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雲開雲散（上）

  嚴寒的冬天，比的人臉變得更快。


  一直陽光和煦的天空，突然之間飄起鵝毛大雪。


  厚厚的積雪，掩蓋了遍地的屍體。


  天要亡人，人不得不亡。


  身體僵硬的夏侯嵐慢慢地合上眼睛，臉上掛著絕望的苦笑。


  他怎麽有也想不到，楚國的降兵竟然會用毒。


  那不是普通的毒，是河豚子。有著劇毒的天下美味，可以征服人的味蕾，更能奪去人的生命。


  相同的河豚籽，不同的烹飪方法，能做出相同的味道。有的，能強壯人的身子，有的卻能要人命。


  “白兒，若是天要亡我，是否能讓我再死的時候見你一麵？”夏侯嵐努力地撐起身子，飄著雪花的天空，昏暗陰沉。


  “太子，快放血，身體的毒血不排，很快便會沉積於心髒的。”頭發花白的老將楊蕭慢慢地爬到夏侯嵐的身邊，虛弱地道：“楊將軍飛鷹傳書，大王已慘遭毒手，你若在有事的話我大秦國真的完了。”


  “楊將軍，沒有想到你們楊家幾世為大秦鞠躬盡瘁，到頭來是跟著本王受罪，實在是因為本望無能啊。”夏侯嵐知著地上的剛剛死去戰馬道：“快，喝馬血，若是你能活著回去，告訴蘇大公主，我大秦就交給她了。”


  楊蕭臉一變，吃驚地道：“齊國公主蘇白麽？”


  夏侯嵐點頭道：“不錯，蘇白為人善良，是不難得的好人，若是我大秦國的子民在她的統治之下，必然能國泰民安，不會在飽受戰亂之苦。”


  楊蕭慘笑道：“太子太過善良，輕信於人，錚兒傳信於我，大王便是死於烙王之手，是太子妃親眼所見，太子妃已經挑選高手五千，趕往齊國去了。”


  夏侯嵐一聽，神情一變，猛地一張口，噴出一口黑色的血液，他慘然一笑道：“楊將軍好糊塗啊，這一切必然是衛玲兒一手策劃，她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放過，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呢？想當年，所有人都為了她承受著非人的折磨，到頭來她恩將仇報，一個都不放過啊。”


  夏侯嵐絕望地看著楊蕭花白的頭發，道：“楊老將軍，你認為烙王會殺我父王麽？”


  楊蕭點頭道：“會，一定會。自古以來無毒不丈夫，烙王能平宋，靠的就是凶殘勇猛，縱然是大王不死，他日也會沙場相見的。”


  夏侯嵐搖頭道：“父王與烙王都是明世的英雄，靠的一就是一世的強霸，他們縱然是想吞掉對方，也不會暗中下手的，我了解父王。”


  楊蕭苦笑道：“太子好生天真，大王不會，你能保證烙王也不會麽？”


  夏侯嵐無力地道：“我相信他不會。”天下之霸主，無不是心胸開闊，氣吞河山豪氣，根本不就使用下流手段去奪得天下的。


  楊蕭抓過夏侯嵐的手腕，道：“太子，若是不放出毒血，恐怕救兵到了，也救不了你了。”說完，舉起長劍朝著夏侯嵐的手腕上劃去。


  夏侯嵐搖頭道：“不要，也不知救兵何時會到，若是放血的話，恐怕我等不到蘇白來了。”他慢慢地閉上眼睛，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吃力地掏出扇子笑道：“我答應過她的，等她三年，甚至三十年。可是我知道她心中的人不是我。”


  夏侯嵐苦笑一聲，手中的扇子已經飛了出去。


  曾經的承諾，早已經不複存在。


  那把扇子，留給他的隻是陣陣的刺痛。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在後來的日子不再用扇子，隻有他知道，每次看到扇子，就會想到那張幹淨清秀的臉。那一張臉，成為了他夢境中永恒的背景。


