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 若是我說,你現在是我的世子妃呢(結文)
黃氏毫不理會,下令道:“聽我命令,把這些人統統拿下!”就知道長老會不會善罷甘休,她正等著他們下手呢,果然,是等在了這裏。也好,就算對方數倍於己,她騎在馬背上幫助先祖打江山,難道還會怕了這群雜碎不成?
一聲令下,兩方人馬立即混戰。廝殺聲、血腥氣籠罩上空。這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黃氏終究年老,而且所帶人馬精而不多,最後不敵長老會派來的人,受了重傷滾下馬,坐騎也被人一刀劈作兩半。饒是如此,黃氏還是死命將劉萋萋護住了。劉萋萋在她和幾個部下的四周布下毒陣,長老會的人馬見到一碰即死的場麵,心裏也忍不住犯怵。
一時間敵眾我寡,兩邊僵持不下。
冷漠地看著血腥的現場,劉萋萋道:“若是不想死,就立即離開。我的毒可不會認人。”
看看黃氏受了重傷,劉萋萋又暫時不可能帶走,再硬拚下去也討不了好處,那群人隻好悻悻的退了。劉萋萋心裏呼出一口氣,總算有驚無險。檢查了黃氏身上的傷勢,還好,隻是看著有些嚇人,但是並沒有傷到筋骨,回去好好養養也就好了。
黃氏見她又要走,連忙扯住她衣衫,語氣帶著耍賴:“別走……我老太婆都快要死了,你也不可憐可憐我,真是太沒良心了!”一番話讓剩下的那幾道目光成功地聚集到劉萋萋身上,仿佛隻要她一動,黃氏殞命就是她的錯。
無奈地輕輕皺了眉頭,再舒展眉頭時又是一副波瀾不驚的神色,劉萋萋道:“你隻是受了一些外傷,隻要上藥調理十來天就會好。我先去附近找些草藥,給你療傷。”
“真的?”見黃氏仍不撒手,一副不信的神情,劉萋萋便有些無奈,點點頭道:“真的。”
“好,那等我傷好了,你才能走。”見劉萋萋不情不願最終卻又隻好無奈地點頭,黃氏這才撒手,“行,你趕快去挖草藥!”等劉萋萋走遠了,她自個便歪著身子直起來。部下一陣驚異,“老夫人,您?”
黃氏趕忙伸出食指按在唇上,壓低嗓門道:“噓!”部下愣了一瞬,便都心領神會。敢情老夫人是為了留住世子妃,才故意跌傷!
日子在飛快地過去,這一天劉萋萋再次提出回國,黃氏也不好再阻攔她。因為,宮裏的禦醫都被劉萋萋請了過來,替黃氏看病也說她好了,無需繼續躺在床上養傷。所以,她還有什麽理由不讓劉萋萋離開呢?至於那什麽什麽手令,人家劉萋萋不知道哪裏來的麵子,居然直接問皇帝要了一個出國的令牌,隻要她願意,什麽時候走都行。
一想到這個,黃氏就覺得頭疼,“那個,你還沒有向世子辭行吧?快去,他現在莊上!”隻要她劉萋萋肯去,寶貝孫子一定有辦法留住人的。這樣想著,黃氏才覺得頭沒有那麽痛。
可是,劉萋萋根本沒有按照她心裏的想法走,淡淡的道:“不必了,我上回已經向他辭行。告辭。”說著,拎著那個這些天一直就沒有離手的包袱走了。
“唉……”黃氏隻有長歎一聲,橫掃了一眼周圍站著的幾個人。那幾個人心虛地低頭,唉,那包袱也太難偷了,一不小心就腫手腫腳的,害得他們都沒臉見世子妃了……
這一次不會有人再來阻撓她回國了吧?站在山崗上,劉萋萋駐足往謝世子居住的山莊所在眺望了一下。這個動作讓她心底忽然生出許多感慨,謝世子,謝謝你。
轉身,不再猶豫。
卻不知道,她錯過了什麽。
房蜜已經在路邊的馬車旁等了好久,遠遠地看見劉萋萋,便把馬車簾子挑起老高,招呼道:“快上車吧,外麵冷。”
劉萋萋“嗯”了一聲,彎腰爬上馬車。
馬車晃動中,房蜜突然嘲諷一笑,“真是沒有想到,一個嫡母一個庶女,居然也有同坐在一輛馬車的時候!”
