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逗比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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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手痛,腿痛,全身痛。
這是蘇遙醒來的第一感覺,當他緩緩移動眼皮下的眼珠時,窗外的光芒正好照在他的臉上,他被這刺眼的蒼白視覺刺得睜開雙眼,眼皮仿佛千斤重,抬起都費了不少精力,他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不僅如此,還伴有陣陣濃烈的藥味,當他想要動彈時,卻發現自己的四肢被重重打上石膏固定在床板上,如同即將變身的超人,蘇遙哭笑不得,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差點被廢的四肢。
許久滴水未進,蘇遙的喉嚨已經如同粘上了膠水,稍微扯開就覺得生疼,嘶啞至極。
他竭力轉動腦袋想去尋找一個熟悉的身影,但死角過多,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心情開始有些急躁,蘇遙開口說話,卻發現音量極低。
當他在病床上急得滿頭大汗時,眼角卻突然瞥到一抹身影在漸漸走近,他停止動作,看向了那身影的主人,當看到來者時,蘇遙登時就愣住了。
那人穿著幹淨的運動服,體型偏瘦長,約莫二十來歲,利落的短發凸顯出的他的陽光氣息,眼神裏透出倔強不屈又有些狡黠似孩童的光芒,而讓蘇遙震驚的不是這些,而是他那與自己極為相似的五官,相似度達百分之九十。
男子臉上掛著危險的笑容朝自己走來,一見自己,便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來,“啊呀,你醒了啊。”
他立於病床旁,伸手去撫開蘇遙耳際的碎發,讓蘇遙一陣雞皮疙瘩,他警戒地看著對方,一時腦袋空白,連思考也忘了,“你是誰!”
“我是誰?”男子停了一下,而後笑得更歡,他摸摸蘇遙的臉頰,又伸手掐掐自己的臉,眼放光芒,“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蘇遙,你忘記了嗎?”
“啊呀,真抱歉,”見蘇遙一陣毛骨悚然,那男子又咯咯笑了兩聲,“忘了跟你說了,你已經死了,我就是你的靈魂,你看看你自己的靈魂,我就是你啊,蘇遙!”
蘇遙瞳孔驟然一縮,他呆愣住,久久不能反應過來,但看那個男子在旁邊笑著,以一種看獵物般的眼神,這讓蘇遙後背一陣冷汗,頭皮發麻,全身猶如被電流遊走過一般,所有細胞都張大嘴呼吸著冷空氣,冷得他雞皮疙瘩直起。
恐慌感如浪潮般撲麵而來,蘇遙的臉色愈加蒼白,他瞪大了雙眼去看對方,那男子卻鎮定自若,在病床前來回走動著。
拚命安撫著自己的情緒,蘇遙心裏痛罵自己的愚蠢,他頭腦一陣風暴,突然似想到了什麽,直直盯向那男子,男子被他這種詭異的眼神一盯,有些站不住,隨後蘇遙才齜牙咧嘴地瞪著他,勉強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蘇遠!!”
聽到兩個字後,那男子倒出乎意料地回身一屁股坐在了沙發裏,然後百般無聊地撒開雙手雙腳,“不好玩不好玩!真是無聊死了!”
沒錯,這在沙發上仰天長歎的男子正是大蘇遙兩歲的親哥哥蘇遠,基於“遙遠”一詞,而哥哥卻叫蘇遠的原因正是當時林如花以為隻要生一個男孩就夠了,就取了單個字的蘇遠,後來又中招生下第二個男孩子,幹脆就取了蘇遙一名。
蘇遙被親兄嚇得半死,張口罵了他一陣才極為不爽地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什麽語氣,大爺我還不想來,要不是老媽打電話說什麽你快要死了我才回來的,本來還想嚇你一下,你居然這麽快想起來,大爺我快無聊死了!”蘇遠不顧形象地從沙發上彈跳起來,他指著蘇遙,想了想又咬牙切齒地說,“不對!你應該在第一時間想起來我是蘇遠而不是你這個蠢貨才對,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哥哥!”
“你才是蠢貨!”蘇遙一聽他這麽抱怨也就不爽了,要不是行動不便,估計他早已彈起來撲上去了,“你算什麽哥哥,老子幾百年沒見過你了,怎麽可能那麽快想起來!說我蠢,我看你才蠢!”
“臥槽,臭小子你說什麽!!”
眼看蘇遠已經挽起衣袖,兄弟倆的惡戰一觸即發,而這時房門卻突然被撞開了,無辜地撞在牆上又彈了兩下,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左提右提地擠了進來,一看兩人臉紅脖子粗的,當下就扯開大嗓門了,“喂喂喂!你們幹什麽!造反了啊!!”
