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疼痛到窒息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全部滾開！！！
匆忙逃回房間的官朔劇烈地喘著氣，他每走一步都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似乎整個人都要被拉下去一樣可怕。
他順著房門滑坐在地，顫抖著抱住自己的雙臂，官朔眼神迷離和糾結，全身冷汗直冒，連毛衣也被一點一點地浸濕，他隻感到全身都在發冷，像投進冰庫裏一樣寒冷，冷得心都是硬的。
腦袋不斷播放著的，是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那折磨著自己的噩夢，那讓自己墮落的恐怖過去，他在害怕，在現實中害怕，而不是像做噩夢般可以擊碎，這是真實的噩夢，很可怕很可怕。
胃又開始痙攣著抽痛起來，官朔捂著胃部縮在角落裏，他臉色蒼白，有小小的汗滴在不斷滴落，顫抖的纖瘦身體如秋風落葉般，抖得幾欲要散落。
不要…不要……
不要這樣對我……
越想越覺得可怕，官朔不斷搖頭說著不要，他捂住雙耳抱著腦袋，到最後竟直直撞向牆壁，把腦袋撞得直作響，胃痛加重，卻痛不過內心，痛不過思想，痛不過曾經。
他猛然睜開眼睛，無力地爬出牆角，很快就爬上了軟床，鼻間是顧恒那熟悉的味道，他有些小小的安心，但可怕的噩夢卻一直縈繞著心智，讓他感到無形的壓迫，官朔連忙將自己裹進被子裏，幾乎壓抑得讓自己窒息。
但是不敢露出臉來，他怕一出去就是那幾雙肮髒的手，那可怕惡心的笑容，那讓自己撕心裂肺的折磨。
空氣似乎都凝聚了，結成冰塊似的令人發寒，官朔裹著厚厚的棉被，卻感到越來越冷，他抓著疼痛不已的腦袋，似乎想把自己逼瘋般的窒息。
他害怕。
他害怕，很害怕。
死一樣寂靜的房間裏，官朔始終不敢發出聲音，就連呼吸聲，也是微弱的似要死亡的那種，他的神智因被子裏缺少氧氣而開始有些模糊，思想也開始飄了很遠。
直到門外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他才重新像被擊中般回過神來，像被捕殺的動物般豎起耳朵聽著動靜。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門前，官朔心裏一縮，立刻想到了顧恒，他心裏湧出小小的安全感，在門把旋開時立刻掀開被子。
但是。
看到來者時，官朔徹底崩潰了，他頓了很久很久後開始往後移去，“你來幹什麽！！出去！！給我滾出去！！”
眼睛裏是巨大的悲痛，以至於化成了巨大的恐懼，巨大的躲避。
那股暗藏在心裏最深處的暗流已經迸發成海浪，將他的整個世界再次埋沒，所有思想全部淹死。
“小朔…”進來房間的竟然是方才的那個猥瑣男子，隻見他滿臉陰險笑容，摩擦著雙拳邊走近，“沒想到幾年不見，現在可是釣了這麽個有錢人了？嗯？小朔？”
“閉嘴！！不要叫我！！不要叫我！！滾開！！滾開！！”
官朔拿起枕頭全往對方身上砸，但是一點殺傷力都沒有，他恐懼的雙眼裏是讓人心疼的痛苦，官朔直抱著被子不肯逃離角落。
顧恒…
顧恒你在哪裏…
顧恒！
為什麽要這樣對他！為什麽在折磨了他三年後還要繼續折磨他！！
為什麽顧恒不在！
為什麽沒有人在！！
為什麽！！
“喲，”男人眼神變得凶狠起來，他大步向前直逼近官朔，語氣帶有滿滿的侮辱及諷刺，“你這死爛貨！他媽的幾年不見變成野貓了？當初不是還挺聽話的嘛？！！怎麽，你那個做小姐的媽不好好教教你了？！”
諷刺味極強的話語深深刺痛著官朔的神經和心靈，當提及母親時，官朔突然像發了瘋似的撲上前去，他揮起軟綿綿的拳頭，砸向那冷冷笑著的男人，“不準說我媽！不準說我媽！！不準說她！！”
