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補課風波
在塗水城，小孩子的十二歲生日是極重視的，可謂是僅次於結婚的大宴。這一天按例是要在生日宴席中留出一桌的，用來邀請小壽星的小夥伴。王華敏卻沒有邀請一位自己的同學，在她心裡只有佩佩和宇樂值得被邀請，餘下的座位便喊來自己的弟弟妹妹來充座兒。
十二歲生日又叫做「圓鎖」。比較迷信的說法就是說小孩子出生以後在未成年期間魂魄不全，長一歲就會增之一分，並用面做的生肖鎖鎖命，當到十二歲的時候才可魂魄齊全，這個時候要舉行開鎖儀式。
所謂的開鎖儀式就是要請孩子的姥姥或者「姥媽」（有的孩子小時候體弱多病，就會找一位高堂俱全，夫妻和樂，兒女雙全的花甲老人拜做「姥媽」。）領著小壽星上香許願后，用鑰匙打開系在小壽星脖子上掛著的小鎖。
圓鎖除了開鎖外就只剩下宴席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王華敏也迎來了自己的第一份畢業班套餐。
本來憑著王華敏的成績是可以穩穩噹噹地考進一中的，但是很不湊巧的是這一年開始，塗水開始按學區升學，如此一來，王華敏就浪費了這優異的成績。一些家長也接受不了這次教育改革，便組織起在校門口堵著鬧，王家兩口子則不然，王實仲天天要上班，王成英也一心撲在掙錢上，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任由著王華敏就近讀了初中。王華敏本以為升了初中就可以逃離那幫惡魔一般的舊同學，可是偏偏遇到這次換片升學的教改，無奈地再一次，陷入了泥淖之中。
人生可能真的就是雨雨雨……雨過天晴吧，王華敏在初中遇到了馮啟燁，這是第一個願意和她交朋友的人。王華敏對馮啟燁的熱忱就像是船難過後泡在海里的人在撲騰中抓到了一塊浮木，滿心撲在上面，沒頭沒腦的，根本不想能不能漂起自己。
王華敏的班主任是她們的數學老師。第一次期中考試，王華敏考了班上第六名，年紀第三十九名。數學范老師對王華敏的成績表示很驚訝，因為她覺得王華敏沒有上過她私下裡的小課堂。在思忖一番后，她害怕補課的考不過沒補課的讓別的家長說閑話，便喊來了王華敏的家長，目的就是為了讓王華敏補課。
王成英覺得自己女兒成績尚可，不需要補課，便沒有及時同意，可誰知就是因為她的婉拒，致使女兒遇到了學業上的重創。范老師作為班任，在學校是和學生接觸最多的人，所以也是能夠對王華敏使絆子的人。王華敏在座位上往眼睛里滴眼藥水時，被旁邊打鬧的同學互相丟的笤帚砸到了眼角，整隻眼睛又紅又腫地不斷流著淚時，班任說王華敏嬌氣；王華敏騎車回家時摔跤蹭破了手和胳膊，寫作業時字跡不夠工整，老師點名批評……
王華敏在一次課堂上發現老師沒在課堂上講方程解法的知識點，可是其他同學卻知道。最初她以為是自己沒仔細聽，可是到後來她發現很多幾何求證的方式，數學用表的用法她也通通沒學過。回到家后王華敏第一次拿出這麼久以來積壓的知識點請教自己的爸爸，王實仲仔細看了題目后給王華敏講解了其中幾條，餘下的自己早就忘記了，就讓王華敏等哥哥回來問哥哥。
夜裡王成英和王實仲說起補課的事兒，王實仲這才明白，自己的女兒有這麼多東西學不明白是因為老師故意沒講，要逼著孩子補課。王實仲行事清白，不願意隨波逐流，便決定重拾書本自己輔導女兒。
期中考試后，班裡分了四人小組，馮啟燁為了和王華敏一組還特地調換了座位，王華敏是組長，馮啟燁、池磊和高宇成是組員。小組成員要互幫互助，所以每個周日王華敏就會組織組員們一起寫作業。
一次假期，組員們聚在了馮啟燁家寫作業。中午時分，遲磊和高宇成早早地就各自回了家，只留下王華敏和馮啟燁繼續解數學題。快到飯點的時候王華敏終於寫完了數學作業，就先回了自己家。等到下午在到馮啟燁家時，馮啟燁也說自己寫完了數學作業，這下就剩下了兩爺們兒埋頭苦幹了。王華敏和馮啟燁則挪到一邊兒互相聽寫單詞。
周一老師批完了作業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王華敏和馮啟燁的作業錯的數學題一模一樣，這就說明有人抄作業，而這莫大的黑鍋就被老師在課堂上背給了王華敏。