從窗外收回視線,劉萋萋漫不經心道:“我不介意讓劉夫人下車回國。”
房蜜心裏一滯,再不敢多言。這一路她還要仰仗劉萋萋,等到了商都,找到劉惠香,自己便用不著受這庶女的氣。摸了摸懷中劉惠香托人送來的信,房蜜心內一暖。自打劉銳夕、劉惠蓮死後,她眼裏心裏就隻剩下報仇,全然將唯一剩下的女兒忘在了腦後,說起來,還是自己對不住她。不過現在好了,劉惠香在商都過得還不錯,這不,一打聽到她的下落,就派人來要接自己過去。隻是有些遺憾,沒能親手將仇人殺死……
“藍夭國的巫神與你什麽關係?”馬車裏的時光真是難熬,恨不得有雙翅膀載著回國。所以,隻好找些事情來打發了。房蜜心裏也承認,自己這是沒事找事。
劉萋萋置若罔聞,卻聽房蜜接著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那個巫神表麵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其實是一肚子壞水,把我當試驗弄得我半死不活,又每天在我耳邊念念叨叨,這不是把我當成樹洞了嗎?你是不知道,我在那山洞裏,不知聽了他多少心裏話!”
說到這裏,特意瞄了劉萋萋的臉,見對方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中不由有些悻悻的,“你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麽?”劉萋萋表現得太過淡然,恨得她都想伸手去戳對方的臉,看是不是如江湖上所說的那樣,戴了一副冷冰冰的麵具!但最終她還是悻悻的沒有動手,“他提起最多的女人,是你。”
她與巫神似敵似友,也曾有過合作,那關係僅此而已。房蜜見劉萋萋有在聽,也就接著說了:“隻可惜啊,你是嫁給了謝世子,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他呢,是襄王有心、神女無夢!要是你們倆真成了一對,那我的仇還真不知何時才能報了……”想到死去的兒女,房蜜的眼圈又紅了。
遞過去一張手帕,劉萋萋道:“巫神現在雖然下落不明,但藍夭國已經發下海捕文書,正在全國通緝此人,隻要抓到他,便會被判處死刑。”
愣了一下,還是接過手帕,房蜜點頭拭淚,心想這劉萋萋莫非有讀心術,自己想什麽她都知道!但報仇的事,暫時也隻能是這樣了,“你回國後有什麽打算?是去找你娘吧?我聽說新帝對她極是寵愛,你想要見她,恐怕也是不易。”那個芳姨娘也不知道前世積了什麽德,先是有南王寵幸,現在又來了個小皇帝。
說完,有些幸災樂禍地瞅劉萋萋。
“我還聽說,新帝不喜歡別人打擾芳夫人,前段日子,據說後宮一位美人仗著有新帝的寵愛,擅自去拜訪芳夫人,你猜,她最後落得個什麽下場?”與劉萋萋這種沉默安靜的人說話,還真是……隻不過比無聊好一丁點,房蜜不甘地繼續道,“新帝在商都挑了個破落戶,那個人據說又聾又啞,而且剛剛家裏還辦了白事,新帝眼都沒眨一下,就將這位美人送了過去。”
“擅自言論新帝,不怕惹上口舌之禍,劉夫人的膽量真是令人佩服。不過我想劉夫人是忘記了,我是誰。”
一番不冷不熱的話讓房蜜瞬間覺得體溫下降,原本就乍暖還寒的馬車裏,讓她感到冬天並沒有走遠。她惡狠狠瞪了瞪劉萋萋,悻悻的把嘴閉上。
一路風塵仆仆抵達商都,城門大開,卻有執勤巡邏的守兵正在那裏盤查進出的人。問了進出的百姓,才知自從新帝登基以來,便一直如此。房蜜按著胸口穩了穩心神,對剛剛下了馬車的劉萋萋道:“惠香已經收到我們回國的信,一會兒就會派人來接,你可要一同?”
