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原問與獵豹
“噓！”容非子捂著她的嘴，提醒道：“知道就知道，別出聲，萬一姑奶奶的計劃出了什麽問題，仔細你這一層皮。”
說罷，他耳朵動了動，幸好裏麵沒有什麽動靜。
“你到底是我親哥，還是她親哥啊？”立芳公主嘟著嘴巴道，現在說事實也不行。
容非子嘿嘿一笑，摸了摸她的頭：“是你親哥，走，你不是想看熱鬧去嗎？我們先去埋伏好，今晚就可以看了。”
“公主不用事先埋伏，到時候光明正大……”容立芳端著架子說著，可是容非子將她一扯，兩個人偷偷地潛入了南中殿。
而此時，顏蝶陌正在吃著湯圓，瘦鬼耳朵一動，道：“菩薩，有人闖進來啦！要不要我去敲暈他們？”
“不用，你好好吃你的。”顏蝶陌冷聲道，瘦鬼立馬把碗護住，一口幾個團圓這樣地吞下去。
“嗚哇！好燙！”湯圓剛一入喉，瘦鬼就被燙得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一般，他不斷地給嘴巴扇風，湯，太燙了！
“留點給浮生，你都吃六碗了。”顏蝶陌皺著眉頭道，說是這樣說，不過是怕他消化不良。
“不就六碗，小氣，讓小夜再做不就得了。小夜，我還要一碗。”瘦鬼嘻皮笑臉地把碗遞過去，眼巴巴地等著。
顏蝶陌示意點點頭，小夜趕緊裝了一碗給他：“就小姐脾氣好，是我呀，我就不給你吃了。”
“唔唔唔，”瘦鬼連連點頭：“是，菩薩脾氣天下第一棒！”
話音未落，“嘭”地一聲，嚇得瘦鬼連手裏的碗都端不穩，他一臉晴天霹靂般扭過頭看著顏蝶陌：“剛誇你呢，你拍什麽桌子？”
“不是我。”顏蝶陌用眼角掃了一眼他，瘦鬼把頭一轉，媽呀，飭奴。
顏蝶陌命瘦鬼等人退下，繼而問道：“何事如此焦躁不安？”
“年允被廢。”飭奴收起捶在桌子上的拳頭，悶悶地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一陣陣黑氣不斷地湧過來。
“這事你和萬泓淵說。”把年允變成一個廢人的人，是他，不關她的事。
“年允想見高雲鶴，高雲鶴聽你的。”飭奴悶悶地道。
“是有遺言要交代？”顏蝶陌轉過頭，皺著眉頭問道。
“是的。”
“飭奴，你已經是魂，不能再和年允糾纏在一起。”顏蝶陌一直信奉各行其道，飭奴這樣的舉動，一點好處都沒有。
“這是最後一次，你是蜚國的王，高雲鶴會聽你的。”飭奴聲線沒有一點起伏，而顏蝶陌卻聽出了一點點乞求。
“我今晚有事，得養精蓄銳，我讓小夜跟你見高先生，他自然會跟你去的。”
“謝顏大小姐。”
“你與我父親也算是生死之交，不必言謝。”
飭奴點點頭，在顏蝶陌示意下，小夜誠惶誠恐地跟在他身後，前去東中殿見高雲鶴。
高雲鶴聽聞來意，沉默了一會兒，自從邢天野被鷯哥鬧了一鬧後，經脈逆行，時不時地呼吸急促，需要人在旁邊時刻看著。
高雲鶴命人傳來皇醫，又叮囑羨羨一番，這才對小夜道：“你前去回稟化姑娘，我這就去。”
“是。”出了一身冷汗的小夜瞥了一眼飭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後，加快腳步地離開了。
“雲山王。”飭奴的頭微微一低，算是行過禮。
“走吧。”高雲鶴放下躺在手心的一根頭發，隨飭奴前去年允落腳的地方。
這是一個很偏僻的小廂房，自從年允被萬泓淵廢掉之後，就像一個垃圾被扔在了這裏。除了高雲鶴命人送過藥和吃的過來，再也沒有人關心她。
高雲鶴走進來的時候，一陣濃烈的血腥味迎麵而來，還有肉腐爛的味道。他的腳步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此時年允就躺在地上，身體被一張輕薄的被子蓋著，隻露出了頭。
因為這被子也是高雲鶴命人送過來，她便不顧傷口，一直讓飭奴給她蓋著。
在年允的手邊，放著各種各樣的藥，雖然是高雲鶴送來的，可是她一點都沒有用過。
“你來了……”年允磕磕巴巴、有氣無力地道，一張臉不再變化，滿是疤痕的臉隻剩下一雙桃花眼和以前一樣美麗。
“嗯。”高雲鶴點點頭，並不說話。
年允輕輕地笑了一聲：“噗呲……哥哥，你還是來看我了。”
