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結局
“爸,我師父他……”十三話剛剛問出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卻卡在喉嚨裏麵,怎麽也說不出來。
我沒有說話,在清風道長的身體旁邊點燃了一根蠟燭。
這叫燃燈,是道家死人之後所必須要做的。
就道教來說,靈寶齋法中例要燃燈點燭,同時也有一些獨立的燈儀,如九幽燈之類,主要為使神光照破陰間地獄,使亡靈陰魂乘光得悟,早日投胎。
趙凱,一路走好,我會叮囑黑白無常的,下麵的那些事情,我會幫你打點好,我們來生再見。
我在十三的幫助下,將趙凱抬進了屋子裏麵,除了不會動之外,趙凱就好像一個醉漢一般,隻是他那僵硬都不會彎曲的身體,真真切切的告訴我,他已經去了,從今天開始,世界上不會有他這樣的一個人。
我抹掉自己臉上的淚珠,十三因為悲傷過度暈了過去,被夏如霜抬到了房間休息。
我對趙凱說:“你說你,走都已經走了,為什麽還不讓我們安寧,當時的情況本可以不用那麽遭的,你啊你,是不是覺得活在這世上太累,所以早早的去了極樂世界,那你可一定要在那邊等我啊……”
半晌之後,我開始念起了咒語,這是《度人經》,可以超度亡魂,使亡魂早日登上極樂世界,趙凱啊趙凱,你可千萬不要嫌棄,待我超度之後,你早早的離開,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再留戀這個世界了,你想做的我都幫你做了,說不定你會在那裏遇到你敬愛的師父……
“說經一徧,諸天大聖同時稱善,是時一國男女壟病,耳皆開聰。說經二徧,盲者目明。說經三徧,喑者能言。說經四徧,跛痾積逮,皆能起行。說經五徧,乆病痼疾,一時複形。說經六徧,白發反黑,齒落更生。說經七徧,老者反壯,少者皆強。說經八徧,婦人懷姙,鳥獸含胎,已生未生皆得生成。說經九徧,地藏發泄,金玉露形。說經十徧,枯骨更生,皆起成人……。”
《度人經》念完,我看著倒在地上的趙凱,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真的走了嗎?
那個趙凱,真的離開了嗎?
他真的……再也不會和我行酒令了嗎?
他真的不會再像哄小孩一般拍我的頭了嗎?
真的嗎?
超度完之後,我將趙凱埋葬在了龍虎山的後山,他這一輩子,都和這座山有著糾纏不清的關係,就連最後離開的時候,也是在這座山上離開的,我如今將他葬在這裏,也算是讓他得其所願。
這是一片他所摯愛的土地,他確確實實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片土地,你看你,多矯情啊。
傍晚時分,當我帶著酒來到師父清風道長的墓前,發現有一個女人正跪在他墳前輕聲抽泣,那個女人難道就是趙凱的前妻?
除了他之外,應該沒有哪一個女人會記得趙凱吧。
可是,這個女人是怎麽知道趙凱去了呢?
按道理來說,今天才發生的事情,她沒道理知道啊。
我看不清那個女人的麵貌,因為趙凱離世這件事情對我打擊太大,我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夢遊狀態,隻能搖搖晃晃的上前。
那女人聽到有人走近,回頭看了我一眼,忙擦幹眼淚,起身對我一點頭,朝著山下走去,我隻能看見她的背影,很是窈窕。
趙凱命苦,好不容易有個孩子,卻因為自己是五弊三缺的命格而害了孩子,好不容易遇上了自己心愛的人,這還是因為這可惡的命格,二人勞燕分飛。
剛才念經的時候,我可把自己所有的運氣都給了你,希望你下輩子,不用再過得這麽坎坷。
看著那個女人遠去的背影,我走到趙凱的墳前,把手中的白酒拿出一瓶直接打開放在了墓碑前麵,然後我給自己也打開了一瓶,看著墓碑上麵趙凱的相片說道。
“你說你,死都死了,卻還賴在我心裏不肯走,之前那麽多難闖的關都闖過來了,怎麽偏偏現在倒在那個老東西手裏,你啊,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兒女情長了些,卻偏偏裝成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你知道我看你第一眼的時候感覺是什麽嗎,說的好像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覺得你特別貪財,你知道嗎?當時我就在想,這麽一個貪財的老頭能教給十三什麽呢。卻沒有想到,你不但把十三教養成才,還幫了我們顧家一個大忙,我會記得你的,這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的,到了那邊你一定要吃好喝好,等你投胎之後我再去看你,就算你已經不是趙凱了,我們卻還要做兄弟……”
“十三很感謝你,我知道,你是真真切切的把他當徒弟來看,我這一輩子很少對人掏心掏肺,但是自從遇見你以後,很多話不是這麽講的了,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但是在你活著的時候,我卻沒有來得及為你做些什麽,現在就算想補,也已經晚了,罷了,罷了,你安息吧。
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卻總也抓不住重點。
倒是眼淚,流了一大灘,胸前都被打濕了一大片。
十三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山上下來了,將一張紙巾遞給我。
“哈哈,這外麵風可真大呀,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沙子,居然迷了眼睛。”我嗬嗬的笑道,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笑聲裏麵,滿是心酸。
“爸,你別傷心了,師父走了,我陪著你……”十三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悲涼,走過來坐在我旁邊。
我苦笑了一聲,果然是我的兒子,知道我此時此刻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我們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什麽話也不說,好像趙凱還在我們身邊,就像以前我們三個人一起坐著的那樣,不一樣的是,這次沒有人。
趙凱啊趙凱,我知道他一向是個決絕的人,卻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麽狠心。
他倒好,一了百了,留下我們兩個人在這裏徒傷心,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墳堆,居然就把你給框在了裏麵,你怎麽甘心呢?
