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再次相遇
劉萋萋勾唇，“這個，將軍就沒有必要知道了，或者不久的將來，將軍因此而得益，就會明白將軍的投入有多值。”她的話令易簫將軍如墜雲裏霧裏，但殺手們卻瞬間明白她想要幹什麽了。
原來劉萋萋帶著他們到福音寺，根本不是因為破解了破羊皮卷上的秘密，而是來這裏釣易簫將軍這條大魚的。隻是，他們隱隱覺得這條大魚也未免太容易釣了。但現在，他們聰明地保持了沉默。
易簫將軍沉思了約莫半盞茶功夫，抬起頭來時，眸中的光亮更盛，看向劉萋萋道：“也罷，本將軍就答應你這個條件！”說著打開房門，朝外麵喊了一聲，隨即小跑著過來兩個軍士，“將軍！”
“收集所有人的銀票，拿到這裏來！”易簫將軍沉聲道。
軍士傻了眼，露出迷茫表情。腳下當即挨了一腳，“還不快去？”
“是！”雖然將軍的要求有點奇怪，不過軍士們還是依言執行，很快，銀票和銀兩被送到了房中。易簫將軍瞅著滿桌皺巴巴的銀票，對一旁還不到一座小山的銀兩連掃一眼都懶得掃，他大皺眉頭，“怎麽，大家就隻帶了這麽點銀子？”他簡直不敢相信。
軍士們無言。向來他們出來，幾曾帶過什麽銀兩？無論是住店吃飯，還是逛街買購物，誰不是搶著送？誰敢跟他們這些軍士要銀兩？軍士們忽然間覺得他們的將軍有點陌生。
敲定了下次見麵契約事宜後，紅衣將軍如來時那般，帶著大批軍士從容離去。夜幕之下，將這夥人烘托得更添幾分神秘。以至於臨走之時，劉萋萋都生出了像在夢裏一般，囈語道：“他們就這麽痛快地答應下來了？我怎麽感覺不像真的？”
殺手首領望向外麵黑黢黢的夜色，如墨的天穹下，福音寺顯得寂靜蕭條，連遠處慢悠悠走動的和尚也不能讓人感到心安。他也點了點頭，“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回客棧再從長計議。”
事到如今，也隻好見一步行一步了。劉萋萋點頭，“如果有尾巴跟隨，可以不必理會。在我們沒有找到寶藏之前，我相信他們不會輕易動我們。”
殺手們也同意這個觀點。一行人護著劉萋萋離開福音寺，原先替他們開門的和尚在看到他們出來時，原本惺忪的睡眼睜得極大，仿佛不敢相信他們竟還有命活著出來。直到一行人很快沒入黑暗，他才輕輕默念了一句佛號。善哉善哉！
遠處的天邊一片暗紅，那方位正是福來客棧。幾個人心頭都感覺到了不對勁。殺手首領已經抱起劉萋萋，施展輕功疾掠而去。其他殺手亦緊緊跟隨。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幾人來到福來客棧外頭不遠的地方。
整個福來客棧被火舌吞噬，方才所見的暗紅正是由此而來。
“娘！”
尖利破裂的女聲瞬間打怕了這夜的平靜，也蓋過了那些正忙於救火的人群。有人回頭望向這邊，看到一個女子被一個高個子男人攬在懷中，聲音正是從那女子口中呼出。此刻，女子正拚命想要掙脫男子的懷抱，火光下，那張小臉不但沒有襯出酡紅，反而現出幾分蒼白。
劉萋萋痛苦哀嚎，一聲聲的“娘！”傳遍每個人的耳朵。但殺手首領卻死死將她攬住，不讓她因為一時衝動，闖入火海。滾燙的淚水打濕了他粗糙的手，殺手首領微微皺起眉頭。不需要他的號令，剩餘殺手已經朝火勢滔天的福來客棧衝去，於是，首領沉聲道：“萋萋，莫怕，你娘一定不會有事！你看，他們已經去救你娘了，你冷靜一點。”
劉萋萋在他懷裏的掙紮停止了一下，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和無助，首領的話讓她很快冷靜下來。自己如此衝動，於事無補，還不如想辦法查明事實。“你放開我，我已經冷靜下來了。”幾個呼吸之後，劉萋萋道。
聽得她的聲音恢複如常，殺手首領沒有猶豫，大手鬆開了劉萋萋的纖纖細腰。剛才情急之下，他猿臂一伸，便將劉萋萋攬入自己懷中，這時懷裏一空，他的心頭莫名湧起一絲空虛。眉頭微微一動，他很快將這種情緒消滅，“你娘也可能不在裏麵，你不要太擔心。”
“嗯。”劉萋萋重重地應聲，跨步朝著火勢在慢慢得到控製的福來客棧行去。殺手首領亦步亦趨跟隨。
黑乎乎的廢墟之中，很快被人挖出幾具燒焦的屍體。人群很快圍了上去，有人認出死者，頓時哀戚大哭，或當堂暈厥。劉萋萋一步步靠近他們，小拳頭緊緊攥住，她，不要像他們那樣！她，不要看到裏麵有熟識的麵孔。