這一周的班會上，范老師對王華敏進行了一整節課的批鬥，王華敏在講台上站著，心裡一直期待著馮啟燁能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一直看著她。馮啟燁一直低著頭，假裝在解題，心裡卻像是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手裡拿著筆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就左一筆，右一筆的在本子上划拉。一堂課明明只有四十五分鐘，可是這一堂課對於這對台上台下的「好朋友」卻像是無盡的煎熬。王華敏幾乎沒有聽老師批評她時說了什麼，她只是一直盯著馮啟燁，看著她坐在下面局促不安，看著她六神無主，看著她手忙腳亂。數學老師看著王華敏瞪著馮啟燁，又喝到：「你瞪人家有用嗎？抄了作業你還這麼橫？看來不給你處分是不行了。」當即就表示要以「頂撞老師，屢教不改」的理由給王華敏記一次警告。別的都好說，但是一但涉及處分，王華敏的中考擇校就會受到影響。王華敏聽到這句話，心裡早就亂成了一片。
下課後，王華敏沉著心，冷著眼問馮啟燁為什麼不承認抄作業，馮啟燁沉默不語。王華敏心裡又冷了幾度，再次問到為什麼，馮啟燁還是不答。王華敏再也沉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突然之間爆喝到：「馮啟燁，為什麼？」
馮啟燁被嚇的打了一個激靈，接著抬起頭準備說話，可是當她看到王華敏那怒不可遏的神情時，立時就再張不開了嘴。暫緩片刻后，馮啟燁終於出了聲兒：「我怕。」
「小敏，你這樣我怕。我當時準備看電視，可是我媽說寫不完兩門兒作業就不能看電視，我正好看到了你作業放在那兒，我就抄了。」
「馮啟燁，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啊。」王華敏頓了頓，道：「你跟我出來。」
王華敏說完便扯著馮啟燁跑出了班級。二人跑到車棚，王華敏終於停下腳步，有那麼兩個好奇的同學也跟著留下來，藏在車棚外偷聽。只見王華敏突然蹲下去，大聲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馮啟燁，你明明知道我看不上范老師課上不講知識點，背地裡偷給學生補課賺黑心錢；你也明知道範老師也看不上我，嫌我不奉承她，我不去找她補課。」馮啟燁看著王華敏也蹲了下來，王華敏繼續說到：「馮啟燁，我一直在熬，我一直想著再熬一年，我就能升高中了，就不必要每天都被人使絆子了。」
「小敏，我沒想到會鬧這麼大。我開始是害怕我媽知道了以後再也不能看電視了。後來我看老師批評你那麼凶，我成績又沒你好，我就害怕我承認了老師罵我更厲害。」馮啟燁一邊伸手去拉王華敏，一邊繼續說：「我沒想到這麼嚴重，沒想到會給你記警告啊，要不我們想想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啊，都記警告了。」王華敏哭著說到。
「要不……要不我們舉報她吧？范老師她私下組織補課，學校肯定不知道，我們舉報她，就說她公報私仇。」
「算了吧，別惹事了，我讓我爸媽來一趟吧。」
晚飯後，王華敏對著爸媽簡單地敘述了一遍事情緣由后就去睡覺了。夫妻倆自是憤怒難耐，王實仲畢竟也算是在官場摸爬滾打過的，當即就和王成英說：「你看看能不能找點兒證據。」
「放心吧，我周末去蹲她那黑教室。」
「我明天也不去學校了，我去找於漢卿，他老婆剛好是教導主任，試試看把班裡的監控調出來，順帶也把警告先銷了。」
幾天後，王家兩口子就一起到了學校，到學校后就直接進了校長辦公室。
校長在聽完夫妻倆的話后，臉色接連變了三變。其實校長一直都知道不少老師在私下給學生補課，但是沒人像王華敏班主任范榮芳一樣這麼大膽。幾乎全班的人都被叫去強行補課，不去補課就借口擠兌；正兒八經的課堂不講重點，偏要放在補課的時候講。校長看著兩口子擺出的證據，看著視頻里范老師毫不避諱的對學生說「補課費該交了！」，絲毫不遮掩的說「這個解法補課的時候講過，在這兒就不講了。」校長的汗都滴下來了。
這時候王實仲開口道：「我們知道這東西一旦交到教育局會有更大影響，但是還是選擇交給您。」
王成英接著說道「對，我們之所以這樣做並不是怕您不處理，怕您官官相護，現在這個世道您有關係，我們也有關係，雖然不是一個系統，但是以他爸的能力，在教育局找點關係其實並不難。實在是因為不想您受這連帶責任。」
「是是，我明白二位的想法，這件事我一定會嚴格處理。」校長連忙說到。
校長知道這件事得處理，不處理不足以平這對夫婦的怨憤。但是這事兒處理結果不能有太大的風聲，影響太大了會驚動上層，還是可能會收到牽連。思來想去，他始終覺得不安，這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炸。最終決定先給范榮芳記一次嚴重警告，至此范榮芳也算是老實了不少，之後便再也沒給學生補過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