“嗯。”
“如果有來生……我再也不要生在蜚國……”她哆嗦著嘴唇，黃色的牙齒不複光潔。
“嗯。”
“雲山王……我知錯了……你可以抱抱我嗎？”年允眼睛眨了眨，亮光一點點地消失。
高雲鶴僵立著不動，一直沉默不說活。
年允扯著嘴角嗬嗬一聲：“我就知道，你不會原諒我……這世上除了你，沒有人可以懲罰我……從一見麵開始，你就對我不聞不問，你就真的這麽討厭我？”
年允用盡力氣地詢問著，卻隻得到高雲鶴的沉默，他的臉依然那麽平靜，這樣的沉默似乎沒有盡頭。年允終於死心了：“好……對不起……”
她眼珠子一轉，看了一眼一直守在她身邊的飭奴：“醜八怪……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麵了，我就算是變成魂，也不想看到你。”
飭奴的頭點了點：“聽你的。”
高雲鶴閉上眼睛，眼眶一紅。年允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後，下一口氣就沒上來了。
於是，在很多年以後，蜚國的史書上，用這樣的文字記載著這位亡國公主：“常桂公主，年方十七，美麗絕倫，香氣奪魄，奈何芳魂落他鄉，終無所依，無奈逝去。”
這短短一行字，由後來的高雲鶴親自所寫，即使常桂一生短暫，並且過得極其不堪，可是在史書上，沒有留下她半點汙跡。後人隻當這個流落他鄉的美麗公主，因飽受思鄉之苦，所以芳魂早逝。
這是高雲鶴身為雲山王，所能給她的最大仁慈。
年允的頭垂落之際，高雲鶴閉上了眼睛，快步走了屋子。
“好好安葬。”高雲鶴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遞給一個宮女，隨即匆匆地離開，頭也不回地。
年允的死訊很快在玲瓏大殿傳開，正在閉目養神的顏蝶陌，問道：“高先生情緒如何？”
“聽羨羨說，一回去就關在書房裏，一直都沒有出來。”春喜回答道，雖然年允是欺負了浮生和中棠，可畢竟是高先生僅剩的妹妹，人沒了，他的心肯定會不好受。
“別打擾他，”顏蝶陌叮囑道，高雲鶴情緒的修複能力很強，隻需要給他安靜就好：“怎麽不見沉大？”
“回姑娘，他在殿前守門呢。”
“守門？”
“對呀，還是小姐你投票投出來的呢，說沉大是玲瓏大殿第一美男子，隨意派他去守門。”
顏蝶陌一聽，幾近被這句話揉得肝腸寸斷，八歲的自己，怎麽會做這麽無厘頭的事情？她隻隱隱記得這些事，細節卻不太清楚。
深深地被自己打敗……
“你去通知沉大，年允的後事由他負責，全程跟進。畢竟是高先生的妹妹，也是蜚國的公主，從麵子來說，還是得讓高先生的臉麵過得去。”
“是。”春喜點點頭，隨即退了下去。此時，夜幕降臨，顏蝶陌估摸韓歌南也被吊得差不多了，於是忍著腰痛，慢騰騰地往目的地走去。
而此時，有一個人已經逗了韓歌南一個下午，還樂此不疲。
“狐狸狐狸，你的心會不會特別美味呀？”公主殿下眨巴著眼睛，捏了捏韓歌南的臉。
被吊了三個時辰的韓歌南半死不活，哪裏還有力氣回答。而就在顏蝶陌前往這邊的時候，原問也被瘦鬼拖了出來。
“放手！男女授受不親，你再這麽無禮，我砍了你的手！”
“小娘子，女人太凶嫁不出去！趕緊的，我菩薩找你呢！”瘦鬼不由分說，扯著原問就往南中殿走。
萬祁陽和萬泓淵兄弟倆站在暗處，目送原問和瘦鬼的背影漸行漸遠。
“她是獵豹？”
“是，羽後安插在明帝身邊的臥底。”
板蛇、狐狸、獵豹是羽後散步在民間的三大機構，板蛇負責收集消息和人口，狐狸負責金錢和通融，而獵豹則代表毀滅。
能讓獵豹自覺地來到玲瓏大殿，萬祁陽可是花費了不少力氣。
“羽後的手，伸得果然夠長。明帝可能時至今日都沒有發現原問的存在。”
“是，不過也快了，我告訴了容非子和容立芳。”
“走，去見識一下獵豹的毀滅力。”萬泓淵冷聲道，於是，兄弟倆身心一閃，跟在了瘦鬼身後。
等他們來到的時候，顏蝶陌正一個人坐在狐狸的麵前，手指輕輕地敲著木椅。
“菩薩！原問到了！”
顏蝶陌轉過頭，拍了一下韓歌南的臉：“來，見見老朋友。”
韓歌南微微地睜開眼睛，一見是原問，冷哼一聲：“不認識。”
“她是獵豹，專門清理叛徒的人。”
聽到顏蝶陌的話，韓歌南和原問同時一愣。
