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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官朔醒來後

  他記得。


  他匆匆趕去了越南,他救出了那個蘇遙,他帶著他逃走。


  他記得。


  他自己一個人引開了那群人,他留下了歇斯底裏的蘇遙。


  他記得。


  他胸口中了一槍,他一頭栽進了那個冰冷的湖裏,湖水那麽深,一下子就將他淹沒,湖水那麽冷,一下子就讓他全身疼痛。


  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他世界裏的所有一切都被吞噬。


  沒有餘下的一點光明。


  處於漫天白雪中的醫院就像穿了一層潔白外套,紅色十字燈也被抹上了一層白,在夜晚發不出光芒,最近醫院裏的高級醫生護士忙上忙下,甚至有些連吃飯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這自然是以為醫院重症監護室以及VIP病房裏多了幾位病人,這些病人身份非同小可,陪在他們身邊的不止是當地有名的沈家少爺以及相傳與沈家淵源不淺的顧少,還有島國有名的幫派主人,更是請來了有名的國外名醫為他們主治。


  這一下子醫院被這群人所占據,連那些小病小傷的人都不敢輕易來打擾,讓醫生們隻能唯唯諾諾,就怕一不小心惹怒了這些主而人頭不保。


  位於醫院東側的一間VIP病房,是醫生專門布置,細微到室內溫度隻能維持在幾度,甚至裏邊的空氣要有多清新,而門外成天都有一群黑衣大漢照看著,相距十幾米之內的病房裏也絕不能有人,甚至一隻蚊子也無法存活。


  每天外邊咯嗒咯嗒的腳步聲層層疊疊傳入房裏,卻沒有人聽見。


  這天,外邊又是下著雪,早上下了雨夾雪,到了中午才轉變為中雪,接連不斷的白雪覆蓋了這座城市,溫度下降到了最低值,凍得人都不敢輕易出門,就算包得像粽子也無法抵擋那刺骨的寒。


  跟以往一樣,病房裏依舊是滴滴作響的各種儀器,病床的人蓋著被子,身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蓋在鼻口上的氧氣罩時而蒙上一層白霧,證明躺在上麵臉色蒼白,幾欲看不見胸膛起伏的人還活著。


  此時房間裏沒有人,靜悄悄的隻有滴滴的聲音,也因此沒人可以親眼看見病床上的人眼皮下的眼珠子在活動的模樣。


  搭在被子上的手在逐漸動作著,氧氣罩裏的白霧忽然變化得極快,那人在張口喘氣,似乎很難受地皺起了雙眉,雙手可以動作之後,就是腦袋的轉動,那人在搖頭,嘴裏還不斷地嚷著什麽,嘶啞得隻聽見兩個字,顧恒。


  躺在床上的人在叫顧恒。


  卻沒有人聽見。


  官朔好不容易從黑暗中掙紮出來,當他用盡所有的力氣睜開雙眼時,多日不見的光芒讓他微微覺得瞳孔刺痛,他隻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再仔細去看時,他發現他的上邊是白色的天花板,他的鼻間湧著一股濃濃的消毒水摻藥味。


  想要動彈,卻發現胸前疼得幾欲撕裂,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想要伸手開摘掉氧氣罩,卻發現手上插滿了管子。


  原來我還沒死。


  重新躺了回去,官朔雙眼無神,他盯著天花板,靜靜地想著,有些冷,他揪緊被子,可還是冷。


  是誰救了他。


  有誰還會跳進那個冰冷的湖裏救了自己,有誰會不顧自己生命危險來救中槍隨時都有可能死掉的他。


  究竟是誰救了他。


  其實,那樣就死了何嚐不是解脫。


  幾近空洞的雙眼裏逐漸有了光亮,官朔再次從床上坐起,他看著那些管子,突然就笑了,伸手一把將其全部拔掉扔在了一邊,氧氣罩被取了下來,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他用力吸了幾口,卻不小心嗆住劇烈咳嗽起來,這一咳嗽,頓時讓他胸前傷口疼得不像樣。


  解開病號服去看被射穿的胸膛,那裏已經被包紮好了,興許是因為他方才的動作,此時繃帶上微微染有血跡,還在大麵積擴大。


  看著那抹腥紅,官朔卻笑得格外的歡,他慢慢扣上扣子,一邊緩慢下了病床,雙腳剛碰到冰冷的地麵就差點軟了下去,官朔抓住病床克製住那陣暈沉,他從地上隨便套了雙棉拖後便朝外邊走去。


