第66章 暗殺者與秘密（十）
聖女啟動禁製，阻止任何人進到觀星台。
她歎出一聲與三個月前一般無二的氣，視線在‘蕭雩’和仙姬之間徘徊數次，再一聲歎息，麵露悵茫。
原來是他。原來也是她。
當年那般的瘋狂，覆滅天地也要扭轉乾坤，幾千年過去，到這一刻，可是如願了。
如願以後呢？聖女在等‘蕭雩’接下來的反應。
卻不料，‘蕭雩’直接催動自身全部神魂本源，將之過渡給仙姬。
修士沒了神魂本源，會當即化作孤魂墜入黃泉，連投胎也沒機會。
聖女活了無數歲月，有些東西，有些秘密，瞞不過她，甚至她曾經親眼目睹過。隻是時機還未到，不得泄露天機。
她連忙喊道，“‘他’是她的弟子，她不會希望你拿‘他’的神魂本源幫她療傷。”
神魂本源療傷有奇效，但仙姬動用了更加珍貴的仙之本源療傷，這具肉身的傷就快好了，隻是受的震蕩過大，肉身太脆弱，無法承受這麽大的衝擊和補養，暫時陷入昏迷罷了。
聖女相信‘蕭雩’是故意的。無論做什麽，這個人都有著無比明晰的目的。
用修士最珍貴的神魂本源，他到底還想做什麽？或者說是這個瘋子還有什麽未達成的目的。
可‘蕭雩’根本不聽聖女的勸導，或者說，沒有聽到。他太專注了。執意用本身的神魂本源，用世間最好的東西去治療仙姬。
隨著這具肉身猙獰的撕裂傷迅速愈合，‘蕭雩’眼裏的絕望散去，痛惜猶在，目光格外柔和，仿逾千年的夙願終成。
那人竟也有千般情緒了？聖女站在觀星台內目光複雜，天命難以捉摸，那些天生地長的仙神固然不用經曆凡人的生老病死愛憎惡，卻會受劫，超凡入聖的神劫是最難度過的。
她古老的記憶裏，那個應天而化，無欲無求的少年尊神，是天道的小兒子，原本或能承襲大位，福澤一方，到得如今也堪不破那‘空’，怕是要自身難保啊。
不過，這位由凡人飛升的仙姬，倒是個天生做尊神的料子，隻是，她知道全部真相後，要如何解決這樁事情呢？卻是個令人頭疼的。
聖女撫了撫素紗袖袍，決定留在原地，順應世事發展。
有些人，即使有能力從一開始就改變一切，也隻能幹幹地等著看著，讓他人自己去經曆那種種煎熬折磨，所謂成長便是如此，站在重要位置上，影響天地未來及氣運的仙神們尤其如此。
因為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存在位置和作用，妄圖幹涉的結果隻會讓世事更無常，這就是不能撼動的基本天地秩序，也是三千大世界存在的根本。
仙姬耗費仙之本源修複肉身上恐怖的傷，本來修複得好好的，忽然多出一條新本源，還沒經過她認可，直接灌進來。
用世界上最好的傷藥神魂本源療傷，肉身上的傷迅速愈合，潰散的意識和神魂得到牽引寄托而慢慢重聚。
仙姬艱難的睜開眼。一眼就看到離她非常近的‘蕭雩’，目光溫柔繾綣，仿若珍寶，心中一滯，這小子發瘋了？
仙姬道，“停下，你不想活了！”
‘蕭雩’竟聽話的停下自殺式的本源灌輸，目光更加柔和，緊緊盯著，眼都不眨一下。
似乎隻要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
這什麽跟什麽？蕭雩不會真瞧上她了吧？
仙姬神情漸漸冷下來，淡渺無波的眸裏隻有不可褻瀆的聖潔高貴，以及泥塑尊神的無情悲憫。
“蕭雩，你想違背人倫嗎？”
冷冷的話語，沒有一絲感情，直穿透‘蕭雩’心間，引起陣陣痛苦的顫栗。
‘蕭雩’突然伸手摸上仙姬的臉，像久別重逢的戀人般，眷戀沉迷地摩挲著臉上還未褪去的疤痕，整個人都是柔和的。
聖女曾在他眼底看到過的瘋狂、執著，這一刻全都消失了。
幾千年時光，那個瘋子也變成了一個普通男人。
‘蕭雩’分外滿足的說，“我聽到了。”
“蕭雩！”仙姬提高音量，目光冰冷而肅殺。
‘蕭雩’放下摩挲麵頰的手，眼中微澀，聲音微澀，低低的歎息聲也是苦澀的，“我不該太貪。”
說完，‘蕭雩’身體一晃，沒能再扶住仙姬。兩人都往身後石台倒去。
倒下的刹那，蕭雩隻覺得神魂劇痛，巨大的空虛即將淹沒他。
剛才，怎麽了？
他捧著劇痛的腦袋試圖緩解神魂裏的痛楚，卻發現他的神魂本源少了一大半。
不由萬分震驚，誰偷了他的神魂本源！誰能偷得到修士的神魂本源！
看來，這個年輕修士還沒發現身上存在的異樣。聖女覺得這樣很好，至少還有時間。
她穿過重重禁製，來到倒下的仙姬麵前，將她扶起，輕聲道，“您又救了我一命。”
仙姬現在無法控製這具肉身，但因先前蕭雩灌輸來的神魂本源，可以繼續說話，“告訴我，他們，是誰。”
仙姬眼中閃過危險的光。
聖女道，“您已經猜到了。”
仙姬說，“隱瞞有何好處？”
聖女喂給仙姬一顆丹藥，神情仍舊溫和，“您需要發下天魔誓，不能告知任何人，連暗示都不能。我便把知道的全都告訴您。”
天魔誓，一個從上古時候流傳下來的咒誓，立下誓約之人若違背了天魔誓言，將日日遭受天火焚骨之痛，直至仙骨仙魄被天火焚盡，是令上古仙神都聞之膽寒的毒誓。
天魔誓太嚴重了，仙姬需要慎重考慮一下。
從觀星台下山後，仙姬和蕭雩的關係降至冰點。幾度想驅逐他出山門，又忍下了。
她隱隱的感覺到蕭雩身上也有秘密，觀星台內那個人，是蕭雩本人嗎？她直覺的是，她感覺到了陰謀，針對她的算計！
忽如其來的冷遇，蕭雩完全摸不著頭腦，也根本不知道哪裏做錯了，才惹來她如此大怒氣。
對，就是怒氣，真實的怒氣，而不是浮於表麵的。而這怒氣全部對他，與歐陽寒熙無關，與其他人無關。
蕭雩心中鬱悶，又不自覺的暗喜。他將喜色小心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覺。
可是，還是有人發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