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已經遲了
不過眨眼功夫,所有容器都被砸破,湯藥順著破洞流出,勢不可擋。等緩過一口氣來,劉萋萋即被周圍的場麵驚著了。不分尊卑貴賤,人們紛紛趴在了地上,努力爭取得到那些救命湯藥。他們有的人甚至還伸出舌頭去舔地板,隻因地板上殘留的湯藥。
為什麽不給他們活下去的機會?
所有人隻想在這場瘟疫中活下去,誰都沒心思去怨怪劉萋萋。唯連豐盈拖住劉萋萋,“為什麽?”為什麽她苦心孤詣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卻要親手毀滅這一切?難道隻是因為要和他同歸於盡?
劉萋萋沒有立即掙開,說道:“祭壇底下就是毒潭潭水,隻有那些藥流了下去,並與之相溶才能變成防疫藥,變成治療瘟疫的藥。”
“你騙人,祭壇乃是皇家禁地,一般人如何能夠進來?”連豐盈雙眼發紅,聲音因激動而沙啞,拖劉萋萋腳的手更緊了。
“祭壇底下本來就有一條暗溝,我讓人疏通這條暗溝,然後再把毒潭潭水引過來。毒潭潭水本來腐蝕性很強,不過我恰好配得出防腐蝕性的毒藥。我先將這種防腐毒藥引到祭壇底下,再把毒潭潭水引過來,然後撬開地板,開渠引流,隻等大夫們把藥熬製好,使之迅速進入祭壇底下,過不多時,真正的防疫藥才能出來。你若不信的話,可以稍後看看——”說時,低眸看向連豐盈的手:“我不想你雙腿毀了,手也被毀去。”
“祭壇乃皇家重地,你是怎麽辦到的?”連豐盈終於鬆開手,但也很快被其他人擠著,踩到地上,一隻胳膊也因此脫了臼。不過他卻咬緊牙關瞅著劉萋萋。
看著他攔在跟前一副決然的模樣,劉萋萋便道:“我與太子殿下是故交。”說時她注意到那些侍衛呈包圍之勢湧來,她即施展雲殺輕功,往祭壇外奔去。
“攔住她!”
“別讓她跑了!”
看著那些侍衛追拿劉萋萋而去的背影,連豐盈忍著痛歎息一聲,此後他窮盡一生,想要研製出同樣的防疫藥,卻發現無論如何均不得其門而入。臨死之前,唯叮囑後人:做人要腳踏實地,虛心向學,切不可再像他年輕氣傲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劉萋萋才穿過一片樹林,就被太子的人攔住了,“祭壇重地,隻許進不許出。”劉萋萋拿出一個令牌,說道:“太子殿下貼身令牌,見牌如見他,誰敢攔!”
不料對方臉色一沉:“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太子殿下的令牌,拿下!”
劉萋萋頓時眸色一變,抖出大片白色粉末,高叫道:“毒藥!誰攔誰死!”
手持刀槍的侍衛不禁倒退幾步,放鬆了包圍圈,卻又立刻被他們的首領喝止:“那是麵粉!誰拿下她,賞黃金百兩!”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眾人還是猶豫,“大、大人快看!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怎麽了?劉萋萋來不及疑問,乘著堵住自己去路的人還在愣怔,突圍而出。身後隨即傳來追殺聲。隻是很快她就聽不到了。原來不知不覺中,雲殺輕功竟被她發揮到了八成以上。但此時的劉萋萋無心留意這些,拚足腳力朝菜市口飛奔。
孰料前方突然殺出一隊人馬,為首幾個揮鞭高喝:“陛下禦駕祭壇,替民請命!行人速速避讓!”劉萋萋躲閃不及,被那人一個響鞭甩來,衣衫撕拉破了,鮮血順著鞭痕冒出,不過片刻,手臂上的衣衫便染上了血色。
那隊人馬見是個十來歲少女,也隻是微微一怔,即嗬斥她速速回避。然而劉萋萋被鞭梢帶得滾落在道旁,等她想要爬起身來,皇帝的儀仗已到。這個時候再要回避就是衝撞了聖駕,按律當斬。所以劉萋萋隻能順勢跪在邊上,隻望皇帝的隊伍能快些過去。
好不容易皇帝的車駕過去,劉萋萋無心理會鞭傷,忍痛往菜市口跑。當她趕到的時候,一個老頭正慢悠悠用水衝洗地板。劉萋萋忙問道:“老伯,剛剛的囚犯呢?”“哎……”老伯搖搖頭,邊衝刷地板邊來回走動。
地板上透著血腥氣,地板被老伯用水來回衝刷著,已經沒有半點血色。
她來晚了……劉萋萋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連鞭傷的疼痛也仿佛感受不到。她垂下眼眸,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追至老伯身後,問道:“老伯,那……你可知他、他們的屍體何在?可有人來認領?”
老伯歎氣道:“唉,現在到處是死人,哪個還來認領?”
“那、那些屍體到哪裏去了?”