事實上，每一具燒焦的屍體都已經麵目全非。能夠認出死者的家屬們，大多也是通過其隨身玉佩或者其他遇火不化的物品辨認。
一塊熟識的玉佩突然躍入劉萋萋的眼簾。她認得，那正是司徒流芳近日還帶在身上之物。隻覺得眼前暈黑一片，連明晃晃的火苗、搖動的火把，也不能夠給她足夠的光明。劉萋萋腳步一個踉蹌，不知道是沒有看到腳底下橫著的梁木，還是沒有辦法躲避，她猛然栽倒地上，雙膝咚的一聲跪下去。
“娘……”劉萋萋顫抖著雙手，一把抓過那玉佩，喉嚨發出來的聲音陌生得連她自己都不認識。
殺手首領手伸了過去，卻沒有再進一步。高大的軀體毫不猶豫站在了劉萋萋的身側，卻是默默不言，唯有暴露在人皮麵具外的那雙黑眸，閃過一絲隱憂。
“姑娘，節哀順變。”有人在劉萋萋的耳邊說著同情的話語，劉萋萋恍若未聞，手裏仍舊抓著那玉佩，神情怔忪。早知如此，她就不該遠離福來客棧，不該去福音寺。無數的後悔盤繞著她的內心。滾燙的淚水吧嗒吧嗒落下，洇濕了膝邊的泥土。
視線越過亂成一片的走水現場，一行幾個人影晃動在暗黑的夜色。
“哼哧、哼哧！”有一個青年男子賣力地背著一個婦人，穿過長長的甬道，來到一個幹燥通風處。跟隨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名身材婀娜多姿的女子。盡管是在漫漫暗夜，但是在不遠處福來客棧火光的映照下，還是不難分辨，這位女子擁有著絕對傲人的容顏。
“哼哧、哼哧！”放下了背上的婦人，青年男子也顧不得身旁女子的冷眸相對，大口大口地喘氣。從福來客棧到達這裏，少說也有四五百來步路，如果是他一個人走路，當然不會有什麽問題，但他現在可是背了一個人在背上，且又幾乎是一路小跑而行，能夠站著喘氣已屬不易。
女子冷眸繼續麵對著年輕男子，心裏鄙夷著對方的沒用，“快看看她還有沒有氣。”
經她的提醒，青年男子才猛然想起，連忙檢查已經被他放在地上靠著牆壁的婦人，隨後歎出一口氣，“還好，應該一會兒就能醒來……”
女子淡漠地點頭：“那就繼續趕路！”
青年男子不幹了，“郡主，我們不是已經安全了嗎？為何還要繼續趕路？難道，您已經找到藏寶藏的地點了？”此人，正是劉銳權。
木蓮郡主冷哼了一聲，“若不是方才你笨手笨腳，迷香點著了，客棧也被點著了，我們又何必繼續趕路？你若不怕被官府的人追查，隻管留下，本郡主可要先行一步了！”說著，小心翼翼地摸摸懷裏的東西，提起裙角繞過劉銳權，就往福來客棧相反方向快步走去。
“郡主，等等我！”劉銳權哪裏肯就此放過跟隨木蓮郡主的良機，當下連忙背起了司徒流芳，急急追去。
天色不知不覺漸亮，福來客棧早已變成黑乎乎一堆廢墟。除了無人認領的被燒焦的屍體外，場地上隻剩下劉萋萋和殺手。“前輩，你相信我娘就這樣離開了嗎？”
聽到整個晚上一動不動猶如雕像的劉萋萋開了口，聲音卻是異常沙啞、低弱，殺手首領高大偉岸的身軀不由微微一動，他還沒有回答什麽，就見劉萋萋從地上站了起來。她跪得太久，雙腿麻木，這麽一著急地站起身，整個人便頭暈目眩，站不穩身體。
殺手首領及時將她扶住，她穩住身體後將對方推開，還微微搖著頭輕笑：“我沒事！我娘一定還活著，我不信她就這樣離開了我，當年，當年我還小的時候，以為她中毒死了，死在南王府，於是我一個人離開了那個傷心地。那裏，除了蕭望叔叔，沒有一個人是關心我的，然後，我就一個人流浪，當乞丐，討飯，到了塗州……再然後，我長大了，我被劉府的人設計逼迫，去給人當小妾，那個時候，娘就回來了。這一次，我相信她也是這樣，她一定會回來的，你說是不是？”
殺手首領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但他終於明白，為何她能夠應對他們的酷刑，為何她能夠那樣堅強而冷漠。
劉萋萋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她一麵說著往事，一麵腳步踉蹌著走，倒退著，距離殺手首領越來越遠。殺手首領眼神流露出了一絲波動，她卻淚眼模糊看不到了。
後背猛然撞到一個堅硬的物體，劉萋萋倒退的步伐立即受到了阻滯。她想扭頭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阻礙了自己，誰知剛一扭頭，脖頸撞上了什麽冰冷的硬物，她立即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