劉萋萋搖頭,對馬車夫叮囑幾句後,道一聲:“告辭。”便匯入了人流之中。守兵盤查之時,似乎是對劉萋萋的身份起了疑心,“你說你是和親公主?有什麽憑證嗎?”
把藍夭國皇帝的過關文書、令牌和自己的公主玉牒遞上去,但是過了約莫一刻鍾,劉萋萋被人直接關押了起來。
消息遞進了宮裏,新帝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你說什麽?萋萋回國了?”進來稟報的太監滿臉喜色地道:“正是,皇上!”新帝一下子站起身,“人現在何處?芳夫人可知道?”
“奴才還沒來得及遞消息過去,芳夫人應當尚未知曉。”鮮少見到新帝如此喜悅的,太監心裏也很高興,便撿了重要的先說。新帝已經迫不及待率先走出,“快帶朕去!”
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劉萋萋安靜地等待著。可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並沒有人來理會自己。難道她回來的消息還沒有傳遞出去嗎?不可能的。正想得有些神遊,便聽得深長的牢房走廊傳來腳步聲。她往那盡頭望去,一個牢頭手裏拿著一串碰撞出“叮當”之聲的鑰匙走在前麵,身後還跟著一個男子。男子隱藏在牢頭後麵,使人沒法看清那是什麽人。
劉萋萋微微眯眼,多年的曆練告訴她,危險正在向她靠近。她站了起來,麵色平靜地看著給自己開牢房的牢頭,眼角的餘光則悄悄打量牢頭身後的男子。
打開了牢門,牢頭對劉萋萋喝了一聲:“你可以走了!”
沒有參拜公主的禮儀,也就說明這位牢頭並不清楚她是誰。劉萋萋冷眸一沉,看到牢頭迎麵倒下時來不及驚愕的表情,唇便微微抿緊,道:“你是誰?”
“來要你命的人!”隱藏在牢頭身後的男子迅速出手,劉萋萋隻是感覺眼前有寒光閃過,意識便變得有些虛幻。那一霎那,她知道自己遇到了無法破解的危險。這是一位非常有經驗,而且從不對目標掉以輕心,並且非常謹慎的……殺手。
是誰要殺她,為什麽要殺她……對於這一切,劉萋萋認為她都沒有必要去深究了。那殺手的動作太快了,而她的下毒動作竟然比對方慢了一步。這真的是致命的短兵相接。兩個人的交手其實不過是一個呼吸的間隔,可雙方都幾乎同時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脖頸上的鮮血流淌下來,那溫熱的感覺就好像熱水一直往下衝。劉萋萋伸出的手還來不及收回,身軀就被狠狠地推到一邊。噗噗往外噴的鮮血讓她的身體發生了變化,頭暈目眩的她隻是感覺這裏又來了一個人,而這個人仿佛是來幫自己的。再看眼前,兩道身影早已糾纏作一塊,分不清誰是誰。
她疲憊地合了合眼,不讓自己就這麽倒下。隻是願望是美好的,事實卻很殘酷。她還是往下倒,隻不過有人及時地給了她撐持。然後,她緩緩笑著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劉萋萋覺得這種感覺或許也是不錯的,因為,她正赤著雙腳漫無目的地徜徉,周圍的一切顯得那麽朦朧、虛幻。這裏沒有她要憂心的人和事。這時,前方突然出現一道曙光,那麽明亮,誘人前往。她也果真走了過去。但在踏出幾步的時候,後麵卻有人在叫喊自己。那聲音是多麽熟悉,讓她的心抽痛。她多想捂住耳朵,命令雙腳不要聽。但最後,她還是回了頭……
“醒了醒了!”恢複意識的時候,劉萋萋聽到耳邊傳來幾個聒噪的聲音。那感覺就好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過來,可她心裏已經逐漸明白,自己失血過多是事實,然而她又活過來了也是事實。多麽悲劇的矛盾!
