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毒黃金
所以,他這是打定主意,要奉陪到底了。太子微微眯了眯好看的雙眼後,“本宮這裏有幾句話,不知劉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直接丟掉雲王和其他的人,卻單獨要與劉萋萋說話,當中必有緣故。雲王正欲提醒劉萋萋小心謹慎,劉萋萋卻已朝太子側旁行去,當先走到不遠處的樹叢之中。
“不知太子殿下喚民女單獨見麵,所為何事?”劉萋萋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太子目光之中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但他很快就恢複平靜,“萋萋,你我之間,何須如此見外?”
“遠處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民女可不想被人看到衝撞了太子殿下。”劉萋萋仍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其實,看到太子安然無恙地出現,她暗地裏是鬆了一口氣的。畢竟這個太子,從出現到現在,對她並沒有構成實質性的傷害。隻是,她確實有些不喜他的刻意隱瞞身份。
太子調整了自己的呼吸,“你不該覬覦那批寶藏的。”如果對象換成任何其他人,他絕對不會親自提醒。可是,這個人,卻是……
劉萋萋不禁有些詫異,“太子殿下今天前來這峽穀,陳兵於四處,就是為了來警告民女這句話?”
“本宮隻是不想你娘親、和你因為此事無端送命。”太子看著這樣冷漠到讓他無所適從的女子,原本準備的措辭,忽然之間沒有辦法說出口。
劉萋萋淡漠的臉上並沒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樣,至少有一點點的感恩,或是受寵若驚,什麽都沒有!她隻是目光平靜、表情淡然地聽完後,微微抬起明亮的雙眸,看向他,“我知道太子也想得到這批寶藏,既然是這樣,那就各憑本事。哦,對了,能夠看到太子殿下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說完,沒等太子出聲,便朝著自己的隊伍行去。
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太子的臉色還沒來得及完全漲紅,就不得不接受劉萋萋連多一點的耐心都沒有就走開的事實。
看到劉萋萋平安,雲王鬆了一口氣,“他與你說了什麽?”劉萋萋微微搖頭,“沒說什麽,我們要快點離開此處,我擔心皇帝會親自帶人追來。那樣的話,就麻煩了。”
有劉萋萋帶隊,那些縮手縮腳的災民當然有樣學樣,跟著她,從太子側旁經過。隻是,那短短的一瞬,卻讓他們人人覺得經曆了太多、太多,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隊伍又再次被迫停了下來。
“如果你執意堅持,本宮不能保證他們的性命。”這是太子在回過神來之後,堵住劉萋萋去路時,說的話。而他口中的他們,就是被迫一字排開的劉府中人——劉洋平、房蜜、劉惠蓮、劉惠香,以及劉銳權。他們或相互偎依站著,或杵著拐杖撐著,目光或哀怨或憤怒或不甘,但都把殷切的期待表示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劉萋萋,我可是你親爹,你若不救,你就是大不孝!
劉萋萋,好歹我也是你當家嫡母,你若不救,你就是逆女!
劉萋萋,我們可是你姐姐,哪怕同父異母也是,你若不救,你就是罔顧姊妹手足之情!
劉萋萋,我可是你親哥,而且還是同父同母的,你若不救,你就遭天打五雷轟!
有很多時候,劉萋萋都覺得自己無能為力。比如現在,她完全可以不顧這些人的生死。從當年她用雙手爬出劉府,她與他們之間的所謂親情紐帶,便已斷掉。可是,她不得不顧及司徒流芳的感受。
視而不見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劉萋萋問道:“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還是?”
