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一:栽贓
老太太微微閉著眼睛,看著地上跪著的幾個侍女,沉著臉一言不發,嚇得她們幾個全打著哆嗦。
“大夫從大夫人早上吃剩的湯羹裏驗出了分量很足的老鼠藥,那湯羹就是盡早你們小廚房做出來的,再由秋露端去正屋,下毒的人隻能在你們其中,現在有交代的就趕緊交代清楚,否則一會兒幾板子下去,怕是你想說都沒得機會了!”
蘇韻瑤的幾句話下去,人群中有一個小丫頭直接嚇出了眼淚。
平時蘇韻瑤往素凝苑去,同她們這些個侍女從來都是客客氣氣,沒一回給過臉色看,她們都是頭一次看見十一姑娘這樣。
“說不說!”蘇耀氣的一袖子掀翻了桌麵上的茶盞,茶盞摔在地上,碎片蹦到了秋露的腿旁,嚇得秋露連連退了好幾步。
“讓你們動了沒有!我看就是大夫人平日裏太過麵軟心慈了一些,縱的你們是一點規矩也不懂!”老太太指著那兩個小丫頭“你們,去給我到院子裏頭凍著,周嬤嬤,吩咐人每隔半個時辰潑她們一身冷水,讓她們好好醒醒神兒!”
這可是個毒法子。
大冬天的,別說是潑了冷水了,就是穿著襖子棉裙都能感覺冷風往身子上紮,更別說被潑了冷水,那人不一會兒就得凍死在外頭?
周嬤嬤上前屈膝應是,轉身就要帶著那兩個小丫頭出門,兩人一個嚇得癱坐在地上,一個哆哆嗦嗦的懇請老太太饒她們一命。
“饒你們命,誰來饒我兒媳婦的命?”老太太不為所動,轉頭看向另外三個“你們也別看熱鬧,她們自有她們吐實話的法子,你們也有你們的,剛進宅院為奴,她們兩個沒挨過板子,我也就用了別的法子,可你們就不同了!”
三人哭的哭,求的求,大過年的像是奔喪一般。
蘇耀隻覺得頭疼欲裂,又是狠拍了拍桌子“母親不必手軟,直接處置了就是!”
幾個粗使婆子進來,直接一人一個將那幾個拎了起來,像扯著雞崽子一樣全給拎了出去,也不顧她們叫喊饒命。
周嬤嬤一聲令下“給我狠狠的打,打到她們說實話為止!”
這邊打的狠,那邊秋力等人也沒閑著,將素凝苑幾個侍女住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果真還就搜出了東西。
秋水的床鋪下有個破爛箱子,破爛箱子的底下有一張包完老鼠藥剩下的舊紙,老鼠藥呈紅粉色,香膩的厲害,雖然失了大部分藥效可是香味依然存在,這就是證據,跑不了。
“老太太,主君,這是從秋水的床鋪下搜出來的。”
秋力將舊紙遞到他們跟前兒去,蘇耀接過看了看又聞了聞,到了老太太跟前兒,老太太幹脆一掩鼻子“把這髒東西拿下去!”
秋水被打的差點暈了過去,被一瓢冷水潑的回了神。
“這髒東西是從你床鋪下搜出來的,你還不承認?”蘇耀問。
秋水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嚇得,嘴唇子哆嗦起來“不是…這不是奴婢的,奴婢沒見過這個東西…”
“你還敢撒謊!”蘇耀一下子起身,作勢抽了秋水一個大嘴巴。
外頭打板子的幾個都停了下來,兩個剛來不久的小丫頭也沒再挨凍,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秋水身上。
長凳上,秋露怔怔的看著屋子裏,終於是忍不了疼痛,暈了過去。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秋水連連磕頭道“大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若不是大夫人見奴婢可憐從人牙子手裏買下奴婢,怕是這會兒奴婢都不知死在哪個勾欄瓦舍裏了,主君,老太太,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奴婢可以發誓的,若真是奴婢給大夫人下的毒,那奴婢寧遭天打五雷轟!”
蘇韻瑤眯起眼睛看著秋水,又吩咐秋力將那舊紙遞給她。
紙上很香,紅粉色顏色極濃,紙上斑駁褶皺不堪,一看便知是有了年頭的東西。
白楚恒也湊近看,倒是真看出了端倪。
“這東西是從哪兒搜出來的?”
“回小公爺,是在秋水的床鋪下。”秋力答。
“秋水是做什麽的?”
“她今兒早去了小廚房,在小廚房嚐了嚐給大夫人吃的湯羹,說味道有些淡了要添些鹽,之後就一直在小廚房裏頭忙活了。”
“那就奇怪了。”白楚恒說“小廚房裏能處理這東西的地方多了,炭盆,爐坑,哪不能毀掉?到時候燒掉了就再沒人知道了,可她為何不毀掉這紙,而是帶在身上藏在了床下?還偏偏是自己的床下,哪怕扔在素凝苑的院子裏頭都好,這點不奇怪嗎?”
