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他也會心疼
太陽完全掛上天空散播溫暖之際，國內黑道以及島國黑道兩大名人正在極樂裏溫而不火地談著工作，此時的極樂如同夜晚般狂歡，裏邊是與外邊完全不同的黑暗娛樂，是每個人墮落的世界。
高級VIP包房裏是溫和的音樂，價格不菲的酒水，高貴傲人的主角，此時紙張被翻起的聲音劃破了音樂的美好。
“不知龍野先生的意思如何？”一身白色整潔西裝的顧恒靠在柔軟沙發上，慵懶地揚起笑容，他右手搖晃酒杯，裏邊的紅色液體透出誘人的光芒來。
同樣一身黑色西裝的龍野拓原坐在對麵的沙發上，他雙腿相疊，看著何原給他翻開的幾份文件，皺著的雙眉卻始終沒舒展開來。
顧恒飲下一口酒，帶著笑意道，“地區方麵龍野先生不用擔心，我既然確保可到港澳灣就一定不會被查，而價錢方麵，由龍野先生說了算。”
伸手揚了揚，手下立刻為對方倒滿酒杯，紅色液體在杯中搖晃著。
“價錢我不在意，”龍野拓原無所謂地搖頭，他看著手中的酒液，唇角似有似無地揚起，“隻是，聽說顧先生和沈子清可是有血緣關係呢，顧先生這手段也真絕，搶了他的生意與客源。”
他的重音放在血緣關係四個字上，顧恒聽後臉色微變，眼底壓著抹驚人的仇恨光芒，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他重新露出笑容，沉穩地回答道，“血緣關係又如何，龍野先生可知中國古代為搶皇位而弑父毒兄的事時有發生，現在人為財死，什麽感情也都隻是籌碼而已，我不傷人，他人自然會來傷我，所以，我不覺得我無情。”
他昂頭喝下一大口酒，說得緩慢不失內心的沉穩，顧恒雙拳握緊，理智卻告訴他沒必要。
也是，那是對沈子清他們的恨。
他必須親手償還的恨。
聽了顧恒意味深長的一番話後，龍野拓原也隻是微怔了怔，而後才拿過何原遞來的鋼筆，他翻開文件，看著顧恒道，“顧先生果真是個成功之人，所言更是有理，我不管你是無情還是有情，總之，我們的合作確定了。”
“榮幸之至。”顧恒比了個請的動作，率先在文件上簽了名，他的筆畫大氣幹脆，四周都聽得見莎莎的寫字聲。
看了眼遞過來的文件，龍野拓原旋開筆蓋，俯身看著簽名處。
而正當銀色筆尖觸碰到白色紙張時，龍野拓原放在風衣口袋裏的手機卻突然響了，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抱歉。”龍野拓原抱歉一笑，然後放下鋼筆，他看了一眼何原，後者立刻將響個不停的手機遞過來，他一看是個陌生長號，才不緊不慢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按了接聽鍵，龍野拓原卻不說話，他聽著那邊有條不紊的呼吸聲，心裏忽然湧起一股不安。
“龍野先生。”
透過手機傳來的男聲低沉神秘，用的語氣是完全的肯定，還有一絲絲高傲自在的氣息。
龍野拓原挑挑眉，同樣以不溫不冷的語氣回道，“我可不認為我認識你，有話就說。”
“龍野先生會認識我的，現在龍野先生是不是正和顧恒在簽合同，如果我讓龍野先生再考慮考慮，放棄與他的合作，龍野先生會否考慮我的建議？”
那邊的男聲不緊不慢地說著，字字清晰，似乎還夾雜著別樣的色彩。
龍野拓原皺起雙眉，他側身看了眼顧恒，發現對方正溫和地朝著自己笑，他禮儀式地點了點頭，然後回答電話那邊的男人道，“你，想說什麽。”
聰明如他，又怎會聽不出對方話裏的威脅氣息，隻是他縱橫黑道多年，這點挑釁還是小兒科。
電話那邊突然一陣沉默，龍野拓原以為對方放棄了與他的談話，正當他準備掛斷電話時，手機卻斷斷續續地傳來了啪噠啪噠的腳步聲，在另一陣沉默過後，一聲痛苦的尖叫突然刺進了他的耳膜。
心裏猛然一揪，龍野拓原還來不及回應時，電話卻被對方掛斷了，他愣在原地，好久都沒動一下。
剛剛…
剛剛那聲尖叫…
難道……