  步伐不穩,隨時都有滑倒的危險,官朔捂著如同一雙手在扯動般疼痛的傷口,一邊往房門挪去,他抓住把手,艱難地開了門。


  而當他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卻對上了一雙黑色的美麗眼眸,熟悉的臉孔映入眼簾,官朔愣了一下,然後朝對方笑了笑。


  顧恒吩咐一定要照看好官朔,讓常思敏天天往醫院裏跑,而這天常思敏來得有些晚,剛想進房時,房門卻被打開了,讓他受驚嚇的不僅是這一動作,還有打了個照麵的官朔,這讓他愣了很久很久。


  看著那個一如既往妖豔的笑容,常思敏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他欣喜萬分,忙上前扶住對方。


  “…你…你終於醒了!天哪,你終於醒了…快快快,別亂動,快回床上躺好……”


  抓住自己手臂的雙手傳遞著無限力量,那人想要扶自己回去,但官朔卻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他朝常思敏搖了搖頭,看見對方,他多少還是有些明白了,可他怎能相信自己,不敢輕易相信自己的感覺。


  常思敏意識到他的不對勁,他斂了斂笑容,擔憂地上前詢問著,“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你不能弄掉那些儀器…”


  搖頭表明自己沒多大問題,官朔這才揚起了唇角,他揉揉疼痛的額頭,“救我的,是顧恒嗎。”


  他隻能輕聲問著。


  不敢大聲,也不敢太篤定。


  畢竟,顧恒他啊。


  是自己可望不可即的信仰啊。


  被這麽一問,常思敏一開始也是怔了一下,他看著依舊無法樂懷的少年,默默歎了口氣,然後點頭。


  “嗯,是少爺救的你。他為了救你,跳進了那個湖裏,起來的時候他渾身也冰冰冷冷的,看到你中槍時,少爺甚至顧不上趕去救蘇遙,而是帶著你趕去了醫院。”


  “是這樣嗎。”


  官朔瞳孔驟然一縮,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聽了這樣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高興。


  真的如同他想的一樣。


  救自己的是就是顧恒。


  可他為什麽救自己呢。


  是因為被自己的愛,噢,不,是因為被自己無止境的糾纏而感動嗎。


  還是是因為自己趕往越南,冒著生命危險救出了蘇遙,他心裏懷有愧疚,或者懷有感激,是嗎。


  他是為了蘇遙才救的自己,是吧。


  他是為了別人才救的自己。


  他是因為怕自己死了他愧疚嗎。


  看出官朔笑容裏的自嘲自諷,常思敏也不禁皺起眉來,他咬了咬唇,伸手搭上官朔的肩膀,想讓他回病床,但對方依舊不肯動彈。


  無奈地歎了口氣,常思敏的聲音悶悶而起,“…我可以叫你小朔吧…少爺他其實很在乎你,他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小朔你被送進越南那邊的醫院,當醫生幫你取出子彈後,少爺又立刻將你帶回國內醫院,請了最好的醫生給你動手術,少爺就一直在外邊等著…”


  官朔震了一下,似乎連呼吸都快停止了,常思敏替他理好耳邊的碎發,他轉臉去看對方,正好瞧見常思敏眼裏的深情,似乎在替顧恒傳遞的一種深情,他朝自己篤定地輕輕一笑。


  “你知道嗎,小朔,少爺在等你動手術的時候,心情極其不好,沒有人敢去惹他,他一直盯著那門看,看得雙眼通紅。”


  官朔還在發愣,他悄悄握住了自己的雙手,常思敏看出了他內心的糾結和不自信,於是繼續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當時,少爺很暴躁,他跟那群醫生說,要是救不回你,就要他們一群人陪葬…果然,你還活著,少爺真的很高興,前幾天一直坐在你身邊看著你,隻是這些天他忙工作,但即使到半夜,他也會來你身邊坐著,看著你。”


  摸摸他的軟發,常思敏輕聲訴說著一切,每每說一句話,都可以成功地刺痛官朔的心髒,官朔眼神複雜而糾結,他搖著頭,似乎不太相信顧恒會為他做出這樣事情來,那個男人明明就很討厭自己啊。