感覺到有人托起自己的脖頸,動作小心翼翼,隨後有溫暖的液體從嘴唇慢慢地送進嘴裏。這樣的動作持續了許久,實際上劉萋萋也隻是喝進去一兩口水。劉萋萋睜開眼,朦朧的視界逐漸變得清晰。一張放大的美麗的臉與她相對,雙眸裏充盈著喜悅的淚水。這,這不是娘親嗎?
“娘……”這麽說,她不是出現幻覺,而是真的見到司徒流芳。一顆心,在碰觸到對方溫暖的手時,徹底放下。
司徒流芳握住劉萋萋的手,那一雙美麗的眸子漸漸地止住了淚水,她含笑著道:“你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了三天,禦醫囑咐要好好休養,你可要乖乖地聽話,知道嗎?”
劉萋萋聽話地點點頭。她其實想知道,傳聞司徒流芳已死的消息是怎麽回事,及時趕到牢房救了自己的人是誰,還有碧雲天,那天他拋下自己回國,一切可好?
像是知道她心裏想什麽,司徒流芳挨近了她,慢慢道:“在牢中傷你的,是藍夭國潛伏在這裏的細作,他們花重金請的殺手,雖然後來逃走了,不過人已經被你下的毒毒死在了郊外;而救你的人也是殺手,據他自己稱,當年你有恩於他們,所以聽說你有危險,便趕了過來。你放心,救你的殺手隻是受了點傷,並無大礙,他救完你就走了。”
“嗯,那碧雲天呢,他來找過娘嗎?”
司徒流芳沉默了,那孩子一回來便失蹤了,也不知是生是死。可她知道若不如實相告,情況不明,隻怕劉萋萋心裏更著急。司徒流芳的沉默讓劉萋萋心裏越發不安,碧雲天是不是如同夢中那樣,遭遇了什麽不測?
“你蕭望叔叔還活著,”司徒流芳聽到自己的聲音就好像是從遙遠的天邊飄來,“你昏迷的這幾天,他幾乎衣不解帶地守著你。”
“什麽?”所以,娘親才沒有如傳聞那樣有事!劉萋萋笑了起來,然後牽動脖頸的傷勢,疼得她癟了嘴。她醒來發現這裏是宮殿,蕭望叔叔是男子,又聽說娘親是新帝寵幸的女人,他怎麽可能隨隨便便來這裏,還衣不解帶地守了她幾天?
司徒流芳一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她心裏在嘀咕什麽,好笑地點了點她的鼻子道:“你可別聽信了那些傳聞,都是謠言罷了。不錯,新帝對我確實非常好,隻是那種好,並非像傳言那般,那孩子隻是從小就缺乏母愛,把我當成了他的母親來敬重罷了。至於你蕭望叔叔,說來也是趕巧,他來應聘武師,結果被新帝給選上了,於是留了下來。”
趕巧?不會是叔侄倆合起夥來糊弄娘親的吧?但是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好事,隻是……“那麽,碧雲天呢?”