腦袋突然嗡地一響，龍野拓原後退了兩步，臉色陰沉地返回座位，他拿起風衣，目光陰狠地看著前方，“抱歉，顧先生，看來我們的合作要延遲了，有事就先不打擾了，下次見。”
他利落地披上風衣，示意已經愣住了的何原離開現場，也不管身後的顧恒表情有多僵硬，他隻是大步跨出，迅速離開了房間。
何原跟在他身邊，不解地問著，“老大，合同還沒簽……”
“去醫院。”沒有過多的解釋，陰狠的男人步伐加快，隻留下一抹焦急卻又血腥的背影。
看著原本已說定的龍野拓原又突然變更並且匆匆離場，顧恒心裏頓時擠滿了疑惑和微微的怒火，他一拳擂在桌上，玻璃桌頓時多了幾道裂痕，連酒杯也掉落在地成了碎片。
“可惡！！”顧恒心裏積了一堆的怒氣，他趕走一幫手下，對著空曠的房間直摔東西，“到底是誰在搞鬼！居然公然與我作對！！”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明明已經與龍野拓原說好的，而且他所給的條件的確比沈子清的誘人，可是這會兒怎麽又來了個程咬金，該死的真讓人火大！！
拿起桌上的酒瓶灌了幾口，顧恒將全身力氣都壓在了沙發上，他揉揉發疼的太陽穴，一時之間竟覺得整個世界都雜亂不堪。
眼皮微挑起時，顧恒突然注意到了房間角落裏閃現了抹身影，他戒備心起，大聲喊道，“誰！出來！！”
聲音在空曠房間裏回蕩著，顧恒正在火頭上，他凶狠地盯著那個從角落裏走出來的女生，語氣沒有絲毫柔軟，“你是誰？！！”
穿著職業服的女生慢慢從角落裏挪出來，隻見那女生個子瘦小，年齡在二十以上但絕不超過二十五，她臉上畫著濃妝，金色眼影下的雙眼有些不安地看著顧恒。
她呼了口氣，然後很大方地走到對方跟前，“顧先生。”
“你是誰？！！”顧恒心情極為煩躁，他昂頭喝了幾口酒，不耐煩地逼問著對方。
女生歎了口氣，似乎有些不安地開口道，“顧先生大可放心，我不是什麽奸細臥底，我是極樂的人，找你是因為一個人，他叫官朔。”
名字一說出口，她看到了對方臉上意料之中的厭惡神情，顧恒抬頭看著她，帥氣的容顏盡是陰戾氣息，他一揮手，阻止了女生的前進，“他？他又想做什麽？！”
女生咬咬唇，她掙紮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顧先生，我知道你討厭小朔，但是小朔是真的很可憐，你知道嗎！！”
在顧恒回答之前，女生又繼續說道，“顧先生，小朔他昨晚胃痛到暈倒在家，他一直想見的人就隻有你了，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他暈倒關我什麽事，”顧恒揉揉額際，滿不在意地喝著酒，“如果你沒有什麽其他事的話就走開，關於那個人的事，我都沒興趣知道。”
滿是無情的語氣讓女生聽了後臉色迅速蒼白下來，她見顧恒不耐煩地想要離開，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臂，“顧先生，你不能這樣對待小朔！！你不能這麽無情！！”
“夠了！”顧恒本就因為方才的合作破裂而心情煩躁，現下更是不耐煩，他掀手推開了女生，眼神凶狠，“我說過很多遍，他的事我不想管，我也沒興趣！”
“顧先生！！”女生似乎也被對方的冷漠激怒，她咬牙大喊了一聲，然後奮不顧身地衝上去擋在顧恒麵前，她握緊雙拳，似下了很大決心才繼續大聲道，“你知不知道小朔為了你受了多大的折磨！！他那麽愛你，他為了你付出了那麽多，可是顧先生你呢？！！小朔他隻有你這麽一個信仰，要是沒有你，他沒有活下去的動力！！顧先生！你以為你真的能那麽容易就可以和那幾個日本人合作嗎？！！”
越來越激動的話語透過柔和的音樂傳出去很遠，在房間裏回蕩著，刺疼著彼此的耳膜以及心髒。
顧恒聽到女生說的最後一句話，心裏頓時掀起驚濤駭浪，他微眯雙眼，全身都散發出陰狠氣息來。