老伯抬手朝一個方向指去。
殘陽如血,山崗上林木蕭蕭。
房蜜一臉冷酷,對那個站在懸崖邊上臨風而立的女子道:“剛剛得到消息,南王已在菜市口被處斬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在得到這個消息時,不是料想中的狂喜、放鬆,也不明白為何她會鬼使神差,親自爬到這裏告訴司徒流芳。這個女人在剛開始的幾年裏,奪走了夫君對她的寵愛;這個女人所生的兒子又讓她費盡了心思才養殘了;還是這個女人的女兒,害死了她的一雙子女。這麽刻骨銘心的仇,眼看就要報了,她卻沒有高興的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司徒流芳終於回過頭,看著房蜜說道:“多謝你。”
“謝我?”司徒流芳的反應讓房蜜心頭萬般不是滋味。多年的爭鬥她已經習慣了居高臨下看待對方,隻是沒有想到當有一天,自己的對手會親口來感謝自己,而且那神態,無論如何都沒有奴顏婢膝的成分在。司徒流芳在她麵前仿佛從來都是逆來順受。可是現在呢?她卻發現自己原是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司徒流芳根本就是寵辱不驚,對什麽都不在乎!她若隻是逆來順受,又如何能入得了像南王那般曾經手握軍權的男人的眼?又如何能陪伴在南王身側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之時,還找上門來?
想通了一切以後,房蜜仰頭狂笑,笑得眼淚流出,又被秋風吹幹。她掏出手帕仔細揩拭眼角,卻還是笑得肩膀抽動。司徒流芳唯一的弱點,就是劉銳權。而現在,劉銳權的一切卻掌握在她手裏。
司徒流芳自然看出了房蜜眼中的異樣,但她並不在意,“自然是要謝你的,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我還不知原來王爺已經去了。”
她說得這般雲淡風輕,仿佛死的那個人同她沒有任何幹係。房蜜怔了一下,“沒想到你心這麽涼薄,王爺待你夠好的了,這麽些年,難道還沒有捂熱你的心嗎?”她說著,仿佛想到了什麽,麵上頓時露出一絲了然,“原來,你對老爺是真的……”
試問一個女子的心給了一個人,她以後再跟誰,那人再如何待她好,她又怎麽能夠放得下舊愛?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房蜜於是又笑了。
司徒流芳自然看懂了房蜜的笑意,隻是她卻沒有回應的意思。
房蜜也不在意她回不回應:“芳妹妹,你這般涼薄,想必之前你在我們麵前要死要活的是在表演了。不過,我素來知道你最在意的是什麽,所以,你和你那個殘廢兒子,還有你那妖孽女兒……”說到這裏,房蜜便看著司徒流芳沒有接著往下說了。
司徒流芳自然知道她想要說什麽,她看向懸崖對麵,淡然的道:“你是認為,隻有我一死,才能換取他們的性命?”
“哼,你們害死了我的夕兒、蓮兒,我就要你們陪葬!”房蜜獰笑著,又恢複了劉府當家主母的氣勢。
司徒流芳想起劉萋萋的樣子,眉眼就帶了笑,“當年我就是太固執,才連累子女過得辛苦。不過我卻不擔心萋萋,她雖然性子冷淡,也不是特別聰明,可是有一點,你可能還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麽?”
“凡是她所認定要做的,她必定能夠排除萬難,達成所願。”當年碧王府小世子的命,也是因為有女兒萋萋,才僥幸活了過來。對劉銳權她更多的是虧欠,可是對劉萋萋,她是真的一直以她為傲。所以才會在突然得知房蜜此次設局,劉銳權是“大功臣”時,她也隻是心裏不舒服了一陣,便想通了。
房蜜當然不會相信:“天下的父母都會以自己的子女為榮,卻還沒有聽說過子女愛護自己的父母勝過父母愛護子女的。劉萋萋年少時就被你拋棄,難道她心裏會沒有怨恨嗎?不管是什麽原因,總之你都是拋棄了她許多年。她一個孤女活到今天,若不是當年我心存私念,將她認進家門,又是我一時心軟,你以為她能活到今天?你們都隻看到我這個當家嫡母的狠毒,卻從未了解到我的處境。”
“所以,我來了。”一個略顯沙啞的嗓音從後麵傳了過來。
兩個女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素白衣衫的女子慢慢從山下爬上來,正是她們剛剛提到的劉萋萋。
“萋萋?”
“你怎麽知道這裏?”
劉萋萋首先看向懸崖邊掩飾不了擔憂表情的司徒流芳,“娘,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司徒流芳了然地點頭,“你的眼睛?”房蜜這才發現劉萋萋雙眼的異樣,讓人一下想起貓的碧眼。她哼了一聲,更加認定劉萋萋果然是妖女。
劉萋萋和兩個女人站到了同一高度:“我的眼睛沒事,過段時間就會好——娘,你過來我這裏,我有事要跟你說。”
房蜜卻冷哼道:“已經遲了。”
劉萋萋心裏咯噔了一下,又看到司徒流芳站在那裏未動,心裏的不妙感更深了,“娘,你到我這裏來。”
“萋萋,你有什麽話就這麽說吧,娘答應你的,從來沒有食言過,對不對?”
劉萋萋沉默了。司徒流芳又道:“萋萋,告訴我,大公子和大小姐是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