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八:虧欠
蘇韻瑤將那封信遞到了餘鴻苑,蘇耀坐在桌前看著信,手不住的顫-抖。
“那個賤人!”蘇耀一拍桌子“她居然真的和淺兒的死有關係!”
此刻的蘇耀神情十分複雜,畢竟當初是他說曹千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能雇那些蛇頭綁-架蘇淺瑤,可現在就連蘇易瑤都能看出來不對的地方,卻是他最先認定不會的。
這不是在變著法兒的說他還不如幾個姑娘嗎?
蘇韻瑤慢悠悠的說“女兒還查到,那日父親逼問喜鵲,讓喜鵲交代曹氏的罪狀,可喜鵲卻一言不發,父親可知為何?”
蘇耀仔細想了一番,女兒這麽問自有她問的道理,絕不可能是那麽簡單,真就是曹千憐什麽壞事也沒做。
半晌,他問“你是說那賤人威脅了喜鵲?”
蘇韻瑤點點頭“不錯,女兒不在尋京的這段時間一直拜托六嫂嫂幫著查曹氏,還真就給查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喜鵲在外頭有個相好姓常,兩人本想搭夥過日子,可是被曹氏生拉硬扯的給拆散了,再後來那姓常的就失去了蹤跡,女兒覺得,就是曹氏安排人將那人扣住,以此威脅喜鵲不可以透露出她做的事。”
“可惜了我的淺兒!”蘇耀一拳捶在了桌麵上,接著又無力的癱了下去,坐在椅子上一張一合的張著嘴,心裏頭又氣憤又悲哀。
蘇韻瑤繼續說“還有上一次在迎秋湖賞冰燈時,那個叫陳憲的誣陷五姐姐同他不清不楚,女兒查明他也同曹氏有關,而且他住的地方已經查到了,隻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一直未敢進去仔細搜查。”
“毒婦,她不得好死!”蘇耀一杯子摔在了地上。
蘇韻瑤依舊很冷靜。
外頭突然起了風,蘇韻瑤淡定起身行了一禮“今夜想必風不會小,父親多保重身體,別因為曹氏太過氣憤,不值得,女兒先告退了。”
蘇耀點點頭,一揚手,她就出了門。
他現在有些摸不清自己,曾經的他是怎麽了?被曹氏蒙蔽了雙眼,不相信自己的母親、妻子、妾室、兒女,被曹氏那麽個賤人耍的團團轉,甚至那麽明顯是她害的五女兒自盡,他甚至還為她找說辭。
現在的蘇耀,怕是一盆水溺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艱難的起身,推開了窗子看著火紅的夕陽,風攪著葉子從樹枝上滾著落下來,他的心裏無法平靜。
隻有稍微涼爽的風吹在臉上,才會讓他覺得清醒些。
以前,是他信錯了人,負了這一家老小,以後,他不能再這樣了。
要說蘇惠瑤進了衡王府,張狂的人之中除了曹千憐還有誰,那第一個怕就是蘇應宵了。
他的禁足沒有了,所以他名正言順的出了蘇家,瀟春樓裏一住就是四五天,每次一回來就是一身酒氣的討錢要錢。
這天清早,他又回來了,一腳踹開了素凝苑的門。
“你們家夫人呢?讓她給我拿錢!”
秋霞放下手裏的水盆,她還沒來得及端水盆進去伺候秦曼槐洗漱。
“大公子,大夫人還沒起來呢,要不您在這兒坐著等等?”
“等個六!”蘇應宵一點也沒給秋霞麵子“速速把她叫出來!上次給的那點銀子去寧味樓吃一頓就花光了,我現在可是衡王的舅兄!這麽對我衡王饒不了你們知不知道!”
“吵什麽吵!”蘇耀打著簾子從門裏出來。
他昨夜是安置在素凝苑的。
“父親?”蘇應宵愣了一下,馬上就恢複了正常“你怎麽在這兒?”
“你個沒教養的東西!”蘇耀一甩袖子“這是大夫人的院子,你一個庶子在這兒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整日在外頭喝酒狹妓,一點好也不學!盡是你娘沒把你教好!看看你和你妹妹,都成了什麽樣子!”
蘇應宵冷冷的笑了兩聲,現在的他可不是隨隨便便被禁足的人了,怕個什麽?
“父親此話差異,不是還有八弟弟呢嗎?他又孝順又學好,他也是娘的孩子啊,怎麽能說盡是我娘沒教好啊?”
“你放屁!宸兒打小就沒在你娘身邊,不然他也成了和你們一樣背信棄義口是心非的汙遭人了!”
蘇應宵扣了扣耳朵,不在意的說“不管你怎麽說,反正八弟弟是打我娘肚子裏頭出來的,我娘不好,那他也好不了!你不是一心想讓他出仕途嗎?我就看看他以後仕途能有多順遂。”
“你!你這個逆子!”蘇耀指著他,氣的嘴唇子直哆嗦。
“廢話少說,父親,快拿錢吧。”蘇應宵笑著道“瀟春樓裏頭的姑娘還等著兒子我呢!”
