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你不配做男人
劉萋萋不禁有些羞赧。想起剛才是碧雲天奪過香囊,搶著對那些軍士下毒,她立刻轉移話題:“哦,你沒中毒。我們趕快回去吧!不能讓娘知道這件事……”
如果被她知道自己下毒害了那麽多條人命,或許她不會責怪自己,但她一定會很傷心很難過。劉萋萋想到司徒流芳憂鬱的眼神,心裏就忍不住往上揪。
兩個人趕回去,殺手們已經都出來了,正一個個檢查著倒地的軍士。看到劉萋萋與碧雲天過來,殺手首領就仿佛鬆一口氣,道:“姑娘,你回來就好——這些人都還有氣。”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劉萋萋奔到一旁的一名軍士,抓手診脈,神情嚴肅。
不久之後,劉萋萋直起身,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還好,這種毒並不致命!要不了一個時辰,他們便會自動醒來。”而到那時,他們已經走遠,再不會被他們捉到。她四處張望,並不見木蓮郡主的身影,心裏隱約覺得不妙,而殺手首領已經知道她的想法,說道:“姑娘,木蓮郡主在屋子裏,劉銳權正陪她與你娘敘話。”
劉萋萋的臉色頓時沉了,“你說什麽?”
“萋萋,我不喜歡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這時,碧雲天突然開口,神情專注認真。
劉萋萋的頭腦已經有些昏沉,她抬了眼皮掃向碧雲天,沒有留意到他此時埋藏在眼底的深深的擔憂。她神色懨懨、語氣懨懨的道:“你不喜歡,走人就是。”
碧雲天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隻覺得心髒被重重敲擊了一下。“好,這是你說的。”過了好一會,他才聽見自己說出這麽半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院。
劉萋萋根本沒有留意到他臨走時憂傷充滿了全身,隻覺得每邁出一步路,都讓她感覺吃力。腦子裏麵嗡嗡嗡好幾個聲音在群魔亂舞般,操控著。沒想到啊,沒想到,劉銳權居然給她引狼入室。接下來,她要麵臨怎樣的挑戰?劉萋萋已經無法想象,這一刻,她隻覺得心累,甚至連動腿邁進房門的力氣也好像突然被抽光了。
“姑娘,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不如先回房休息一會,稍後再來見芳夫人也不遲。”殺手首領道。
劉萋萋卻搖了搖頭,“不,時間緊迫,我擔心木蓮郡主這是在拖延時間,隻怕她還有後招。我不能讓娘受到劉銳權和她的欺騙。”說著,感覺勇氣回到了腳上,劉萋萋邁入了房門。
殺手首領目光追隨著她瘦削的身影進去後,轉過身,對幾名手下道:“保護好姑娘。”
“屬下定不辱使命。”手下異口同聲沉聲應道。隨即,他們看到首領轉出院子,往外走去,步伐如風,竟是展開了輕功。幾人不由麵麵相覷,不明白首領怎麽突然有此古怪舉動。
碧雲天不知道自己怎麽會來到這裏,他已經坐在一家小酒館的凳子上,一碗一碗地喝起酒來。濃烈的酒嗆得他麵紅耳赤,頭暈目眩。這時候,有一隻手搶先一步取走了他想要接著倒的酒。碧雲天抬起眼皮,見是一個陌生男子,不由皺起眉頭問:“你是誰?”
對麵的男子動作瀟灑,拍開泥封,給自己麵前的海碗滿上一碗酒。濃烈的酒香味四溢起來。男子的容貌也在這酒的烘托下,增添了幾分神秘。刀削斧刻般的五官、臉龐上,男子那雙深眸輕輕掃過對麵的碧雲天,低聲笑道:“一個人喝酒,怎及得上有人作陪的快樂?”
碧雲天眉頭皺得更緊,冷聲冷氣道:“我不與陌生人喝酒!閣下要人作陪,還請另尋他人!”
男子曆經風霜後成熟的麵孔浮現一抹冷峻,“另尋他人?我要找的,就是你這臭小子!”他倏地出手,快如閃電般點了碧雲天穴道,令他無法動彈。一邊的食客、酒保看呆了眼。男子卻不理會諸人,氣定神閑往凳上大馬金刀一坐,冷眼瞅著碧雲天。
碧雲天技不如人,心情更加低落。他抬眼冷睨對方,越瞧越覺得對麵坐的定是自己熟識之人,隻是他一時未能想起。“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來,是要給你一個忠告!”
