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個會毫不猶豫地把釘子釘進木頭裏的人
“發生了什麽事嗎？你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而且眼睛沒有焦點。”
“想家了。”
“真的？”
二宮詩織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檸檬水，然後舒了口氣：“當然。”
從天台飄進來的清涼雨水，輕飄飄的仿佛縹緲霧靄般籠罩著她。
多崎司在她旁邊坐下，眺望陰沉雨幕下的四穀，耳邊聽到有電車碾過鐵軌的轟鳴聲，和淅瀝瀝的微弱雨聲。
“你上來就隻陪我看雨的嗎？”二宮詩織咬著吸管問，聲音像是從網球裏泄出來的氣。
“唔……是吧。”
“那就一起看好啦。”
雨逐漸變得有些大。
嘩啦啦的聲音蓋過了兩人的呼吸聲，景物變得模糊起來，視線看到的每一個角落都黑乎乎，濕漉漉的。
小可愛雙手捧著杯子，慢慢啜飲。
多崎司側頭看了一會，發現她的臉色有些疲勞，袖口裏露出來的纖細手腕看起來也格外脆弱。
“你身體不舒服嗎？”他問。
“有點吧。”二宮詩織倚著生鏽的鐵門，像隻曬太陽的貓一般全身無力地茫然眺望遠空。
“是怎麽一回事？”
她無精打采地把手貼在缺失血色嘴唇上，樣子像是在說：“求你了，別問第二次。”
“吃點東西吧。”多崎司替她打開便當，裏麵的飯菜尚帶著餘溫。
“你吃了沒？”
“還沒。”
“分你一半。”
二宮詩織用筷子把一半的飯和菜分到便當盒上，又分給他一根筷子。兩人各用一根筷子扒飯，味道不錯，很快就吃得幹幹淨淨。
覺得不夠飽，多崎司又跑到職員辦公室，從星野花見的抽屜裏拿了一盒戚風蛋糕上來。有原味、櫻花味、黃桃味三種，入口柔軟輕盈細膩，仿若雲朵般的滋味，絲絲滋味直讓唇齒無法抵抗誘人滋味。
兩人分著吃完蛋糕，二宮詩織捧起檸檬水問：“你要不要檸檬水？要的話分你一半。”
“不用了。”
“那我自己喝咯。”
小可愛用吸管連續吸了幾口杯子裏的檸檬水，臉上的氣色肉眼可見地在變好。
多崎司問：“感覺好點了沒？”
“一點事都沒了。”二宮詩織開懷一笑，然後從百褶裙口袋中拿出橡皮筋，把腦後的長發紮起，露出白白的小耳朵。
潮濕的空氣好像在此刻煥然一新。
“你知道我剛才吃便當時想到什麽不？”
“什麽？”
“想到我家去年殺的一頭牛。”小可愛撲哧一笑，轉頭看他，眼神像是在回憶什麽，“劃開牛肚子一看，胃裏邊全是草。我用一個塑料袋裝了點拿回自己房間放著，每當覺得不開心了，我就對著那草塊想：牛過得那麽辛苦，但隻有這些難吃的青草就可以活下去，我怎麽可能比牛還差？”
說罷，她撅著嘴唇，淡淡一笑。
微風拂麵吹過，可以看見睫毛正微微顫動，睫毛底下清澈的眼眸裏有一種撩撥人心的東西，盡管有些朦朧，但卻十分引人注目。
多崎司垂下眼瞼，回道：“你比牛可愛多了。”
二宮詩織得意地露齒地一笑，盯著他問：“考進前十就請我喝咖啡的承諾一直有效吧？”
“當然有效。”
“那就好。”她站起來，手捏著衣襟扯平襯衣上的皺褶，回頭一笑：“下午的課程就要開始了，回教室吧。”
多崎司追問道：“你真的沒事了嗎？我有點擔心你來著。”
已經走下了一半樓梯的二宮詩織轉過身，仰臉看著他：“一點小鬱悶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不過你居然會擔心我，這讓我感到很意外哦。”
“本來不怎麽擔心的，但上來看到你後就有點擔心了。”
“放心好啦。”
小可愛打了個帥氣的響指，俏皮地笑著道：“我呢，是那種如果買了一支新鉛筆，就會在腦海想象把它用完的樣子的人。在沒用完之前，我是不會倒下的。”
“奇妙的比喻。”
“kiki你呢？你認為你是哪種人？”
“我？不確定。”
“隨便說一個嘛。”
多崎司想了想，答：“一個會毫不猶豫地把釘子釘進木頭裏的人。”
“謔，聽起來很了不起。”
“你也很了不起。”
“星野老師呢，她在你心是一個怎樣的人？”
幾乎沒有經過大腦，多崎司脫口而出：“將來要為我生三個孩子的人。”
“哈哈，你好有趣。”二宮詩織蠻神經質地笑了幾下，接著問：“那你的正宮呢？”
“她啊，大概是我高中三年裏的仆人。”
“你的前任呢？”
“英梨梨。”
“我呢？”
“小可愛。”
二宮詩織開心地笑著，很是滿意地盯著他的眼睛：“也就是說，在這三個女高中生中裏你最喜歡我咯？”
“相對來說是的。”
“kiki好棒！”二宮詩織興奮地舉起手，“詩織醬也很棒！”
多崎司笑著用袋子把垃圾裝好，走下樓梯：“回去上課吧。”
從天台回到四樓教學樓，兩人往不同方向的班級走去。
站教室門前，多崎司回頭看過去，走廊上陰沉空蕩，不見一線陽光。從東京灣上空吹來的風不斷搖曳中庭裏的橡樹，大雨打在走廊上“啪啪”作響。
腦袋混亂了幾秒，但這隻有一瞬之間。
睜開眼睛，一切恢複正常，多崎司轉身走回教室。
下了一整天的雨，在臨近放學時分倏然離去。雨過之後，開始刮起帶有海潮味的濕潤大風，猛烈地搖晃路邊橡樹的葉子，搖晃著行人的身體。
把去圖書館找島本老師的念頭否決掉後，多崎司也沒去ATF部，而是和老板娘請了個假直接回家。
冰箱裏還有些簡單的食材，於是便做了頓簡單的晚飯。
炸沙丁魚、豆腐和一些山芋片，還煮了半鍋雞湯。
菜色和味道都無可挑剔。
多崎司一邊吃，一邊思考需要往冰箱裏補充的食品。用鉛筆在便箋上開列購物清單，一頁寫不下，又多寫了一頁。
反正不是以前要精打細算過日子了，一次性買多點屯著也好。
吃過飯，等待消化的過程順便用來做作業。晚上九點開始如往常一般鍛煉，十點過後洗澡，把換洗下來的髒衣服扔進洗衣機，擰開水龍頭清洗網球鞋。
洗幹淨自己後，又收拾了一遍屋子，把牆壁上的黴菌鏟去。
時針移過半夜十二點，係統彈出提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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