“顧先生！！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女生看不慣顧恒冷漠無情的樣子，心裏愈加地心疼官朔，她咬咬唇，終究還是說出了讓顧恒震驚的秘密來，“你能與那幾個日本人合作，完全是因為小朔在幫你，你知道嗎！！小朔是那麽脆弱的孩子，他還小，可是為了你，為了你能和他們合作，他居然…居然陪他們那些該死的變態…你知道嗎…他們都是禽獸，那麽多人對小朔…可是小朔他都一人承擔下來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痛苦！！！嗚嗚嗚嗚嗚……”
說不出的是事實，也是疼痛，女生說到最後竟痛苦地抱住了雙臂蹲在地上，突然哭了起來，她雙肩抖動，雙眼哭得通紅。
那個本該在學校裏享受青春喜悅的孩子現在卻脆弱得令人心疼，那晚給她發了條信息說求她幫他，她用的是肉體，而那個孩子用的卻是包括靈魂在內的任何思想。
可是最後換回的總是無情對待，他幫的愛的那個人從來就沒有好好看過他，好好對待他。
痛苦的啜泣掩蓋了柔和音樂，盡數刺進顧恒的心裏，顧恒聽完女生所說的話後，完完全全愣住了，他以為是自己編織的成功居然是他人創造的，而那個人，便是口口聲聲說愛自己自己卻厭惡的官朔！！
後退了兩步，顧恒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他想起的便隻有那晚的官朔指著身上的傷痕說是SM所致，原來那時的眼神就暴露了一切，官朔才是幫他奪得勝利的被埋沒的人！！
顧恒捂住疼痛的腦袋，此時的他從內心湧上來的並不是後悔莫及的感激之情，相反的，而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悲憤，夾雜著深深的怨恨。
他想要真正地超過沈子清，而不是
靠著別人的小手段一點一點爬上去，他不想感激官朔，他隻討厭他，討厭他的自作多情，討厭他的一切！！！
“閉嘴！！”顧恒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透出無限凶狠，方才因破裂合作而萌生的煩躁盡數化為此時的怒火，他一腳踢開身旁的椅子，隨手將桌上的酒瓶一手砸掉，嚇得女生哭得更厲害，“閉嘴！！我不需要別人幫忙！！我不需要！！”
“嗚嗚嗚嗚嗚……”
女生捂著耳朵縮在沙發旁，嚇得也心疼得直哭泣，她透過淚眼看著暴躁的男人，心裏是對官朔的同情以及感到不值。
愛情就是毒品，讓人沉淪，讓人犯罪，可是沒有它卻會死。
愛上一個人沒有錯，錯的是愛上一個並不愛自己的人。
而官朔便是這樣一個人。
“我告訴你，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他，你讓他別再自作多情！！我不需要他的愛！！！”顧恒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他握緊了右手，滿含無情地厲聲道。
女生隻是搖著頭抽泣著，看得顧恒心裏無比糾結，他不想要去同情別人，他討厭別人創造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成功，就算不容易萌芽的一絲絲猶豫，他也會立刻阻斷。
那個官朔，一直隻會說愛自己的墮落的令自己厭惡的男孩，他不想扯上任何一點關係。
房間裏的柔和音樂好聽得有些殘酷，裏邊的女生因為顧恒的話在不斷哭泣著，難過著，而外邊走廊裏，卻有人比她更傷心，更難過。
臉色蒼白如紙，完全看不出一絲血色的瘦弱男孩靠著牆壁，似很痛苦般地捂著胃部，他聽著房間裏的對方，竟開始無聲地笑，笑著笑著直到眼淚砸了下來。
而男孩，便是官朔。
因為胃痛而暈倒在家，但在醒來聽說顧恒會在極樂出現而又匆匆趕來這裏隻為看他一眼的官朔。
此時的他咬著泛白的唇，腦袋用力地撞在了牆上，緊閉的雙眼裏，是不住滾落的透明液體，實在是太燙，連心也疼了，可是，他的唇角是上揚著的，笑得格外脆弱，讓人心疼。
他的人生，一開始就是被設計好的，塗滿了黑色的悲劇，不是他不愛生命，不愛自己，隻是老天和命運都拋棄了他，虐待了他，讓他的心和靈魂逐漸麻木。