“你有何資格給我忠告?”碧雲天的傲氣立時被對方激發了。縱使當碧王府小世子之時慘遭追殺,他亦一直保持皇室權貴的清高孤傲。就算眼下淪為平民,他也沒有成為平民以後的自卑,甚至還擁有不同於平民的上位者的優越感。然而,對麵這位年紀約在四旬的陌生男子,卻挑釁了他這一點。
男子對碧雲天的不悅置之不理,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他動作瀟灑地喝下一海碗酒後,麵上依舊如無事人一般。來人突然長歎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啪的一聲拍在桌麵上,對剛剛圍攏過來以為他要鬧事的酒保們豪爽的道:“今天這個場,我包了!閑雜人等給我清出去。”
酒保們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伸手拿起那張銀票,這麽大麵額的銀票足夠他們將整個酒館翻新一遍!酒保瞪大雙眼,仿佛難以置信。而掌櫃的已經從後麵擠入,一把搶過銀票,衝著男子與碧雲天一疊聲道:“兩位客官請慢用,我們這就給兩位清場!”
碧雲天托著頭疼的腦袋,困惑地看著酒館裏的客人被趕走,“你究竟是誰?”他一麵困惑一麵暗中運氣,想要衝破穴道的禁製。
“怎麽說呢?”對麵的男子好像真的有點困惑,“事情要從你剛剛出生時說起,不過我要給你的忠告,卻是現在。”
碧雲天聽到自己穴位哢哢的輕響,就知道解穴成功了。不過,他卻沒有將喜色表露出來。他不動聲色地看向對麵的男子,想要弄清楚他的來意。“現在?”喝了不少酒的碧雲天,腦子顯得有點遲鈍。
“從我們接到任務,直到後來的金盆洗手,少說也有十年時間。而我們追殺你的次數,至少不下十次。說起來,你小子也算福大命大,竟有三四次都是劉萋萋那小丫頭所救,這一點,你承認不承認?”男子又給自己麵前的空碗倒滿酒。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喝酒了。但他一點兒也不陌生。
碧雲天若是沒有喝酒,此時就該意識到,對麵的男子是什麽人。可惜,他現在喝了酒,還喝了很多酒。“我承認,是她救了我。她的恩情我就算還幾輩子,隻怕也還不清。”想起剛才劉萋萋那句傷人心的話,碧雲天神色重現黯然。
“既然你承認,那你還棄她於不顧?”殺手首領眸中寒光一厲,聲音陡然拔高。
碧雲天苦惱地搖頭。不知是酒的作用,還是急於替自己辯駁的緣故,他臉上的紅光從臉頰擴張到了脖頸。“我並沒有棄她於不顧,是她,每次都想把我推開,我……我太累了!”說著,他端起麵前的海碗,一仰脖子,灌下滿嘴的烈酒。酒把他嗆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殺手首領冷哼一聲,重重地把海碗往桌麵上一扣,“這都是借口!男子漢大丈夫,天生就是為護衛女子而來,你若已認定了劉萋萋,就該對她不離不棄,而不是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離開她!”
碧雲天還是搖頭,“我沒有要離開她!”
“真是孺子不可教!”殺手首領眉頭跳了一跳,“你說你沒有要離開她,那麽你現在苦瓜臉坐在這裏喝酒,是什麽意思?你這是在逃避自己的責任!你不配做男人,也不配站在劉萋萋身邊與她並肩而立!”想起那時候他們對劉萋萋施用酷刑,她不屈不撓獨立挺過的過程,殺手首領就打心底欽佩她。正是因為如此,才覺得現在的碧雲天根本配不上劉萋萋。
見碧雲天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殺手首領心中已經對他徹底失望,決定等這次用寶藏營救出南王蕭望後,自己就是找遍天下,也要找出一個能夠匹配劉萋萋的男子來。不知不覺中,劉萋萋在他心中,已經等同自己的親生女兒,盡管,他從未娶妻成家生子。
碧雲天眼淚落了下來,不知道是傷心而流,還是酒烈的緣故。
“你說得對,我的確不配站在她的身邊,不配與她並肩而立!”
淚水很快打濕了麵前的桌麵,碧雲天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八歲那年,我被惡人生生掐暈,大家都以為我必死無疑,是五歲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在洪醫官的幫助下,救醒了我;十一歲那年,我被你們的人追殺,一路化妝成乞丐逃到塗州,可我還是沒有逃過你們的天羅地網,我差一點掉下深溝命喪黃泉,也是她,不知死活,不自量力,還要救我……”
每一次的生死關頭,劉萋萋就像上天賜給他的福星,一次次將他救還。對劉萋萋的感情,他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了報恩,還是因為依戀。他一邊喝著濃烈的酒,一邊陳述著那一段段傳奇的往事。
當碧雲天說到劉萋萋被擄劫到鄒府,險些成為鄒老太爺的第十九房妾室時,殺手首領的麵色不由一僵。那時候,自己為了確保任務的萬無一失,親自指揮上陣,結果,卻因為劉萋萋寧可給自己下毒致殘,也不想眼睜睜看著碧雲天喪命,而導致了他整個任務的失敗,還讓他們的實力從蒸蒸日上陡然直線下降到了隻能夠保存實力、隱忍不發。更糟糕的還不止於此,劉萋萋所下的毒,讓那次參加任務的人無一能夠幸免,還連解藥都沒法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