可惜似乎是像送羊入虎口，身體虛弱的官朔剛撲上前去時，就被那男人死死抓住了，他瞳孔一縮，拚了命地開始掙紮，“放開我！！放開我！！滾開！！滾開！！”
纖細的手腕隻被男人一手抓住，對方揪住他額前的發絲迫使他抬頭，男人另一隻手下流地撫上官朔的臉頰，一邊不住說道，“死騷貨！裝什麽裝！他媽的當時主動gouyin的男人！現在還裝什麽清高！你跟你那當雞的媽一樣，都是被男人弄爛的貨！！”
狠心的話語深深刺痛了官朔的心，痛苦的回憶翻天覆地地席卷而來，官朔頭痛胃痛心也痛，他狠狠瞪著男人，像具被控製的玩偶似的無法動彈。
他的人生一早就被塗上黑色，連他自己都討厭自己，太髒了太髒了。
眼中是幹澀的疼痛，官朔沒有眼淚可流，也不想再去反抗男人，他垂下雙肩，心中呐喊的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
他渴望的太多了。
過度奢望就是失望。
所有的一切都如高空墜下一般，摔得粉身碎骨，他希望自己也可以一摔便摔成粉末。
隨風飛走，沒有人來記住。
“死騷貨！現在這副樣子不就是等著男人來上嗎？！！裝什麽裝！！”男人朝地上唾了一口，很不屑地將官朔扔在床上，傾身上去便一把扯開了他的毛衣，他的眼中滿是令人作嘔的欲望，“果真是騷貨！！長成這副模樣！！”
原本在客人床上都是一如既往妖豔誘人的官朔此時卻像隻破碎的布偶，雙眼無神，像是被抽去力氣般任由對方擺布。
一切都在向著相反方向走去。
一切都破碎了。
他再也無法重新來過了。
就在男人傾身壓上官朔時，房門卻又突然被踹開了來，“砰”的巨大聲響讓房裏的兩人都嚇了一跳，男人臉上的淫笑在看到來者時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嚇得立刻跳下了床，差點就軟在了地上，“…顧…顧老大……您怎麽…會在這裏……”
心虛得冷汗直流，就是乘著顧恒說要出門的空擋溜上房間，現在卻被抓了個現成。
他不死也得成兩半。
床上依舊沒動彈的官朔看著一臉陰鬱的顧恒，他愣了很久，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百媚橫生，笑得令萬物都暗淡了下來。
隻是，他的心在疼。
疼得無法呼吸。
他的信仰站在逆光的地方就像神靈一樣，隻是狠狠刺痛了他的雙眼，讓他突然好想哭。
“滾！！”
顧恒雙眼都透出濃濃的死亡氣息，他從緊咬著的齒間吼出這句話，登時讓男人嚇得差點尿褲子。
男人被嚇得三魂散成七魄，連忙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房間，啪啪啪地直直滑下了樓梯，消失在猶如地獄的房間。
房間裏是讓人心悸的沉默，官朔依舊在笑著，他緩緩坐起身來，一直沉默地看著顧恒，隻是掌心已經被自己的指甲刺得發疼。
顧恒全身都散發出令人恐懼的血腥氣息來，他大步地走近官朔，看著那張魅惑的容顏，他突然覺得心裏有毀滅一切的慍怒。
居然安靜地躺在那男人的身下，居然沒有反抗，居然還這樣笑。
這個男孩子，徹底惹怒了他。
咬著牙，顧恒雙拳緊握，他死死盯著官朔，突然朝他舉起了手掌。
“賤人！”
隨著話語的吼出，“啪”的響亮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顧恒用的力氣極大，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在發疼，官朔挨了沒有防備的一巴掌，整個身體都摔了出去，撞到桌角後再摔到地上，就像布娃娃一樣，軟軟地倒下了。
官朔仍然笑著看顧恒，帶著濃烈哀傷的狐媚是最巨大的悲劇，白皙臉頰上浮現的紅腫他並沒有去注意，他隻是就著倒在地上的姿勢看著顧恒，而胃卻一直在翻滾著，似乎有什麽腥甜的味道湧上喉間。
再痛痛不過心髒。