“他……他去過你蕭望叔叔的墳前,後來,後來就失蹤了……不過你放心,你蕭望叔叔已經派人四處打探消息,相信很快就會有他的下落。”
沒有碧雲天的下落,或許也算好消息?劉萋萋閉了閉眼,“娘,我累了。”
“嗯,你好好休息,有事叫一聲,這些侍婢會來通知娘的。娘就先下去休息了。”溫柔地替劉萋萋掖好被子,司徒流芳有些不舍地走了出去。
這種感覺真的好幸福。劉萋萋心裏感歎著,漸漸進入夢鄉。她要抓緊時間把傷養好,這樣,才能盡快去找碧雲天。若是在商都找不到他,她便去藍夭國,在他們事先約定的地方等。她想:他一定會來的。
天氣越發的暖和起來,劉萋萋脖頸上留了疤,不過卻是好了,隻是間或的癢痛提醒她,那裏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這天她坐在院中的小花樹下曬太陽,聽到幾個宮女在小聲議論。
“聽說了嗎?太皇太後自縊了!”
“噓!小聲點,讓人聽到了又該挨打了,”後麵那位顯然年長些,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愣是沒有發現不遠處正愜意地曬太陽的劉萋萋,“太皇太後早就被先皇關進冷宮,就是不死,活著也沒有意思,更何況,現在的皇上與她的感情並不親,據說,皇上不是她親生的呢……”
原來當年的真假皇後,結局居然會是如此……聽到這裏,劉萋萋便覺再無聽下去的必要,於是,她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聲音不大不小,剛好驚擾到那幾個宮女。院中瞬間寂靜,劉萋萋倒是覺得這般寧謐的氛圍更適合自己。
正在出神,司徒流芳由幾個侍婢簇擁著走了過來。“萋萋。”
劉萋萋抬頭,微笑道:“娘,坐。”
母女二人坐下,司徒流芳道:“你今後可有什麽打算?”
低眸,然後語氣平靜的道:“娘希望我有什麽打算?”確定了娘親安然無事,又與蕭望守望相助,她在這裏是沒有什麽牽掛了。接下來,她會去找碧雲天。
“娘隻希望你能過得開心、舒心,不過今天過來,娘是有任務在身的,”司徒流芳瞧著劉萋萋,目光溫柔似水,這是她的女兒,讓她驕傲的女兒,“皇上說,你既然嫁到藍夭國,就是藍夭國謝世子的人,為了兩國的友好,你必須早點回去。”
早料到會是這樣,朝司徒流芳淺淺一笑,劉萋萋道:“皇命如此,我自當遵從。再者說,就算娘沒有領這任務過來,我也早已決意如此。”這話可能讓娘親對自己放下心來?可能讓她不再替自己擔心?
牽起她的手,司徒流芳道:“我知道藍夭國路途遙遠,今後你想回來,隻怕千難萬難,但你肩上的重擔無人能代替,娘也隻有祝福你,要好好地活著,經常寄信回來,讓娘知道你的一切,可好?”
劉萋萋點頭。兩人沉默,司徒流芳忽道:“對了,差點忘了一事。”
“什麽事?”
“房蜜方才來過,說是要見你,我沒讓她進來。”
她來,最大可能便是為了劉惠香吧?劉萋萋點頭,“她有說什麽事沒有?”
“嗯,她說她是來向你賠罪的。我沒理會,讓人客客氣氣地送走了,不過這幾天你昏迷的時候,她來過幾次,每次都在客廳裏坐著,倒是沒再說什麽,人也很安靜。”說起來,再次見到房蜜,給她的感覺就是,如同換了一個人,沒有從前當家主母的趾高氣昂了,見到她也是規規矩矩地行禮。
正說著話,管事過來報:“芳夫人,那位劉夫人又來了。”
司徒流芳點頭,轉目看劉萋萋,問道:“要見嗎?”
母女二人到了客廳,發現短短幾日不見,房蜜的白發竟多了許多,整個人也仿佛老了十歲。發生了何事,讓她變得如此?看到劉萋萋與司徒流芳進來,房蜜原是坐著的,便站起身朝二人施禮,都是按著規矩來。
示意房蜜坐下後,劉萋萋問道:“聽說劉夫人這幾日來找我,有何事?”