希望下輩子,你能逃得過生活的苦,逃得過生活的彎彎繞繞,做一個自由的人,過你想過的生活,守護你想守護的人,來生再見。
安葬好趙凱之後,我們離開了龍虎山,不知道那些離去的龍虎宗弟子心中可有悔意?是他們的不管不顧導致了趙凱的死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可曾想起趙凱?
他們能不能想到是趙凱的無私才有了他們今日平靜的生活,他們有沒有想到,他們沒有挑起的那份重擔,是誰幫他們挑了起來?
他們會知道嗎,特別是那個大師兄,在自己危急的時刻,他能想起趙凱,現在趙凱已去,他可曾感覺到一點點的愧疚?又可會去看看趙凱,不為什麽,就為自己當初所犯下的錯誤懺悔。
坐在車上,我思緒萬千,這世界上的人,到底是怎麽了。
趙凱這一輩子都在為別人而活,他對別人特別好,可以用掏心掏肺來形容,可他自己呢,他住的是最簡陋的竹房,他吃的是普通的青菜,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我,救了十三,救了他的師父,救了這天下。
可偏偏還有人吹毛求疵,可笑。
他的功勞,又有幾個人記得?他所做的這一切,又會有多少人放在心裏?就會有幾個人,年年月月去他的墳上祭奠,和他說說這一年世間的變化?和他講講近日來發生的事情。
隻是因為怕他在下麵寂寞?
回到家裏,得知趙凱已經去了的時候,輕音般若和夏如霜十分的悲傷,但是人死不能複生,再傷心也隻是徒勞,為了感激趙凱,我在自己的家中替他立了一個牌位,希望自己的這份香火,能讓趙凱在下麵過的好一點。
十三已經長大了,還有夏如霜,他們二人再和我和輕音般若住在一起的話,顯然有點不太合適,更何況,我們這個小屋根本就住不下。
剛好,趙凱之前一直住的那個白雲觀裏麵沒有人,十三別自告奮勇的搬了進去,我怕他睹物思人,幾次三番的想要阻止,但是他卻毫不在意。
“爸,你就放心吧,我會和如霜好好的生活的,不會讓你操心,若是你什麽時候有了空閑,可以來我們這裏轉轉,我一定盡心盡力的招待你。”十三盡量不提趙凱,從趙凱走了之後,我們之間便有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不管是誰,都絕對不能提起趙凱,逝者長已矣,生者猶可追,餘生還很長,我們要為以後做打算。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執著於兒女情長?
我盡量不讓自己眼眶裏麵的淚水流出來,拍了拍十三的肩膀,說:“如霜是個好孩子,你可一定要對她好一點,要是你對她不好被我知道了,我一定第一個收拾你小子,還有盡量讓我早點抱上大孫子,我和你媽可就你這麽一個兒子,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
“知道啦。”十三笑著對我說,夏如霜挽著趙凱的胳膊,二人看起來格外的親密無間,倒也十分般配,其實我一直相信,緣分是命中注定的,人這一輩子的命,也是上天注定的。
說得更準確一點,是用自己的前世決定的,上天給了你一個開始,給了你一個結束,至於你這一輩子應該怎麽活,到底怎麽活才是最精彩的,全都由你自己去抉擇,不管他人怎麽評說,隻要你自己開心就好。
我站在原地使勁的揮手,目送著他們離去,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的消失在了路的盡頭,我低下頭,盡量不讓自己盯著那條空蕩蕩的路傷心,卻不小心讓淚水迷了眼睛。
輕音般若看到我傷心,連忙上前挽住了我的胳膊,說:“你也不要太難過了,兒女長大了總有離家的一天,他們若是日日纏著你,才是最不應該看到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真的做不到啊。
我將輕音般若抱在懷裏,慢慢的撫摸著她的秀發,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的黑發早就已經變成了白發,而她,卻還是是當初年輕的模樣:“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轉眼間他們都已經長大了,而我們也已經老了。”
輕音般若輕輕地打了一下我的手背,不服氣的說:“要老也應該是你老,我怎麽可能會老,你看看你的兩鬢,頭發白得不成樣子,你再看看我,明明是一個青春少女的樣子哪裏和你有半點可比性,你感慨時光不要帶上我啊。”
我愛憐的握住輕音般若的手:“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初第一次相見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你可惜我嗎?當時我可怕你了,怕的要死,有一天晚上還因為這件事情尿了床,趙大師因為這件事情笑了我好幾年。”
“哼,你知道我是什麽身份嗎?當初要不是那麽做,怎麽讓你注意到我,又怎麽會有今天的你我?”
“所以這就是你拿個繡花鞋來嚇唬我的理由?”
輕音般若:“……”
我:“……”
遠處,斜陽染紅了半邊天,這輩子,我沒有愛夠,下輩子,我還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