一見來者提著保溫壺,蘇遠臉上立刻湧起垂涎的神情,當下立刻拋下了與蘇遙的爭吵,直奔向林如花,“老媽,老遠就聞到一股香味了,幾年不見,您老這廚藝見長啊,快讓我嚐一口!”
林如花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掌,她推開如同餓虎撲食的蘇遠,將保溫壺裏的雞湯倒進碗裏,“臭小子,連你弟的補品也想吃!”
“我也是你兒子啊!”
“你還有理了!!”
於是,嘴饞的蘇遠無辜被痛打了一頓,讓一旁的蘇遙樂開了花,哈哈地笑了起來。
把蘇遠拋一邊,看他眼巴巴可憐的樣子,林如花便好心給了他個雞腿,坐到病床旁喂蘇遙,“還有你這個臭小子!長這麽大了還不讓人省心!老娘上輩子欠了你們什麽債,你要來這樣收拾我!”
雖然口中將蘇遙罵了個狗血淋頭,但林如花還是將溫度適宜的湯遞到他唇邊,“別說話,把湯喝了,有什麽事再說!”
於是,滿心疑惑的蘇遙如同打了雞血,沒幾下就將碗裏的湯給解決了,他吧唧著嘴,抬頭去看林如花,“我說老媽,你們怎麽會在這裏,我記得…我明明……”
他所有的記憶隻停留在越南時的那個山洞裏,驚心動魄的一幕幕場景似乎還是方才之事,他和沈子清都被帶走了,他隻知道後來龍野拓原趕來後,他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來已經不知道是幾天後的事,就是現在這樣。
“提起這個我就來氣!”正收拾東西的林如花一想起幾天之前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啪地一聲扔下瓷碗,讓蘇遠也嚇了好大一跳,她擼起衣袖,滿臉憤怒,“你啊你,跟了個什麽上司,你那老板來咱家說你去出差辦事了,讓我好一陣歡喜,結果呢,前幾天來一個電話,說你躺醫院裏了,我一來醫院就看見你現在這幅德行,嚇得我差點去見你們那個死鬼老爹!之後就打電話給你哥讓他回來幫忙照顧你。那個沈子清,簡直是太可惡了!我以為我放心地把你交給他,他居然讓你出這種事!簡直是太讓我失望了!”
一想起當日沈子清在家裏與自己的“融洽美好”時刻,林如花還真是越想越氣,他以為自己的兒子終於走上正道,跟了個好上司,結果沒出一個月,就打電話來跟自己說蘇遙住院了,而且還是被綁到了越南那麽遠的地方,還被折磨成這樣,就算她對蘇遙再凶,但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心頭肉,一看見蘇遙躺在床上的虛弱模樣,平日凶狠的林如花都不禁老淚縱橫,當然,這些她自然不會被兒子知道。
蘇遙聽得一驚一乍,心裏一凜,林如花都知道綁架這事了,想必沈子清一定會被她罵個半死,於是,蘇遙隻能舔舔嘴唇,弱弱地開口,“那…沈子清他呢…”
“管他去死!”
沈子清給林如花的印象原先是極好的,又加上那日他來家裏與自己促膝長談,著實是個可靠的人,但沈子清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欺騙她,騙她蘇遙還活得好好的,其實就在那會,她的兒子就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還傻傻地說了那麽多關於蘇遙的感情的事,現在想想,都覺得沈子清那男人太可恨。
“…你誤會了…”蘇遙不喜歡母親這樣看待沈子清的態度,他皺起眉頭,難得這麽認真,“沈子清他那樣騙你,也是不想讓你擔心,如果告訴你了,他豈不是又要多擔心一個人,我已經是他的負擔了。”
這麽一說,林如花聽起來也覺得挺有道理的,當下就怔住了,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蘇遙見林如花表情有所變化,心知對方其實隻是一時生氣而已,於是他歎了口氣,眼神擔憂而揪心,“…您知道嗎,要不是沈子清為我擋了一槍,估計現在您就見不到我了。”
他清晰地記得,那日沈子清胸前的一槍讓他感受到了心髒被撕裂的痛楚,沈子清那被血染紅了的白色襯衫是多麽的刺眼,以及他高大的身軀緩緩倒下的那一痛苦的瞬間。
他亦不會忘記,沈子清冷靜地安慰著自己,明明受傷的人是他,卻還要故作風輕雲淡,讓自己安心。
原本該中槍的人是自己,但沈子清卻保護了自己,讓他受到了傷害,於是,那日他的淚濕了他的胸膛,也濕了自己的心靈。
他才知道,那個強大的高高在上的男人,內心竟為自己保留了那麽柔軟的一處。
他的冰冷背後,實則為柔情。
蘇遙的雙眼有些濕潤,這讓林如花內心有些震撼,她在幾年前見過蘇遠同樣有過這樣的眼神,他們為的卻都是同性。