房蜜臉色灰白,眼底下的黑眼圈就跟剛剛在廚房做事,被煙熏著了。幾個侍婢見了忍不住抿嘴笑,被司徒流芳一眼看過去才乖乖縮了脖頸。
“我找到你爹了。”
劉洋平?那個人,她好久沒有想起。
淡淡地“哦”了一聲,劉萋萋替司徒流芳斟了一杯熱茶暖手。司徒流芳神色裏有著淡淡的憂傷,但在觸碰到劉萋萋關切的眼神時,便化作了溫和。
“那個東西,真不是人!他……他竟然為了自己的仕途,把香兒賣了。”房蜜咬牙切齒,無心品嚐這裏的香茶。
是嗎?比起當年你對我們母女二人所做的種種,隻怕還算是微不足道了。劉萋萋眸子泛起寒意,心中緩緩冷笑,“這麽說,你今天登門,是想找我們要銀兩,好贖回劉惠香了?真是抱歉,我娘雖然受寵,但府中一切開支,都是宮裏說了算,並沒有餘錢。”她不害房蜜已經算是心慈手軟,還要她出手相助?那得要看她心情和當時想法了。
房蜜沒想到劉萋萋忽然變得如此尖銳,愣了足足有幾個呼吸的時間,隨後,她囁嚅著嘴唇,接著道:“我、我不是來找你們要銀兩的。”
“那你是為了什麽而來?”劉萋萋涼涼地問道。
旁邊司徒流芳覺得這氣氛真是不適宜談太久,道:“公主還要趕著回藍夭國,你就長話短說吧!”
咚的一聲,房蜜雙膝跪下,朝劉萋萋磕頭:“公主,我知道你心地善良,這一次隻有你能夠幫我,香兒被人賣到了外地,隻要你肯幫忙,去求皇上發個文書,便能救了香兒。至於劉洋平,我已經把他關了起來,你們想怎麽處置他都行!”
“你把他關了起來?”果然好手段啊,這是不是俗話所說的,惡人自有惡人磨?
房蜜一鄂,抬頭看劉萋萋,對方眼神平靜、表情平靜,連聲音都是四平八穩的。“是……”現在的劉萋萋很有氣勢,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難道你不知道這是犯法?”劉萋萋又問道,聲音依舊平靜,就仿佛是在談論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房蜜咽了咽口水,忘記了額頭上的疼痛,“我……他害了香兒一輩子,我怎麽可能放過他!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他好過!對了,他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今天我若是不能回去,他就隻能等著活活餓死。”
所以,她才敢這麽肆無忌憚地闖進這裏,是想要拉她和娘親下水。隻要她房蜜有個萬一,劉洋平必死無疑。那麽,她一走,殺人凶手的嫌疑就落到了娘親頭上。這算盤真是打的精妙。隻可惜,房蜜是低估了蕭逸對娘親的好,也低估了她。
看著正滿眼帶著苦苦哀求望著自己的房蜜,劉萋萋淡淡的道:“你把他放了,我可以答應幫你尋回劉惠香。從此以後,你們一家人再不得打擾我娘。”
房蜜離去後,司徒流芳問道:“萋萋,你確定要幫她?”當年種種,她都沒有從房蜜身上討要回來,一來,她與萋萋離別之苦長時間難以消除;二來,她身子柔弱,長年需要休養;三來,她心中記掛蕭望,對於報仇之事也就淡了。可如今不一樣,萋萋回來了,房蜜又自動送上門來,那麽順手報仇也是理所應當。
劉萋萋點頭,“他們如今不過是可憐之人。”
“你忘了他們對你的傷害?”