“逆子!逆子!”蘇耀轉圈尋著,瞧見牆根兒底下有一株不算太大的月季花,抱起來就用力扔向了蘇應宵。
蘇應宵也沒想到他會尋那麽個東西打自己,連躲都沒來得及躲,等意識到危險躲開的時候,花盆卻砸在了他的背上。
啪的一聲脆響,花盆應聲落地,裏頭的花和土都摔爛了。
“你這個逆子,趕緊給我滾!滾回你的林滿居去!要麽就死在外頭,別回來煩我!”
蘇應宵疼的齜牙咧嘴的,指著蘇耀說“你…你竟然敢和衡王的舅兄動手?父親,你還是我親爹嗎?你這是準備要我命啊!”
“我要的就是你的命!”蘇耀氣急了,抓起地上的花盆碎片就要扔向蘇應宵,兩人離的本就不遠,他還趁機踢了蘇應宵兩腳,錘了他兩下,還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蘇應宵可以說是活生生被打出素凝苑的。
秋媽媽剛從屋裏出來,看見這場景嚇了一跳,連忙和秋霞等人攔,她們怕蘇耀真把蘇應宵打壞了,更怕蘇應宵犯渾,仗著有衡王撐腰敢和自己親老子動手。
好在蘇應宵沒膽大包天到那個地步,挨了一頓打後氣呼呼的走了。
秦曼槐梳洗完畢後也到了院裏,看著一院子的狼藉無聲的歎了口氣。
“官人,別氣了,事已至此不是生氣能有用的。”
此刻的蘇耀就像是個小孩子,坐在台階上,兩隻手摩挲著自己的腿,時不時用力拍兩下,眼眶中含著淚,卻倔強的一滴也不掉。
他是真的失望,真的憤怒。
“造孽啊!我怎麽能有這麽個兒子!曹氏那個賤人,她真是該死!還有惠瑤和玉瑤,兩個姑娘那麽好,可裏子卻是利欲熏心的兩個人,真是令人作嘔!我蘇家怎麽能出這樣的人啊!造孽啊,我真是無顏麵對老祖宗!”
說著,他不輕不重的抽了自己一嘴巴,眼淚也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雖然身體動彈的幅度不算大,可還是把秦曼槐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替他揉了揉手心,又拿帕子擦幹了他的眼淚。
“官人,早飯好了,今兒是休沐日,咱們不想那麽多了。”
看著一桌子的清淡飲食,蘇耀這心裏簡直像打翻了調味盤一樣,五味雜陳的。
從前曹千憐同他說,自己這兒疼那兒難受,需要日日吃燕窩滋補,他信了,就吩咐廚房日日給映霞居做燕窩,可他從來沒讓廚房給素凝苑和常熙齋送去過燕窩。曹千憐說,自己是妾室所以別人刻意打壓欺負,他心疼,就送去銀子珠寶和各式各樣的好吃食,可他從未這麽心疼過眼前這個為他操持了十幾年蘇家的女人。
現在想來,自己這麽些年做的官可真是白做了,一個說謊精在自己身邊盤臥了那麽多年,他竟然沒發現!
心中的不甘和虧欠越積越多,像是排山倒海一般向蘇耀撲了過來,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看著秦曼槐道“以前是我對不住你。”
“怎麽好端端的說這些?”秦曼槐有些不好意思,都老夫老妻了,突然來這麽一句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蘇耀慚愧的笑了笑“應宵那孩子實在不是個物兒,成天在外頭惹是生非,吃花酒吃的都不認識他老子了,以前是我教子無方,連累你還得受他的氣,還有曹氏那個賤人,唉…不提了,以後我會護著你,必不會讓他們誰再欺-辱到你頭上來!”
“都過去了。”秦曼槐淡笑著夾了些菜在他的碟子裏“都過去了,咱們一家人以後好好的過日子,那些誠心不想讓咱們好過的,和他們置氣犯不上,氣壞了自己個兒他們又沒掉肉不是?我知道官人不服氣,心裏頭憋著氣呢,可船到橋頭自然直,沒什麽可擔心的,再說著急上火該來的不也得來嗎?躲不開的。”
蘇耀點點頭,喝了一口粥後又抬頭說了一句“以後你不會再受委屈了,還有韻兒和墨兒,她們都是好孩子,以後有她們的好日子,咱們齊心協力把日子過好,任她曹氏鬧出花兒來,咱們自己家人過的舒坦就行。”
“官人說得對。”秦曼槐欣慰的笑。
和蘇耀成親多年,見他流血的次數都比流淚要多,好端端的掉了淚,秦曼槐隻覺得心裏頭酸的厲害,像被一隻手狠狠的揪著。
好在蘇耀自己看開了,沒鑽那個牛角尖,不然氣壞了這個頂梁柱,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