這原本就是可歌可泣的。
因為那是愛的力量。
“…沈子清…他也來過幾次,不過那些時候你都沒醒,他隻是在你床邊坐了好久才離開,”林如花不自在地撓撓頭,心裏似乎是對沈子清有了些愧疚,那時候她還沒給對方好臉色看,“他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大礙…原來他還帶著傷…”
她無法想象,那個穿著整潔黑西裝,氣勢迫人的男人,居然在那麽平靜冷漠的時候,正遭受身上傷口的折騰。
而他每次來,都隻是對自己抱有歉意,然後在蘇遙床邊坐著,甚至有好幾次由天亮坐到了日落,林如花在暗處注意到,他會對自己的兒子露出常人無權看到的擔憂及溫柔,他會為自己的兒子輕柔地擦拭臉頰,然後看著他的臉許久許久。
那時,林如花心裏完全沒有喜歡這種字眼。
現在回想,滿滿都是暖意。
“那他今天呢?他今天來過嗎?”蘇遙一聽沈子清還是有來看自己,內心還是抑製不住的激動。
林如花搖頭,“別說今天了,他已經幾天沒來看你了,就之前那些天,天天來,好晚才走,最近突然就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他一定是傷口複發……”
蘇遙啊了一聲,垂下了眼眸,然後沉默不語著。
他心裏還是擔心,像沈子清那種強大的男人,他一定是披著西裝繼續工作,絲毫不把自己的傷當一回事,也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
有沒有好一些。
他多希望可以看看他,一眼也好。
蘇遙內心焦躁擔心著,林如花也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麽,隻能默默地坐到一旁,搓著手驅趕寒冷。
病房裏的氣氛有些僵硬,但有一個人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這種氣氛,蘇遠啃完雞腿,又無聊地趴沙發上聽兩人的對話,越聽越覺得好玩,當兩人沉默下來時,他才發出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奸笑來。
“蘇遙啊蘇遙,原來你還藏有這一手啊…”挑眉看著蘇遙,蘇遠的嘴簡直快咧到耳朵了,他拚命朝弟弟眨眼,“我親愛的遙遙,你不是最愛身材好又漂亮的女人嗎,怎麽幾年不見,就變口味了…嘖嘖…還是比你高比你壯的男人……”
他翻身下了沙發,走著妖嬈的步子來到蘇遙床前,曖昧地對著他做著飛吻的動作,“親愛的遙遙啊…你跟你親愛的哥哥一樣,都是彎的了…隻可惜大哥我沒緣見到我弟夫,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聖,居然可以把我老弟掰彎…嘖嘖,還是大款…肯定長得也不錯…我說蘇遙…你不會也是被壓的那個吧…哦嗬嗬…真是沒用啊…”
…
話音剛落之際,林如花一掌已經掃了過來,蘇遠來不及去擋住,挨了一巴掌,整個人都飛了出去,蘇遙原本想反駁他,結果看見林如花一臉義憤填膺地將蘇遠拍飛,再看看蘇遠臉腫的模樣,一時哭笑不得,隻能躺床上看好戲。
“臭小子,當你老母不存在啊,趁你弟弟生病就來欺負他,你是不是皮癢了!”林如花一邊按壓著雙掌的指關節,一邊朝蘇遠走去,“幾年不見,真是翅膀硬了,老娘不教訓你老娘就不信林!”
蘇遠看著如同野獸般朝自己走來的林如花,不禁咽了口唾沫,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拔腿往外跑去,“喂,老媽!我說的是事實好嗎!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兒子啊…哎喲…!!”
抽身往外跑去,不料蘇遠隻顧回頭看,剛想轉身衝出病房時,卻一頭撞上了一睹肉牆,臉部傳來的痛感讓他當場捂住鼻子滑向地上,“…臥槽…疼死大爺了……”
屁股還沒碰到冰涼的地板,一隻有力的大手便將他撈了起來,蘇遠一看接住自己的高大男子,禁不住一拳就揮了過去,“混蛋!走路不帶眼睛的啊!”
一拳砸在了自己的鼻子上,軟綿綿的,高大男子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寵溺的笑容來,他長得金發碧眼的,五官是外國人特有的那種優雅美麗,人又特別高挑,一看就是擁有外國高貴血統的男人,他伸手將蘇遠的拳頭握住,輕輕地揉了揉,“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