劉萋萋緩緩搖頭,“我沒有忘記,但比起這些,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若是碧雲天安好,陪在她身邊,或許,她會有這個閑情逸致來逗逗房蜜他們。
“看來,我的萋萋長大了,心境也開闊了,娘這一次,是真的可以放心了。”看著這樣的劉萋萋,司徒流芳由衷地淺笑道。
盛夏來臨的時候,劉萋萋已經回到謝世子府,並且住了一段時間。一踏上這片土地,暗殺、行刺便隔三差五的上演。好在,那十二個殺手來到她身邊。那天,陽光真的很好,所以說,行刺的人還真會挑日子。她問:“怎麽會來這裏?”殺手露齒而笑,雖然牙齒陰森,笑聲可怖,不過聽在耳裏卻隻剩下懷念的味道,“因為你在這裏。”
劉萋萋怔住。
殺手首領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頭,“別聽他們胡說,我們隻是累了,想放鬆一下。”
“所以,你們是想來當我的護衛?”敢情當她的護衛比殺手的行當要輕鬆?劉萋萋微笑。
“報酬可不能比殺手低哦。”
劉萋萋彎唇一笑:“那是自然。”
於是,十二個殺手變成了謝世子妃的貼身護衛,而且是隨叫隨到,不叫則既看不到也不易被察覺到。不管劉萋萋去哪裏,他們就跟到哪裏。這不,劉萋萋現在到了謝世子在郊外的莊上,他們也跟著。
劉萋萋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謝世子,而尋找碧雲天的下落也一直無果。漸漸地,她便覺得有些心灰意冷。是不是碧雲天已經知道自己成為謝世子妃,便生了放棄的念頭,所以不告而別?唯一能夠傾訴的對象,除了大將軍左合,也就隻有謝世子。可惜,左合軍職在身,她有許多心事也不便直言。那就剩下一個謝世子,但是自從她返回藍夭國,便遭到了禁足,理由是長老會、神女和巫神等諸勢力混戰,治安不好。便連她出門去莊上見謝世子,也受到阻滯。
好不容易出了趟門,身後還得帶軍隊。藍夭國皇帝可是笑眯眯地在殿前對她說道:“這支軍隊從前就是護衛謝世子府的,如今便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管理。”好好管理,是不許拿來幹私活呢,還是警告她別起那造反之類的歪心思?對於這些,她懶得理會,隻是用來護衛。
眼前之景讓她暗覺不妙。莊子還是那莊子,隻是出來的那位,分明是個……
劉萋萋上前問道:“請問這兒原先住的白衣公子去了哪裏?”
藥童見來的是個白衣翩躚的清秀姐姐,仰起脖頸,聲音軟軟糯糯地問道:“你是萋萋公主嗎?”
“我是,你怎麽知道我?”
藥童撓了撓頭,邁開小短腿往裏麵跑去:“你等等,那位公子留了一封信給你!”
他知道自己早晚會來找他,所以,特地囑托別人給自己留了一封信?那麽,謝世子你現在去了哪裏?一切可好?天氣越發好了,你應該可以坐在花樹下,一邊曬太陽一邊養病了,是吧?
“公主,你的信!”藥童稚嫩的嗓音驚回了劉萋萋的神。她不知道最後是怎麽回到謝世子府,他說他肩膀上的重擔卸下了,此後雲遊四海,終於可以縱情山水之間,府中的一切便交給她,不久後便會有另一位男子,來接替他的位置,成為下一個“謝世子”。信的最後是讓她珍惜身邊人,保重自己。
那一瞬間,她的手顫抖得不能自已,淚水就好像不要錢似的滾落。
三個月後,果然傳來謝世子得了世外高人的救治,病好了許多。聽到這個消息,闔府上下都很開心,尤其伺候在劉萋萋身邊的,更是一個個活絡了心思,各自施展手段,就算不能當正室,做個側室或者通房也是好的,隻要能夠榮華富貴、幫補家裏。
黃氏實在看不下去,看著劉萋萋就數落道:“你也真是,明知他們上竄下跳也不管管?你這是不想讓我這把老骨頭安生啊!”劉萋萋麵無表情,幽幽的道:“請老夫人出手。”
“出手?我憑什麽出手?哼,你就由著他們胡鬧吧,早晚有一天要出事!”黃氏再看劉萋萋那張千年不變的臉,平板得沒有半點生動,越看就越覺得無趣,總想找個什麽由頭,好讓這張臉多點變化。但這一次,她又失敗了。黃氏歎著氣下去,隨手用手杖敲了敲站在門口的那位侍婢。
“老夫人,奴婢可是哪裏做錯了您要這樣對待奴婢?”那個侍婢冷不防挨了一棍,縮了縮身子。她看一眼屋裏不動的劉萋萋,用身子攔住黃氏,滿眼滿臉可都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這府裏上上下下可都是人精,知道自己手裏的軍權都讓朝廷收了回去,是個空殼兒了,再加上身為當家主母的世子妃不理閑事,有一個二個不長眼的也就不出奇了。
黃氏一雙老眼泛起冷光,喲嗬,真當自己沒有軍權便是個能夠隨便欺負的主了?“你方才說過的話,難道這麽快就忘記了嗎?”黃氏也不著急走人,她倒要看看,這些不知好歹的混帳東西,究竟是憑什麽敢給她好看!
