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羨慕
房蜜讚同地頷首,目光若有所思,嘴角卻含著刻薄的冷笑,“郡主畢竟是女子。”
可不,母女倆對話的時光裏,那邊劉銳權已經將木蓮郡主哄得眉眼帶笑,神色柔和了許多。木蓮郡主畢竟是個女子,雖然已經被許給西川,但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怎麽敢胡亂置喙郡主的聲譽?
“哼,花言巧語,權兒總算學會把那點本事放對了地方。”房蜜壓低聲音如是說。劉惠蓮神色複雜地瞧了瞧遠處的劉銳權,一個瘸了腿受了重傷的男人,花花的腸子,怎麽就能在高貴的郡主麵前,如此吃得香呢?要是她的那位能有半點對她這點心思……
房蜜一看她那苦巴巴的表情,就知道劉惠蓮是想起了鄒靜之,她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歎著氣勸道:“別擔心,等我們劉府得了寶藏,多的是好男人主動上門來,你還怕乖女婿不回頭麽?”
劉惠蓮回過神,勉強一笑,道:“是。”心裏終究是黯然,成親多年,隻生了個男孩,當初看在是個兒子的份上,鄒靜之倒是對她好了一段時間,可惜好景不長……鄒靜之就是抱著她在夢裏,也會喊出那個人的名字。劉惠香痛恨劉萋萋,她比妹妹更恨劉萋萋。
現在好了,老天替她劉惠蓮報了仇,你劉萋萋再厲害又如何?咣當一聲,跌入深不見底的陷阱,還不是連個響都聽不見?指著別人救你劉萋萋嗎?
劉惠蓮轉目朝四周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望過去,對不起,沒有一個人會為了劉萋萋而耽擱尋寶的行程。
經過陷阱旁邊時,劉惠蓮默默地說了一句:劉萋萋,你就在底下安息吧。
劉萋萋一陷入陷阱,就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黑,周圍徹底的黑。她什麽也看不見,手腳以及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處於虛空,觸碰不到任何東西,除了風。
喉嚨裏忍不住發出驚叫聲,而這叫聲雖然自己聽來驚心動魄,可卻傳不到外麵去。也沒有想著誰會來救自己,劉萋萋嘴邊的苦笑越咧越開。
下跌的過程似乎很漫長,可也很短暫。等到劉萋萋施展開雲殺輕功,企圖穩住身形,底下腐敗而令人窒息的味道已經蔓延了上來。雖然看不見,她也能敏感地知道,這是快要到達底部了。
劉萋萋不知道的是,在她失足跌下來的下一瞬,兩個殺手也跟著跳了下來,並且各施所能,想將下墜的劉萋萋穩住。可惜,黑暗中,雙方誰也看不到對方。
等到觸底,劉萋萋是完全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四周烏七麻黑,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也分辨不清東南西北,想爬起來走動,才知道雙腿鈍鈍的,根本動彈不得。劉萋萋坐在冰冷的地上,用手揉搓了兩下雙腿,不舒服的感覺才舒緩了一些。
四周死寂一片,跟著劉萋萋下來的兩個殺手被機關束縛住,不停叫著劉萋萋的名字,卻是彼此看不到對方。劉萋萋隻好回應他們:“我這裏好冷……腿不能動,其他還好……你們想辦法自己出來……”話沒說幾句,就不停地打噴嚏,實在是這裏太陰寒了。她冷得直打哆嗦,身體蜷作一團。
沒過多久,劉萋萋就發現自己身子的表麵結了一層薄冰。再這樣下去,非凍死在這裏不可。劉萋萋心裏越發著急,一時之間,卻是無可奈何。連續喊了幾次殺手,那兩個人卻像突然失去蹤影,沒有反應。
之所以沒跌死,全賴這裏落葉積得厚實。劉萋萋看到周圍情況的時候,兩個殺手的身上生生釘著幾寸長的箭矢,箭矢沾著黑色的血,血水順著箭矢的一頭,噗嗤噗嗤地流,無聲地往下掉。兩個殺手也看到了劉萋萋,兩個人嘴唇哆嗦,勉強說出來的聲音如同蚊蚋:“姑娘,對不起救不了你了……”
劉萋萋一下子站起身,才記起來自己是動不得的。但她還是朝兩個殺手的方向,努力走去。
兩個殺手一左一右,身體呈怪異姿勢扭曲著。劉萋萋爬近前,才知道他們之所以不能動,是因為琵琶骨被精鐵打造的鐵鏈鎖住了,鐵鏈的另一頭定在石壁裏。隻要一動,殺手就會流下一身帶血的汗。
兩個殺手朝劉萋萋搖頭,示意她不要過來,帶血的汗又往下流了一層。
才行了不過三四步,劉萋萋就覺得無比煎熬,滿頭的大汗,不停擦,卻還是不停流,流到後來,她已經抬不起手來抹掉。如水的汗打濕了衣衫,沒過多久就變成了冰霜,凍得她牙齒咯咯作響,渾身抖如篩糠。
“姑娘,你為我們做的,已經足夠了。”兩個殺手看著這樣拚命的劉萋萋,眼神痛苦。
劉萋萋明白這種眼神,這是打算放棄自己生命的意思。她猛地直起身,腳步踉蹌,卻咬牙站穩了,凝視兩個殺手,用古怪的聲音吼道:“我不許你們放棄,聽到沒有!”