  他愛她，可是他做不了什麽。甚至連曾經的承諾，在現實的麵前都是那麽蒼白的無力。在她最苦的時候，自己的沒有能力給她一句關心鼓勵的話語，哪怕是一個關切的眼神。


  冰涼的寒風，帶著飄飄的雪花，落在夏侯嵐蒼白的臉上。


  倒地的戰馬，慢慢地被雪花掩蓋。


  楊蕭虛弱地看著夏侯嵐，虛弱地吐出幾個字：“太子，老臣無能，先走一步。”


  呼嘯著的寒風，吹亂了楊蕭花白的頭發。這個一生征戰的老將，死在了戰場上。他一生輝煌的戰績，在隨著呼嘯的寒風吹落在雪花中。


  夏侯嵐吃力地將楊蕭的身體拖到自己的身邊，他的四肢幾乎不能動彈。三天以來，隻靠著雪花維持著生命，原本強壯的身在河豚劇毒的吞噬之下，早已如同枯葉一般的不堪一擊。


  他相信這個世間奇跡，隻要一個人有足夠的信念，便能創造奇跡。


  若是能在臨死的時候，能看到蘇白最後一眼，他死也瞑目了。他隻希望在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能告訴她，他愛她。


  灰色的天空，雪花逐漸變小。


  夏侯嵐的希望，隨著停止飄落的雪花，一點點地消失。


  “白，我走了，希望你好好的活著領導我大秦國的子民，我在天堂會保佑你一生平安。”夏侯嵐慢慢地合上眼睛，隱約中，似乎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喊殺之聲。


  “蘇白，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可是，我等不到你來了。”夏侯嵐眼睛合上的時候，一個白色的身影飄了過來。


  “太子。”蘇白的額頭上，騰騰地冒著熱氣，在呼嘯著的寒風中，她卻滿頭大汗。


  看著夏侯嵐冰涼的身體，淚水從她通紅的雙眼中狂噴而出。


  “你不能死，不能死。”蘇白竄到夏侯嵐的身邊，伸手摸著他的胸口，仍然有著微弱的心跳。


  蘇白把夏侯嵐抱起來，朝著身邊的石洞竄去。


  冰涼的身體，微笑著的臉。


  他的麵色發青，四肢體早已經僵硬。


  蘇白抱著夏侯嵐的身體，滾燙的淚水落到他的臉上。


  “我會等你，三年，甚至三十年，我會等到你們明白愛的那一天的。“夏侯嵐的聲音又一次回蕩在蘇白的耳邊。世間有多少人有勇氣在自己心愛之人麵前承諾？這樣的承諾，隨著時間的推移，有多少能人能麵對？


  “騙子，你這個騙子。”蘇白發瘋一般地搖晃著夏侯嵐的身體，淒慘地吼道：“你說過你會等我，你說會等我三十年的啊，可是你為什麽不等？為什麽不等啊？”


  冰涼的身體，冰涼的石洞，回蕩著蘇白絕望的吼聲。


  “你醒醒，你醒醒啊，我答應你，隻要你腥過來，我什麽都答應你。”蘇白的臉上，掛著驚恐。突然之間，她感覺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她現在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害怕夏侯死去，曾經看著沒有呼吸的衛劍的時候，也不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她終於明白了慕容煜祺為什麽可以不思回報的為了自己做那麽多？一直到死，都是那麽的心甘情願。原來，愛一個人，是一種無聲的付出。這樣的付出是不需要回報的。


  “嵐，你不能死啊，煜祺死了，沒有人要了我，你死了我該怎麽辦？”蘇白拚命地搖晃著夏侯嵐的身體，突然，她的身子一震，夏侯嵐的雙眼中竟然流出了淚水。


  “嵐。”蘇白死死地摟著夏侯嵐的身體，她不敢鬆手，生怕一鬆手夏侯嵐就會從自己的身邊徹底的消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