“是奇怪。”蘇韻瑤仔細的看著秋水“秋水一直在小廚房忙活,想要毀掉這髒東西輕而易舉,反推過去,為何那人要將這東西藏在秋水床下,怕是沒什麽機會處理,然後想著栽贓秋水洗脫自己的嫌疑,素凝苑小廚房出事她知道自己一定會被查,隻要知道誰可以進出秋水的房間,並且沒什麽機會毀掉那張紙,那她應該就是下毒的人。”
蘇韻瑤的話給了蘇耀提醒,他迅速的反應過來,大聲道“那湯羹不正是秋露端去正屋的嗎?一路上她沒法兒處理,正巧她同秋水住一個屋子,合著不就是她才能做這事嗎?”
正解。
秋水鬆了一口氣,身後扯著她的粗使婆子也鬆開了手。
“把秋露帶進來!”蘇耀怒道。
還以為脫離了懷疑的秋露還沒等鬆口氣,這就又被人提了進去。
“你抬起頭來。”老太太說“我記著你是統一買奴的時候從外頭買進來的,家裏頭老子娘都死光了,可是有這事?”
“是…”
“那就對了。”老太太的笑容裏滿是譏諷“那就不會是威脅了,隻可能你是收了誰的好處,現在把這事吐幹淨,你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否則方才的板子你挨了,知道有多疼,一會兒可比那個還要受罪。”
秋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太太明鑒!那裝老鼠藥的紙不是在奴婢這兒的,奴婢不知啊!”
“那你告訴我,不是你還能是誰?”
“是…是秋水…那裝有老鼠藥的紙不是在她那兒發現的嗎?這事同奴婢沒有關係啊!”
“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在哪兒發現的舊紙?”蘇韻瑤出其不意的問道。
“奴婢…奴婢在外頭方才瞧見秋力拿著那舊紙進來了,奴婢去年聽秋媽媽的話藥死過老鼠,知道裝過老鼠藥的紙長什麽樣子。”
“你知道那紙也就罷了,你又是怎麽知道紙是在秋水那搜到的?”
“奴婢…”秋露驚恐的抬起頭來看著蘇韻瑤,這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入了一個局。
“說話!啞巴了?”蘇耀罵道。
“奴婢是在外頭聽見的…”
“你放屁!方才關著門,誰能聽見裏頭的聲?”康敬蘭吼著,嚇得她打了個哆嗦。
“奴婢瞧見秋力叫秋水進去,猜到了應該是在她那兒搜到了紙,所以…奴婢真的是猜的!”
話說的莫棱兩可,前言不搭後語,要說這秋露沒鬼,在場眾人估計一個人也不能信。
“那我告訴你方才叫秋水是做什麽的,素凝苑有個侍女瞧見了你鬼鬼祟祟的往我母親的湯羹裏添了些東西,方才來稟報了以後,我們知道錯怪了秋水,就補給了她一些體己,算是我們的補償和歉意,這麽說你可懂了?”
“懂…懂了…”秋露點著頭,又慌張的搖了搖頭“奴婢沒往大夫人的湯羹裏下東西,奴婢沒有…”
“嘴硬的人多了,大宅院裏頭有許多見不得光的手段,不出半個時辰就能知道我想知道的。”蘇韻瑤輕輕起身向老太太屈膝以禮“祖母比孫女活的時間長,懂得自然比孫女多,還請祖母替孫女解了這個難,也好讓孫女知道究竟是誰害我母親,時候長了,母親需要人服侍,孫女告退。”
這話說的很有講究。
就算現在蘇韻瑤氣的想殺了秋露,那也得克製,因為她要通過秋露揪出幕後黑手是誰,而且這個家外頭是蘇耀當家,內宅裏頭的事是秦曼槐與老太太主事,秦曼槐如今出了事那自然要全聽老太太的了。
她那點道行在老太太麵前就是關公麵前耍大刀,也顯得她不尊長輩,惹得老太太心裏頭不痛快,倒不如撤出這事,讓老太太處理,反正她不會放過秋露的。
回到素凝苑,秦曼槐又睡下了,方才醒了一陣,喝了些溫水,還就著水吃了半塊點心,淳淵囑咐說現在餘毒還有一些,不宜吃太多東西,沒得耽誤了藥效。
“我來。”蘇韻瑤接過了秋媽媽遞來的麵巾,輕手輕腳的搭在了秦曼槐的額頭上,然後坐在了床沿邊。
“姑娘今兒嚇壞了吧?”秋媽媽問。
“嗯。”蘇韻瑤小聲說“那種無力感又回來了,就像是五姐姐出事的那天晚上,我無能為力又傷心欲絕,什麽也做不得。”
“您做的已經不少了,這些事要怪就怪拿著人太毒,恨不能要了大夫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