這麽直起身,雙膝的裂痛感襲上來,差點讓劉萋萋痛暈過去。有啪嗒啪嗒的鮮血從那裏流出來,她卻沒有時間去管,也不低頭查看。
兩個殺手看著那血,雙眼蒙上了水霧,嘴角卻含上了笑意。
“你再上前試試,本宮不介意拆了他們的骨頭。”
就在劉萋萋強忍劇痛,準備上前去救殺手的時候,一道冷漠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聽起來,似乎是在哪裏聽到過。劉萋萋站住腳,抹走擋住視線的汗水,靜靜地看了一眼四周。陷阱中突然看得見,是因為突然出現的四盞宮燈。
琉璃宮燈,是宮裏的物品。
這麽說來,這個人也是來自宮中。
發現了這一點,劉萋萋比之前鎮定了,“你藏頭露尾,不敢用真麵目示人,跟那些鼠輩有何不同?”
“劉萋萋,你很有本事,竟然能夠令這批冷血無情的殺手,為你生,為你死。”聲音從宮燈後麵出來,一具黑影同時投射在了地上。
激將法行不通,劉萋萋就耐著性子問:“你想讓我做什麽,才能放過他們?”
“本宮想看看,你到底能夠為他們做到哪一步。”黑影投射在地麵的麵積縮小了,卻變得更加細長。劉萋萋看了一眼,知道這是一個女人。
劉萋萋看著那道黑影,說道:“你是宮裏來的娘娘。”
黑影從左邊晃出來,劉萋萋這才看清楚,來人隻露出兩隻眼珠,通體罩在黑衣裳裏。那麽陰森森地走出來,站在兩個殺手的中間空位處,突出來的眼睛更讓人覺得可怖。
“聰明的人往往死得快。”來人並不掩飾自己是女子的事實。
劉萋萋目不轉睛,盯著對方的眼睛,攏在袖子中的雙手悄無聲息地開始釋放毒藥,“你要怎麽樣,才肯放了他們?”她如今煉藥,已經可以達到無色無味的境界。
黑影仿佛看透了一切,輕蔑地對她笑,揮了揮手,“收起你那點小心思,你的毒藥對本宮根本就沒有效。”
劉萋萋隻感到一股微風拂過,釋放出來的毒藥反噬回來。她下意識眯了眯眼,跟著麵色就變了一變,“你在我身上動了什麽手腳?”
“也不知道你有什麽好,本宮的兒子竟然會看上你,還把你如珠如寶地捧在手心,”黑影踱著細碎步,琉璃宮燈下襯得她更加黑暗,下巴抬得高高,鼻孔朝天。
臉上的刺痛讓劉萋萋很快明白過來,但她卻是嘲諷地笑,“原來娘娘就隻會這等下三濫的招數,真是讓晚輩看走了眼。”
“你說什麽?”
聽得出來黑影的聲音染上了幾分怒氣。因為她看到,劉萋萋的臉雖然開始腐蝕,但愈合的速度卻比腐蝕的速度還快。
“萋萋的解藥和毒藥沒了,又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毀容,心裏一定會很著急,很害怕——如果這是娘娘想要的,那麽,你成功了!我現在的確很著急很害怕,我也沒有想到好的辦法,來應對現在這種狀況。”
兩個殺手聽著劉萋萋近乎蒼白卻又坦誠的話,眼神平靜得猶如湖麵上無波的水,慢慢合上了雙眼。
“你很坦誠,也許,這正是本宮那個笨兒子看上你的原因——你的臉,竟然能夠自動愈合腐蝕掉的傷口?”
劉萋萋笑了,不過因為被對方的毒藥弄得臉上正在腐蝕,不到片刻又聽到對方說正在愈合,她的心情也是一起一伏的,不必看,也知道她此刻的臉上是怎樣可怕的一麵了。
這麽一笑,劉萋萋就如同夜裏走出來的女鬼,能夠把啼哭的孩子嚇得噤聲。
“你到底想怎樣,才肯放過他們?”劉萋萋覺得自己所有的耐心都已經被對方壓榨得所剩無幾了。
黑影看著劉萋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怪測測地笑,笑容被黑布遮著,完全看不到,顯得更加詭異和神秘。劉萋萋卻因此越來越覺得此人熟悉。
黑影抬手,對著左右兩個殺手揮出什麽,劉萋萋就看到兩個殺手麵目扭曲到猙獰,可卻開口對劉萋萋道:“姑娘,別管我們了!你自己想辦法脫身……”
黑影的眼眸流露出羨妒,很深刻,毫不掩飾。
劉萋萋這一次沒有流淚,強忍著痛楚,定定地凝視黑影,“你羨慕我,你也羨慕他們。”
“哈哈哈哈……你說得沒有錯,本宮的確羨慕你,也羨慕他們。”黑影一陣狂笑,然後看著劉萋萋,眼睛慢慢變得幽藍起來。劉萋萋想起了什麽,“你是藍夭國的人?”
“沒錯,本宮的確是藍夭國人。你想知道本宮為何會羨慕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