“奴婢什麽也沒有說,老夫人近來耳朵不好使,想必是出現幻聽了。”那侍婢抬起一雙水汪汪的眼,很是無辜地道。
劉萋萋突然出人意料地站起身。那侍婢瞧她過來,心裏就有些緊張。雖然這位和親來的世子妃從不管事,但她那張冷漠的臉實在太讓人害怕了,尤其她在煉毒的時候,更是教人恨不得雙耳失聰、雙眼失明,連嗅覺味覺都統統消失的。
看到劉萋萋動身過來,黃氏心裏一喜,於是加把勁道:“我的耳朵是不是出現幻聽,我自己心裏明白,至於你,剛才說了什麽,可別以為誰都沒有聽見。你剛才說——”
那侍婢真是慌了,因為她注意到劉萋萋的眼眸比剛才又陰寒了三分。這是……該不會心情不好,把自己拿去當試驗吧?她可不要!心裏一慌張,說話也就結舌了,“說、奴婢說什麽了?”
黃氏並不打算放過她,“你說,世子爺回府世子妃卻一點都不積極,怕是給世子爺帶了綠帽——你剛才是這樣說的吧?”
“奴婢、奴婢有這樣說過嗎?老夫人可別冤枉了奴婢!”
劉萋萋微微眯眼,已經不想繼續聽下去。她轉身往外走去,聽到身後的對抗聲消失了,心裏默默覺得無趣。信步而出,在院子的一叢花樹旁,站住了腳。這一叢花樹,是謝世子栽培並親手打理的,他走後,她便命人專人打理,可是不知怎的,總覺沒有謝世子親自打理來得精神。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回過頭去。
那是一個人的腳步,而且應該還是一位熟人。否則,護衛她的十二個殺手不會視而不見。
那人在看到她的背影時便喚出了“萋萋”二字。
會這麽叫她的,世上隻有一人。他竟然以這種姿態回來了,他是怎麽做到的呢?劉萋萋不由咧嘴笑,但沒有聲音。四周寂靜得隻能聽見鳥的叫聲。可是很奇怪,她隻聽見了那聲簡單的呼喚——萋萋。
對麵的男子在距離她一丈開外的地方站定,精致的麵具下雙眸熠熠生輝,不是看滿院含苞待放的花朵,而是心無旁騖地將目光鎖定在白衣女子的身上。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聽見自己用這再溫柔不過的聲音,對對麵正呆呆瞅著他的人說道。
很多年以後,劉萋萋還在想:為什麽她會再回藍夭國,真的是因為許諾過謝世子嗎?但在這一霎那,內心已經比她自己先一步明白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問題,但劉萋萋認為自己問得理所當然。
麵具下的碧雲天勾唇一笑,漸漸地向她靠近,輕聲道:“若是我說,你現在是我的世子妃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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