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車
許久，玄止方出來，身後跟著火靈兒。
「本尊不在期間，絕塵宮閉門謝客。」
房門兩側仙使一禮：「是！」
言罷，玄止攜火靈兒取了佩劍火燭，至宮門。
玄止回身：「想好了，要同本尊一道去那忘川？」
火靈兒顧盼四周，道：「我就認識你一個人，還能跟著誰？」
「罷了罷了。」
二人走過絕塵宮門外的寬檯子，至雲端，早已有車攆在此侯著。
待車攆開始駛出雲端，便可聞得四角垂鈴被風撥動的聲音，清脆，綿柔～
火靈兒斜倚在窗側小憩一會兒，不知覺間朦朧醒來，顧盼四周，她忽地想起自己這是要和玄止去到忘川。目光掃過，恰好瞧見玄止盤膝端坐，閉目調息。
這忽的一瞧，倒有些著了迷：如墨般飄飄長發伏在他結實的背上，柔俊的輪廓，兩彎曲直自然的綉眉，鼻樑直挺……
「這般看本尊作甚？」
火靈兒坐端身子，兩手托著下巴，帶了幾分稚氣，道：「這車攆中除去你我兩人，便是些垂珠死木。不看你看什麼？」
玄止小咳幾聲便閉了眼再不語，靜靜調養氣息。
很快，便是冥界入口處。
望眼無際，漫山遍野是連片血紅，彼岸花開得旺盛，幾近掩掉略有泛黑的黃石板路。
二人走著，時有微風過，彼岸低處，閃著些許銀光，於花間穿梭。
火靈兒駐足，望著玄止問道：「那個是什麼？」
看著火靈兒泛起波瀾的眸子，玄止沉聲道：「冥蝶，十年一歲，千年一生，曼珠沙華的摯友。」
他不覺有些神傷，轉身：「走吧。」
「哦。」她點著頭，時不時回望那一片，螢火蝶花。
忘川河畔，已不見擺渡之人……
幽幽綠光，透過漣漪閃爍著，此刻的忘川，是如此的靜謐，不同尋常。
河水中，一個龐大的浮影悄然游過，只聽得馬車駛來的聲音，那忘川立刻海天傾覆！
蝕骨的忘川之水騰起巨浪，大有把兩人吞噬的氣勢。
玄止立刻擋住火靈兒，一身靈息涌動。指尖輕點，那巨浪便劈作兩半；輕袖一揮，那高捲起的水牆倏然落下，歸復忘川之中。
剎那，一巨大黑影竄出，直奔玄止而來……
「躲開！」
聲落，他一掌推飛了火靈兒，足尖輕點，躍上空中。
黑霧撲了空，嘶鳴著就要撲向玄止。
心裡祈禱著別摔得太難堪的火靈兒忽覺溫暖氣息，平穩落地。
「九天的仙子，幸會。」
聞聲，火靈兒半蒙著睜眼，猛一回頭，恰見一長得不錯，肌膚慘白無色，抖著耷拉在自己肩頭的長舌，向自己問好的白無常，冷不防立在自己身後。
火靈兒瞪大了眼，慢咽了咽，深吸口氣嘶喊道：「鬼啊！」
聲出，白無常迅速捂了自己耳朵，面帶苦色。聲音傳過，那團黑霧一聲哀嚎，顯出鳥狀，逼得退了數米。
玄止趁此提劍，於那鳥妖翼上斬去。劍氣被利爪格擋，生生撕出一道傷口，黑紅血液滲出，順著爪紋滴入忘川之中。
鳥妖嘶鳴，似是怒了。它振了振羽翼，直衝而上，喚起一法陣，方圓幾里皆籠罩在內。
一邊，黑無常帶著鬼鏈鬼爪落下，一手雞腿塞火靈兒嘴裡，才止住她那震人心魄的「獅吼功」。
黑無常一禮，扯出抹苦笑，道：「仙子莫怪，阿白不是有意的。如有得罪，小差這廂賠禮了。」
火靈兒一口吞了雞腿，取出雞骨。見跟前兒又來個俊郎的人兒，望望一旁「自閉中」的白無常，訕訕道：「他……還好吧？」
白無常伸出手，極其勉強道：「我很好……」
見火靈兒疑惑著皺了眉，黑無常無奈搖搖頭：「仙子無須在意。阿白因著長舌犯難亦非今日之事，他緩緩就好。」
玄止著地，急道：「快走，離開法陣。」
聲落，黑無常一禮，架著白無常與火靈兒疾步出了陣盤。玄止踏起，替幾人擋著襲來的黑氣。
陣法已成，鳥妖長鳴一聲。霎時間，幽暗的上空被厚厚黑霧覆蓋，其間傳著萬鬼哀嚎之音。它眸子犀利，無數箭羽自黑霧中射出，直衝玄止撲去。
玄止靈氣入劍，將其插入地，青藍色屏障驟起，與箭羽撞得鏗鏘作響。
陣外，火靈兒憂上心頭：「那又是個什麼東西？」
黑無常面帶懼色，顫著道：「萬惡之靈，鬼車。」忽想起什麼，黑無常從玄止處幻來火燭，「古有奇書，謂『大荒之中，有禽九首，聲如車，食靈之魂，昏燭微光』。」
言罷，他指間一捏，一縷明火燃了火燭。
黑無常以冥靈托起火燭，本欲送至陣內玄止身側，卻不料，僅是鬼車眨眼一瞬，火燭就被橫飛的箭羽腐蝕掉了！
鬼車攻勢太猛，加之綿綿不絕，這樣下去絕不是個辦法。
黑白無常對視，一左一右站定，萬鬼法訣出，隨著哀嚎之聲，鬼鏈鬼爪直衝入陣，沖孽妖雙翼綁去。
那孽妖橫眉冷視，化出人形，袖一拂，那鬼鏈鬼爪就半空泄了氣兒，笨重地躺在地上，任憑二鬼差如何召喚，也未有絲毫動靜。
孽妖扭頭，眸子染上血的猩紅。他高傲直視陣中之人，極盡嘲諷，道：
「本座未化人形之際，你斬去本座八首，封了本座這些年頭。而今，你遠不敵本座，那就讓你也試試塵封這蝕骨忘川之底的苦楚！」
言語未落，困住玄止的陣法快速縮攏，衝天黑氣層層包裹。一眼看去，亦只能瞧見黑黢黢一坨中微露著點兒青藍色光華。
「玄止！」
察覺到一絲不一樣的微弱靈氣，黑白無常再回過頭時，火靈兒已經隻身奔向玄止。
陣法越來越小，籠罩之地已不過百米，火靈兒三步並作兩步，面對身後的箭羽，絲毫沒有懼意。
「玄止，身後！」
相隔只剩幾步之遙，火靈兒一躍而過，徒手接下一支藏匿的銀箭。
鬼車的箭羽似有片刻停頓，他也不知為何，看到這女子，心裡會沒來由生出懼意和敬畏，莫名想要參拜……他當下起了殺心：此女絕不能留！
隨即，箭羽來勢更猛。
玄止見火靈兒立於自己身側，一個分神，讓鬼車鑽了空子，法障應聲而碎！
無數箭羽猛撲下來，僅片刻便讓他鮮血淋漓。
火靈兒快步上前，抱住玄止，以護命脈無損。僅剎那，玄止的眸子里充滿了驚訝，感受到火靈兒體內噗通、噗通的震動，他的心似乎也正被牽引著～
摸著玄止後背濕漉漉一團，她的眸中，怒色漸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