他需要的不多，他隻想要愛，隻想要溫暖而已，可是太遙遠了。
顧恒，顧恒。
那是他得不到的信仰。
身體裏的器官更加疼痛，官朔整個身子都快要縮成一團，他的思想開始模糊，直到眼前開始發黑，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很接近死亡的邊緣。
終於地，隱忍著的官朔耐不住疼痛，捂著胃部倒了下去，失去平衡的身體撞開房間的門，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房間裏的兩個人都被突然倒進的官朔嚇了一跳，女生一見失去意識的官朔，忙奔上前去扶起他，“小朔！小朔！你怎麽了？！！”
顧恒看向虛弱至極的官朔，對方在昏迷過去時卻還是笑著的，他發現，官朔臉上的淚痕就像刺一樣，深深戳進了他的心髒，不斷攪動著引起疼痛。
他怔在原地，眼神變得無比糾結，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心底裏蔓延開來，他雖厭惡官朔，但每次一見到他悲哀時，內心卻總有說不出的感受。
“顧先生！！”女生哭得滿臉淚花，她抱著昏迷不醒的官朔，隻能無助地哀求著顧恒，“求求你，你就當可憐一下小朔好不好，他真的很痛苦很痛苦！！”
苦苦的哀求讓方才還在暴躁的顧恒猶豫了不少，他是想結束對方對自己的糾纏，他更是討厭對方的自作多情，但是一看見官朔的脆弱角度，他的心就會搖擺不定。
難道他真的做得很過分？
這一切都太不公平了？
疑惑的聲音在腦海裏回蕩著，顧恒看著遠處的官朔，竟不自覺地邁開雙腿走了過去，而當走近時，他才發現，那個魅惑的男孩竟然如此纖瘦，長期營養不良導致臉色青白，若不是平時看見他穿著一身仿迷彩服顯得妖豔非凡，他也不會相信現在穿著白色襯衣昏迷不醒的男孩會是那樣的墮落。
他臉上的淚水是為了自己而流…
顧恒皺起雙眉，這是他第二次開始覺得對方極為可憐，讓自己從厭惡煩躁轉為糾結心疼。
那種隻為蘇遙有過的擔憂之感現在卻在他人身上體現出來，顧恒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無情無義。
“讓開！”顧恒深邃的眼睛裏隻容下了官朔，他暗自歎了口氣，罵自己果真不夠心狠，他俯下身去，從女生雙臂裏接過了官朔，對方真的很輕，他單手便能環住他。
將對方打橫抱起，顧恒看著靠在胸膛上的稚氣仍未完全褪去的精致臉孔，內心是說不出的複雜滋味，他不知不覺中隻能用力擁住他，感受對方身上驚人的冰冷。
可能是因為自己知道孤獨寂寞有多痛苦難受，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確實不夠狠，他對官朔的厭惡並沒有像之前那麽濃烈，對方隻是愛著自己，隻是愛到為自己付出了一切，隻是那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謝謝顧先生，謝謝！！”女生因為顧恒的突然轉變而感動得再次哭了起來，她哭著直對顧恒說著謝謝，聲音禁不住顫抖起來。
顧恒擺擺手，歎了口氣，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太過於突然，合作的破裂，官朔的事情，讓自己有些頭疼欲裂，他不明白為何命運要這樣安排，他卻隻知道，自己要更強，因為對手不僅一個。
抱著官朔的手加緊了，顧恒莫名地將對方的臉更貼近自己的胸膛，他再次歎了口氣，抱著昏迷的官朔走出了房間，往外邊走去，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敏，到我家來。”
這是個意外，卻是被設計好的意外，顧恒在之後才明白，今天的他沒有得到與龍野拓原合作的機會，卻得到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