這一刻，什麽都停止了，似乎還有官朔的心跳，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活著，因為內心已經疼得無比麻木，沒有了知覺。
“我讓你留下，你居然下賤到這種地步，到處gouyin男人！”顧恒一時被怒火衝昏了頭腦，他看著那張大床，竟一腳便將其踢成了四分五裂，官朔的笑容更是讓他感到煩躁和生氣，他咬著牙，冷漠地辱罵著，“真是他媽的讓人弄爛的貨！！真是惡心！！”
字字如箭般射在心上，官朔唇角的弧度揚得更大了，他抬眼看著顧恒，緩緩支撐起身體。
仍然不語。
他愛這個人，很愛很愛。
所以，他無法反抗自己的思想。
“滾出去！！”顧恒不願再看他一眼，他冷冷地指向房外，字字都帶有深深的殺氣，他是真的發怒了，連額上的青筋都微微凸顯出來，“滾出這個房子，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賤貨！！”
罵出的話在房間裏盤旋著，深深刺痛了官朔的心，顧恒也不清楚，為何他說完後內心就像壓了塊石頭般無比沉重。
他很厭惡官朔。
明明是厭惡，為何還有酸楚。
官朔依舊是笑著，他看著顧恒站起身來，眼前一陣昏暗，官朔隻能穩住身子才不至於重新倒下去，他捂著胃部，愣了好久好久才慢慢挪動著，腳下在發軟，他很想就這麽暈死過去，但思想支撐著他要他一定不能這麽暈過去。
看了顧恒很久很久，官朔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他臉帶笑容，一拐一拐地走過顧恒身邊，然後緩緩地走出這個給了他無限痛苦的房間。
他聽說過美人魚的故事，原來她走在地上的痛苦就是這樣子的。
官朔全身都在痛，他似被抽掉靈魂的傀儡，眼神無焦距地走在走廊裏，看得常思敏一陣心疼，他伸手去握住官朔的手臂，卻被擋開了來，對方臉上的笑容是假的。
他一定很痛苦。
官朔隻是掙開他的手，然後繼續往前走去，他的身影單薄得令人心疼，可是沒人去扶他，一室沉默的傭人都看著他危險地走下樓梯，然後消失在宅子裏。
媽，我好想你。
你在哪裏。
不要拋下我。
常思敏準確地看到，離開的官朔，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珠，晶瑩剔透，刺得他的雙眼發疼。
那個男孩為什麽會這麽悲傷。
顧恒這次做得確實太過分了。
想要進房說些什麽，但常思敏還沒跨出步伐時，就聽到房裏傳來一陣針破碎聲，驚天動地，幾乎整個房間都被拆了。
他歎了口氣，心裏暗暗疼惜。
而房裏的顧恒陰沉著一張臉，他隨手便將所有能砸掉的東西扔向地上，弄得滿地都是碎片，最終他才抽出一根煙，點燃然後靜靜抽著。
為什麽！！！
為什麽還要那樣笑著！
解釋一下不行嗎！
為什麽不解釋！！
為什麽沉默著！！
顧恒的心裏亂成一團麻，他的腦海裏滿是官朔那帶著笑容的臉，揮之不去的還是他躺在那男人身下的畫麵，搞得自己心煩意亂。
可官朔的絲毫不解釋又是讓他想要毀滅一切，想要狠狠摧毀一切。
該死的！！
“啪”的一聲，那張雕刻了美麗花紋的桌子立刻又被踹得四分五裂。
他們都不知道，被趕走的官朔此時正蜷縮在房子外麵的角落，他抱著身體禁不住顫抖著，眼中滑落的液體是冰冷的，也是刺痛的。
“顧恒，顧恒，顧恒……”
明明是在掉淚，但官朔卻笑了起來，笑得令太陽暗淡無光，令花草垂腰，可是他卻將臉孔埋進雙腿裏，嘴裏不斷念著顧恒的名字。
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不是這樣子的。
真的不是這樣子的。
不要這樣對我。
手掌捂住胃部，官朔咳了咳，隱約看見有什麽紅色液體順著他的嘴角滑落，混著淚水砸落在地。
他在哭。
無聲地哭。
媚笑著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