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木族飛羽(一)
“會琴先生,我會暫時封閉您的感知,接下來會通過無數陣法,容易造成不適。”接引的木族修士客氣有禮,絲毫不因她是凡人而有所輕慢。
扮作念鼓、思琴二修的雲霏霏和歐陽寒熙不用封閉感知,故而從山門到宗門內部,看到無數繁複古老的大陣飛快掠過眼前,震撼一波接一波。
不愧為神眠世界最古老的修仙門派,底蘊廣度雖比不上外麵的九大宗門,其深度卻能一枝獨秀,木族鼎盛時期盛況,或可一窺。
兩人不約而同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要低調,不惹出事端來,才可能覓得屬於他們的機緣。
雲霏霏原本隻是追著歐陽寒熙而來,但歐陽寒熙執意跟隨凡人女子走進木族,她不想跟來冒險,除非放棄歐陽寒熙。
這不可能。
仙姬想的是,將二人放眼皮子底下看著最好,她不介意一直當個矛盾製造機。
反派嘛,隻要體驗過一回,就忍不住體驗第二回。
故而,當她從傳送陣內出來時,天旋地轉間,直揪住歐陽寒熙,然後吐出一大灘汙穢物在他身上,把這對明麵上的‘道侶’氣得額頭青筋一跳一跳的,還要耐心服侍始作俑者。
木族接待的修士見此,連忙安排人手將三人安頓下來,並隔絕打擾,稱,待會琴先生休息好了,自家主子再親自拜見。
木族弟子的禮數確實周到,無可挑剔,仙姬吐過後恢複會琴和善模樣,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該使喚使喚,真把歐陽寒熙二人當隨從打雜了。
他二人氣上加氣,誰都不理,分開住下,平平靜靜過了一夜。
隔天一大早,仙姬在木族安排的園子裏活動手腳,‘順便’彈彈琴,做偶遇狀。
邀會琴先生的人要來了。
飛升前作為仙門少主,仙姬的六藝造詣水平不低,又做了數千年天道使者,心境感悟早不是這些凡人修仙者可探望,讓他們聽一曲,已是天大的榮幸。
此時當值隆冬時節,鵝毛大雪被陣法所阻,無法落下,園內仍舊清寒,飛鳥盡藏,一派冷肅模樣。
無靈力傍身取暖,仙姬坐在梅樹下被凍得鼻尖通紅,手指僵硬,愣是硬著頭皮彈完一曲會琴先生日日不輟的早習,將人設維持住。
底蘊深厚的修仙門派裏,就沒一個省油的燈,尤其存在無數歲月的木族,每一個人都要小心。
四季更迭於修士來說,不過爾爾。
當紫三走近園子時,看到一青年女子坐在花樹下彈奏凡曲《梅花引》,心裏湧起無限感思,又被她冒著嚴寒修習曲譜的自製力歎服,連忙移來一層結界擋住風霜。
“一曲《梅花引》,心茫茫來費思量。先生高潔,寒梅芬芳,我卻覺得傲骨雪梅配不上先生。”紫袍青年拍著手掌走近園內,先拍一馬屁,俊逸溫文的麵孔顯示出良好的仙門教養。
青年走近了拱手一禮,十足書生意氣,名門風範,“勞煩先生來我族交流音律,在下紫憶,家中排行第三,先生可喚在下紫三。”
紫三?確實與這身紫色道袍相配。
仙姬知曉會琴先生性情沉靜平和,不會大悲大喜,便照著葫蘆畫瓢,起身福了福,互道姓名後按主賓坐定,隨意閑談起來。
雲霏霏歐陽寒熙自覺備好香爐茶點送來,又自覺退下,一副忠仆模樣。
交談半晌,二人熟識了,仙姬覺得此人不修仙的話,做個逍遙的凡俗公子也不錯。
這紫三也是個實誠人,一直陪到午飯過後,才好意思開口。
“先生剛來,本不欲勞煩先生立即操勞,但門下弟子修行時間緊迫,恰逢友宗門人在木族上學,實在失禮,您看明日···”
剛來就‘幹活’,確實比較失禮。奈何這位凡人音律大師心態平和,心境比之高階修士還要穩重透徹,自然不會與主人家為難,當即客客氣氣的應了。
紫三千恩萬謝,活像一個管理仙門大宗庶務多年的老手,沒有一點當權者架子,平易近人周到之下是圓滑。
可他骨齡顯示不過兩百來歲,金丹大圓滿修為加庶務,怎麽兼顧的?
仙姬思索著。
明日講學,她毋須準備。
雲霏霏和歐陽寒熙見紫三走了,心裏鬆老大一口氣,仆從工作幹得更專注自覺。
那人看似和善,實則心機深沉機敏,修為不俗,難為凡人大小姐跟他相處半日,還一點沒露餡。
木族這麽容易進?紫憶這般好忽悠?
從入窮山城到阻截念鼓、思琴二金丹修士,再到替換會琴先生入木族,直到現在初步站穩腳跟,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迅疾,讓人生出不能相信的錯異之感,這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這個凡女的謀略和心性真是可怕!
離開東苑,紫三也在思索,無欲無求的琴師?
接了木族邀約,哪裏是無欲無求,他敢論斷此人定有求於他,凡人最怕什麽?
當然是壽命終了,怕死。但會琴有兩個築基後期隨侍,不像是缺壽元丹的普通凡人。
她到底求的什麽?
紫三喊來童子,吩咐他找族內元嬰真君暗中監視東苑,不要讓苑內人有絲毫覺察。
他確實看重這個凡人琴師的音律造詣,先前聽的那曲泛音重奏的《梅花引》,循環往複間,竟隱隱有種接觸仙緣的強烈預感,驚喜來得那般快,完全超出他的預期。
不管她求的什麽,一定要將此人留在木族,他的陣營裏!
木族最古老的山峰,是先祖牌位和執法處所在,名為龍堂。
這些龍堂弟子,並不像乾坤派剛正不阿的執法堂修士,他們早在出生之時便不由自主選擇了站隊。
一襲白色道袍的大長老正盤膝在蒲團上冥想,略帶蒼老的臉俊秀深刻,額頭中間有很深的褶子,顯示出身為執法長老的威嚴。
修士裏,沒一個長相普通。
這位年逾千歲的長老,是木族老一輩半步化神修士,照理說應該是青年時候模樣,卻給人滄桑老者的印象。
這時候,一位同樣身著白色道袍,隻衣襟上符文形狀有所不同的青年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