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吃人的世界（7）
屋內，婦女領著孩子一臉為難的站在崔鬍子和胭脂虎面前。
胭脂虎坐在凳子上一臉愁容，崔鬍子則在身後來回踱步。
走了一會兒，一攤手說道:「這筆錢，人家今天非要不可，這不是叫我為難嘛！」
婦女吞吞吐吐，良久才艱難的說道:「我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胭脂虎吸了一口煙，對婦女說道:「弟妹，這話就不對了，我就不信，咱年紀輕輕的就會沒有辦法？」
「我這兒呀，倒是有個主意，你跟我倆幹得了。」胭脂虎露出自己的獠牙來了。
婦女皺了皺眉，想拒絕，想到了欠人家的錢，想答應，卻知道這行當不是正經人乾的。
胭脂虎寬慰道:「這有什麼啊，賺錢嘛，拾倆錢下了店，債還清了，還能保個你們娘倆的足吃足喝。」
婦女還有在猶豫，臉上帶著愁容說道:「這樣做，我怎麼對得起我死去的丈夫孩子他爹啊！」
頓了頓，婦人又開口說道:「嫂子，沒有別的意思，但我也是好人家出來的，落到那地方，我，我還怎麼見人啊！」
「哎，」胭脂虎搖了搖頭，寬慰道:「這年頭，笑貧不笑娼的！只要有錢，你到哪兒都是大奶奶，你要是沒錢，別說名聲了，你和孩子不被餓死都難啊！」
「可是我……」婦人低下頭哭了起來。
站在旁邊的崔鬍子也上前接話:「弟妹，你這哭不行啊！得抓緊時間想錢啊！人家那邊催的急呢！」
婦人猶豫了半晌，一咬牙，對著胭脂虎和崔鬍子說道:「那麼……就這麼著吧！」說完，整個人踉蹌了一下，好像什麼東西剝離了身體。
胭脂虎滿意的點了點頭，將煙扔了，站起身來說道:「這不就結了嘛，咱走吧！跟我看看房頭去吧！」
說著就拉著婦人的胳膊往外走。留在原地的孩子看到自己母親要走，喊了一聲媽，就抬腿想跟上自己的母親。
崔鬍子一把抓住孩子，不讓他往前。
胭脂虎想起什麼似的拍了拍頭，對婦人說道:「對了！往後這孩子呀可不能往你的房頭跑，也不能管你叫媽了，要不然呢，攏不住客，掙不了錢！知道嗎？」
婦人看了一眼孩子，閉著眼點了點頭。
孩子可不懂究竟現在是發生了什麼，只是幼小的心靈感覺到自己要失去媽媽了，所以，雖然被崔鬍子抓著動不了，但嘴裡卻不停呼喊著他的母親。
崔鬍子有些不耐煩，狠狠的搖了一下孩子的胳膊，惡狠狠的說道:「小子，給我記住！你媽死了！這是你姐姐！」
婦人流出了眼淚，但是生存的壓力讓她不得不默認。
看了眼身旁的胭脂虎，她緩步走到孩子面前，蹲下身，輕柔的用手指擦拭著男孩臉上的眼淚。
認真的打量著孩子的上下，好像要將這模樣刻在心上。
「孩子，往後，往後你就叫我姐姐吧！」說著，婦女忍不住哭了出來，最後幾個字的一度哽咽的說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尤其看著孩子那雙眼睛時，更感覺如同百把刀子在不停從她身上割肉。
胭脂虎可沒這閑工夫看這母子大戲，一把拉住婦女的胳膊就往外走。
孩子撕心裂肺的又叫了一聲媽，婦女腳步停頓了一下，卻又被拽著走出了屋子。
她沒敢回頭，只是任由著胭脂虎拽著她的胳膊往前走。
看到胭脂虎她們走遠，早已不耐煩的崔鬍子一腳將孩子踢倒。
「哭！再哭老子一腳踢死你這個小兔崽子！」
胭脂虎的同喜院又來了新人，「自願」的，字據上都寫了，因貧自願賣身！
就這樣過了幾日，幾個軍官突然進了這奼紫嫣紅歡聲笑語的院子。
這是來清窯的。
什麼是清窯，明面上是來看看妓院的經營許可，查一下是否有沒上捐的，是否有逼良為娼的。
但實際上呢，就是來撈油水的，只要被找到漏子，哪怕找不到漏子，錢給不夠，胭脂虎也別想消停。
這軍官幾人正在櫃房抽煙等著孝敬，跑堂的在各個房內來回尋找，找到沒上捐的，比如說碰到大香，就趕緊恐嚇，說讓逮到就要挨揍。
大香哪兒懂這個啊，被跑堂的一下就慌了神，跑堂的讓他上房躲躲，他也不敢說個不字，迷迷糊糊的就上了房。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軍官衣服的男人帶著幾個兵來到了院子里。大香趴在屋頂上不敢說話，只能靜靜的看著。
軍官拿著花名冊，一臉嚴肅的環顧四周，說道:「都站好了，張水仙！」
水仙姑娘從屋裡走出來站到軍官旁邊，軍官打量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上那邊去。」
水仙不敢說話，低著頭走到了一邊。
「王順寶！」接著，軍官連著說了幾個名字，而被叫到名字的妓女都一個一個從各個房間出來接受軍官的檢查。
大香趴在屋頂上，她有些猶豫，因為這軍官是政府的人，自己是不是可以趁這個機會獲救呢？
想到這，大香慢慢的從屋頂往下爬，她準備博一把。
而此時軍官也查完了六個人，對著旁邊的掌柜說道:「都齊了嗎？」
掌柜的點了點頭，表示都齊了。
軍官沒撈著油水，有點不甘心，再開口問道:「幾個房頭？幾個姑娘？」
「十個房頭，六個姑娘！」掌柜的回答很快，他怕慢一秒就被軍官找到由頭罰錢。
「那四個呢？」
「都空著呢！」
軍官一看，隨手將花名冊丟給一旁侯著的跑堂，一揮手就準備收隊。
胭脂虎和掌柜的眾人鬆了一口氣，還沒等怎麼著，突然大香的聲音傳來過來:「老爺救命！」
軍官連忙回頭，大香快步跑到軍官身邊跪下，扯著軍官的褲腿，哀聲呼救道:「老爺，老爺您救救我！」
胭脂虎和掌房掌柜互相看了一眼，表情很難看。
軍官看了一眼大香，又打量著胭脂虎，一臉正色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不是黑捐？」
胭脂虎沒說出話來，掌房掌柜也唯唯諾諾半天沒吐出一個字來。
大香連忙繼續哀求道:「老爺，老爺，我是被騙到這裡的，我見不著外面的人，您一定得救救我！」
「李軍官，這是我的孩子，新到這兒的，您費心，給量量這事兒吧！」胭脂虎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這笑容是大香和一眾妓女從來沒有見過的。
看著胭脂虎的表情，大香的底氣更足了。
「老爺，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是被騙來的，您救救我！」
「您可別聽她瞎說，這孩子是裝瘋賣傻！」胭脂虎繼續辯解道。
李軍官看了眼胭脂虎，又看了眼大香和其他妓女，一臉正義凌然的說道:「這可不行啊！你這窯子犯了法了！走都帶回去！」
大香感覺自己的心又活動起來了，而胭脂虎則如喪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