“交給你了，我已經幫你吊了三個時辰。”顏蝶陌扭過頭，看了一眼原問道。
“我……”原問皺著眉頭，連連退後一步。
身為狐狸的韓歌南更是惶恐：“不，不，不……”
然而，雖然原問不願意，可是她卻情不自禁地走上去：“狐狸，你背叛了羽後，我得吃了你。”
“你也是個叛徒！憑什麽懲罰我！”韓歌南大聲地喊道，眼淚嘩啦啦地落下。
顏蝶陌從袖中拿出一張紙，是羽後的手諭。韓歌南一愣，在羽後建造的世界裏，權利即是正義。
“嗚……”原問被羽後的手諭一晃，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她一步步靠近韓歌南，一把將她抱住。
“抱著我幹什麽，放開我！你這個叛徒！變態！”倒栽蔥的韓歌南掙紮著，而原問一直死死地抱著她，令她難以動彈。
被緊緊束縛的韓歌南，大小姐脾氣比求生意誌壓了下去，她極力勸說：“原問……你我也算是同僚！為羽後盡心賣命這麽多年，難道你我現在互相殘殺？玲瓏大殿的人隻會笑話我們！”
然而，原問一聽，臉色更加地難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雙手用力地摟著韓歌南的腳：“你也知道我盡心盡力為羽後賣命？可是她卻殺了我的父親！狐狸，你我早已不是同僚！去死吧你！”
柔弱的原問忽然力大無比，她猛地一揮手，就捅進了韓歌南的胸口！
狐狸“啊”地一聲，眾人下意識地扭過頭去，耳邊隻聽到原問反反複複咀嚼的聲音。
顏蝶陌將羽後的手諭放回袖中，等到原問吃完了，她才轉過身來。此時原問渾身都是血，她舔了舔舌頭，意猶未盡的模樣。狐狸從小不吃飯，而是吃羽後提供的草藥長大，雖然她的心髒充滿毒素，也更加地鮮嫩。
“唔……唔……”原問的喉嚨情不自禁地發出滿意的聲音，顏蝶陌摸了摸她的頭，羽後都養了一些什麽奇奇怪怪的人：“好吃嗎？”
“好吃。”
原問滿足地舔了舔手指，以往解決叛徒的時候，她總是費很大力氣，今天有顏蝶陌幫忙，可以心無旁騖地享受美食，實在大快人心。
至此，萬祁陽等人已經看得很清楚，顏蝶陌要的就是獵豹。她摸了摸原問的頭，道：“以後你就跟著我好嗎？”
“好。”原問咧開嘴一笑，顏蝶陌眼睛微微一眯，原問平時人模人樣，事實上，她根本不能稱之為人。她是一隻野獸，一隻羽後悉心栽培的猛獸，原問一定很清楚其他同僚的弱點，所以有原問在的話，以後會方便很多。
“乖，回去好好休息吧。”顏蝶陌拍了拍她的頭，示意道。滿足的原問緩緩地站起來，似乎依然回味著方才的美味，她腳步緩慢而有力地離開東中殿，一路上宮女驚恐無比，紛紛躲著她走。
萬祁陽命人將韓歌南拖出去埋掉，才轉過頭看著顏蝶陌道：“好速度。”
原問已經來玲瓏大殿一段時間，可是他一直尋找著合適的時間下手，世間大奸大惡之人很少，總不能讓原問吃一個無辜之人的心。
狐狸掌握財權，憑借著羽後的勢力，一直暗地裏搜刮民脂民膏。這些年來，隨著羽後的根基越來越深，狐狸更加地膽大妄為，在上一年，不知足的狐狸暗地裏官府施壓，再次提高錢財和物品的進貢惡毒，導致數個小村子反抗的老百姓活活被打死或者餓死。而這種惡行，隻是狐狸所作所為的冰山一角。
今天能讓韓歌南這麽痛快地死在獵豹的手裏，也算便宜她了。
顏蝶陌和萬祁陽兄弟倆淡淡地說著話，沒有發現有人一直在崇拜地看著她。
“此女子由裏到外都透著獨特的氣息，公主好喜歡。”
一見熟悉的光在容立芳眸中亮了起來，容非子趕緊勸道：“停停停，小姑奶奶，你別打她主意啊，你可惹不起。看見沒？雷厲風行，廢話都不多說一句，啊的一聲，啥都沒有了。”
“我偏就喜歡。”容立芳嘿嘿一聲，像一個小花癡一樣看著顏蝶陌嗬嗬地傻笑。狐狸可是父皇都頭疼的人，現在好啦，被解決掉啦。狐狸死前，生存的希望一點點地被掐破，最後估計被活活嚇死的咯，活該！
容非子使勁地拉著小姑奶奶蠢蠢欲動的身體：“冷靜，冷靜！明天我在和你去登門拜訪！”
“好吧好吧，讓公主再看一眼嘛。嗯！”
草叢裏嘶嘶嗦嗦，顏蝶陌等人有默契地瞥了一眼，啥也沒說直接離開了。她將兩兄弟送到了南中殿的門口，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