“有什麽不一樣嗎?”太子未料到劉萋萋會問出這樣的話。
劉萋萋一下子就沉默了。無論這是皇帝授意,還是太子私下所為,其結果都一個樣。那就是,如果她執意要那批毒黃金,那麽,她的這些家人就會因此送命。劉萋萋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你想要那個位子,也可以不用那麽費勁。”
這句話說得太直白了,雲王不由擔憂地皺了皺眉,卻什麽也沒有說。他很清楚,他不是劉萋萋,不能代她做出任何的決定。司徒流芳也知道劉萋萋這個時候非常為難,但她卻溫柔地握住女兒的手,聲音溫柔而堅定,“萋萋,無論你做什麽決定,娘都不會怪你。”
得到這批寶藏,隻是將營救蕭望的機會增加了一點贏麵。其實一直以來,司徒流芳都知道,想要救他出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她絕不會什麽都不做,就眼睜睜看著他死。但同樣,如果要她在蕭望和女兒之間做選擇,她會要女兒好好活著,自己陪他去死。
司徒流芳的心思,劉萋萋早就了然於心。但是,當她親耳聽到母親親口對她說出來的時候,那震撼的力度,還是讓她心裏疼得發慌、堵得發慌。這一刻,她是真的對太子心生怨恨。如果不是太子與蕭望權力相爭,蕭望又怎麽會被打入大牢,秋後問斬?隻是,她也知道怨恨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很多年前她就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她的麵上依舊顯得平靜。
“你都決定好了?”待看到她抬起雙眸,眸中清涼如水,太子便問道。和蕭望的權力相爭,並不是由他個人能夠左右。他早就料到,這對母女會對自己心生怨恨,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對母女竟表現得如此平靜,平靜得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太子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下意識背在身後的那隻手,也慢慢地攥緊拳頭。
劉萋萋明亮的眸子讓太子差點沉迷進去,而事實上,他腦海中的畫麵已經飛速回到過去的那一幕。而縱使如今重逢,那人那物,卻早已物是人非。
沒有注意太子的變化,劉萋萋目光平視前方那幾個人,從劉洋平到劉銳權,眼中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太子難道不覺得,做這種決定,需要花費一定時間嗎?”
對麵的幾個人,本來被她這麽冷漠的目光掃視到時,心裏就都焦急、害怕和不安過,但是,在聽到她的這句話後,明顯都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劉萋萋身上流淌的都是劉家的骨血。她再冷血無情,也不能不認這一點。而劉洋平等人,也不信劉萋萋真能冷血無情到“大義滅親”的地步。
為了保險起見,劉洋平等人甚至在一眼看到劉萋萋身邊的司徒流芳後,就想好了各種各樣的說辭。隻要劉萋萋稍有什麽對他們不利的,這些說辭,就足以讓劉萋萋聲名狼藉,前途一片黑暗。劉萋萋的唯一弱點,就是司徒流芳。可是,劉萋萋卻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所以,劉洋平等人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出,而劉萋萋就已經當著太子的麵,領著一眾人從他們身旁,浩浩蕩蕩地走了過去。
劉洋平目光閃爍了一下。
太子的默許,代表了劉萋萋至少還有短短一天的時間,可以考慮這個問題。劉洋平等人已經知道,這批寶藏被皇帝直接派人要走了,可是,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要挾持他們一家去做劉萋萋的人質。本來,他還想試圖通過太子的人來套話,結果人家什麽都沒說,客客氣氣,把他們安頓在東宮的客房,將他們全部軟禁了起來。
盡管是囚禁的生活,劉家三個女人仍然感受到了什麽是天家的氣派。錦衣玉食、金屋銀瓦用以形容東宮,隻是表象。光是前來照顧他們飲食起居的侍女們,每一天過來,身上所著的衣衫,從款式到布料,就足以讓劉惠香這個堂堂知府女兒雙眼直冒光。就算是飲食,日常的四菜一湯,也沒有重樣過。
於是,房蜜每天都會對著一屋子精致到極致的擺設,眼冒金光,愛不釋手,差點就把這裏當自個家了;劉惠蓮麵對這裏的亭台樓閣、假山水景流連忘返,想著倘若手裏牽著小兒徜徉其中,當是神仙日子,哪怕少了夫君作陪,她也是極痛快的;劉惠香則滿心都是不甘,每次麵對鏡中被毀了容的自己,便忍不住怒火中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能立即衝出外頭,找劉萋萋的晦氣。隻有等冷靜下來的時候,她才會記起,自己要先重新博取東宮太子的憐愛,方能逐步實現自己的心願。
劉洋平和劉銳權父子則被另外關押在對麵的院裏。身為劉府一家之主,當然頭腦中的想法和女人們完全不同。劉萋萋敢與當朝太子硬碰硬,別人或許覺得她是不知天高地厚,傲慢無禮,愚蠢之極。可他劉洋平是誰?太子如此縱容劉萋萋,顯然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想到這個女兒竟有如此能耐,劉洋平便忍不住情緒激動,已經在考慮如何好好利用了……
太子剛剛安頓好這些,皇帝就輕裝過來了,“她的家人在你這裏?”
“是,兒臣剛要去向父皇稟報……”察覺到皇帝似有不悅,太子越發小心翼翼,但還是被皇帝抬手阻止了他後麵的話。皇帝也不落座,隻是陰沉著臉看了一眼太子,直到太子被盯得頭皮有些發麻,這才開口:“你可知現在的疫情發展到了何種地步?她的家人,到了這時,你還想替她考慮!”
太子不防皇帝會突然暴怒,連忙跪下地去,“兒臣知罪,父皇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