  那次被趕出他家的時候,他還說他不想看見自己啊,他罵自己賤啊。


  是啊,他賤。


  他一直都是那麽犯賤,作賤。


  才會一直這麽深深愛著對方,不管他的厭惡,不管他的鍾情他人,一直都喜歡著他,一直都不曾改變。


  知曉了顧恒為自己做的這一切,他內心別提有多波濤洶湧,別提有多快樂,可他卻高興不過三分鍾,一想到他的做法並不是因為心疼自己不起因為愛自己,自己就覺得難過至極。


  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落,官朔輕輕掙開了對方抓著自己胳膊的手,他輕笑了幾聲。


  “我知道了。”


  “少爺這麽對你,是因為他真的在乎你,小朔,為了別讓他擔心,回去躺著好嗎,你不該拔掉那些管子,你的身體這麽虛弱,撐不了多久的…”


  想要去扶他又被拒絕,官朔朝他搖頭,他隻是一味地笑,但笑容裏卻滿是悲傷。


  顧恒那樣做根本不是因為在乎自己,他根本不是因為自己而救了自己,他根本不是為了自己而陪伴自己,他根本不是因為自己而如此壓抑暴躁。


  顧恒那樣做。


  是因為,他愛的是蘇遙。


  他對自己,說得好聽點,也許就是愧疚吧,也許是。


  官朔看向門外,他終於平靜了下來,然後繼續輕聲向常思敏說,“我想回家。”


  “不行!”作為一名醫生,常思敏自然有權利命令病人,他難得地如此嚴肅,“你身體還沒恢複之前,絕不能一個人離開醫院。”


  “我想回家。”


  “我說過了,不行!”


  “我想回家。”


  …


  常思敏心裏滿滿是無奈和心疼,眼前的官朔完全聽不進勸慰,他看著自己的雙眼,眼神無比的堅決,帶著的笑容讓人隻覺得打心底裏同情,以及疼痛。


  官朔沒有多餘的話,常思敏無論說什麽硬的軟的話,他隻有那輕輕的四個字,卻像一刀一刀割在對方心上,甚至滲出血液。


  常思敏想到外邊的雪花,又看著官朔身上薄薄的外套,突然就猶豫了,如果他不答應官朔的話,官朔一定會倔在這裏不肯回病床躺著,倒不如先答應他,讓他回去,或者他想通了自然會回來的。


  “…你回去可以……”


  話還沒說完,常思敏就沒有預備,讓跟前的官朔一下子就溜了出去,對方的速度極快,剛聽見他的這句話,下一秒就出了病房,身影在走廊裏出現。


  歎了口氣,常思敏隻能快步跟了上去,他一向最容易心軟,又是心善溫和,當下官朔一走,他除了跟上去留有有個照應,就別無他法。


  官朔胸前的傷口沒有完全愈合,走得又是如此之快,常思敏甚至可以看見他捂著胸口虛弱的模樣,如此落寞悲淒的背影,為何是這樣一個正值美好年華的少年所擁有的。


  外邊的中雪還在持續著,官朔一出醫院,就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冷向自己撲了過來,像一隻野獸的爪子,將自己死死抓住,冷得他全身都不禁在發顫,咬牙跑進了雪地裏,官朔開始在街上攔車。


  冰天雪地的,官朔站在裏邊沒有多久,軟發上便被白雪覆蓋住,連長長的睫毛上都結了一層霜,官朔原本就身體虛弱,被這冷空氣一侵襲,當下是臉色愈發蒼白,嘴唇都凍得有些發白。


  常思敏追了出來,他剛想上前攔住對方,卻不想剛好一輛出租車停下,官朔立刻就上了車,讓他撲了空,隻能在原地幹著急。


  出租車一直往前駛去,常思敏踮腳四處張望著有沒有過往的出租車,但始終連個影子也沒看見。


  正當他又冷又焦急時,身後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了上來,停在了他的身邊,常思敏眼前一亮,驚訝地發現裏邊坐著的正是顧恒。


  顧恒搖下車窗去看常思敏,不禁皺了皺眉,他看著漫天飛雪,“敏,你怎麽在這裏。”


  常思敏忙主動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他掃去身上的雪花,催促著司機開車。


  “少爺,官朔不聽我的話,他一醒來就要往家裏趕。”


  不悅地緊閉雙唇,顧恒示意司機啟動引擎,他身上裹著黑色的風衣,聽常思敏這麽一說,眉間褶皺更加深了。


  轎車再次啟動,他令司機再加快速度,而後靠著座椅,閉上了雙眼。


  官朔,他醒了。


  他一定以為自己救他是因為蘇遙。


  他一定是難過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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