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故意誤會
在碧雲天溫暖的懷抱下，將這一切想通了不少的劉萋萋便沒有掙紮，隻是安靜地靠在碧雲天寬寬的肩膀上——也是現在，她才突然發現，他的肩膀很寬。她救他的次數，用五根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然而，不論是去年在鄒府，還是更早些時候在劉府，她都未曾仔仔細細地端詳過他。如今，她已雙目失明，卻遽然想到這茬，心中的懊悔可想而知。然而這種種，皆由她自己任性妄為的選擇而來，竟是難以對他人啟齒。“碧雲天，你怎麽會來這裏？”
碧雲天覺得跪著抱她有點累，索性將她拽到自己懷裏，老老實實坐在地毯上。此刻，他的眉眼彎彎的，顯見心情極好。是啊，劉萋萋沒有反感自己的舉動，這說明，她多多少少已經在接受自己的好意了。碧雲天說道：“最近來找我麻煩的人越來越少，本世子覺得無聊，所以，就找過來了。”
劉萋萋當然不會相信他如此敷衍的話語，“那些人不追殺你了？”且不說碧雲天擁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單是盛獨山莊少莊主的身份，就能夠令塗州全城百姓仰望了。這樣的人，身後沒有幾個看不過眼的人追殺，或是使絆，那就隻能說明塗州過於太平。然而，塗州地處蕭氏王朝南邊，更是南方重要城市之一，時值太子與南王角力，怎麽可能太平？她雖不是極聰慧的女子，但卻懂得碧王府在這場角力中，絕對會是雙方極力拉攏的對象。在這種情況下，碧雲天根本不可能獨善其身。隻怕，他找自己，正是為了避禍也說不定。
想到可能是被利用，劉萋萋心裏卻平靜得很。
碧雲天嘴角一扯，怎麽可能不追殺自己？他眯了眯眼，連嘴角都有些歪歪的，“你希望我被人追殺，好跟在後頭救我？”雖是戲謔時候脫口而出的話語，他心裏卻忽然一甜。想想這些年來的遭遇，懷中正被自己摟得緊緊的女子，還真是他生命中的奇跡，雖然在被救的過程中，有一些，的確是他設局引她來救。
“不是。”劉萋萋自覺他的腦子又沒有壞，怎麽可能會希望有人被追殺，自己還跟在後麵補救？她下意識的回答讓碧雲天心情更好了，笑道：“這麽說，你還是在意我的。”
這般柔情的話語，就這樣毫無征兆卻如此自然地脫口而出了。碧雲天首先被自己的言語驚到了，一股滾燙的熱意竄上臉頰。他下意識想要偷看劉萋萋，卻又被自己的傻樣弄得哭笑不得，自己把人家摟在懷裏，且人家還是看不到的，他犯的哪門子尷尬？想到這裏，他又不禁釋然。
劉萋萋也被嚇了好大一跳。這句話如果由鄒靜之說出，她一定不會作他想，統一是油嘴滑舌，不予理會。可是，眼前正抱著自己的人，是碧雲天，是從來沒有對她這般說話的人。她能夠感受到他說這句話的誠意，不是為了安慰自己，而是害怕自己會不在意他。沒有想到那麽明媚的世子爺——她想起了失明以前，碧雲天在自己印象當中的樣子。
是個什麽樣子的男孩子呢？調皮？一本正經？溫和、隨意，沒有世子爺的架勢？總是時不時地出現在她麵前，明明每次遇難都是她來救他，可是，每次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卻總能看到他來救自己？
想到自己目前的悲慘，以及隨後更加可怖的悲慘，劉萋萋很想回答說不是，可是話到了嘴邊，終究也沒有說出來。她問自己：到底在不在意他呢？如果不在意，怎麽每次看到他出事，自己就忍不住救他，完全都沒有考慮自己是不是自不量力？可是，如果在意，為何聽說他快要迎娶木蓮郡主的消息時，她的心裏沒有難過的感覺，也沒有金銀窩那些女子所說的傷心感？
“我不知道。”問過了自己，劉萋萋心裏還是迷迷糊糊的。隻是，她的話音才落下，那人就更用力地抱緊了自己。劉萋萋老老實實被他抱著，因為被人擁抱的感覺，真的讓人很舒服……她可能以後都不能擁有這種舒服了。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劉萋萋忽然問道：“碧雲天，那份身契文書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還是想跟姓鄒的回去？”碧雲天明顯地不喜，但這卻沒有嚇到劉萋萋。劉萋萋歎息道：“回去能夠讓那些人添堵，我怎麽會不想回去？”雖然不清楚為何鄒靜之對自己表現得這般在意，但她還是想要氣氣那些人的。
聽她答得還算過得去，碧雲天也就沒有那麽生氣了，“那文書啊，我隻不過是使了個巧手，偷梁換柱。”
這人……
劉萋萋忽然就笑了，她輕笑著說道：“堂堂世子，竟然幹起了小偷小摸的事，也不怕人笑話。”
見她終於笑了，碧雲天如釋重負，卻故意責備的道：“你也太瘦了，我準備帶你回去，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劉萋萋一時轉不過彎，“為何要養得白白胖胖？”
“不白胖，我這摟著你，手感都不好……”
聽著碧雲天毫不遮掩的委屈聲音，劉萋萋沒來由的臉上一熱。什麽時候，碧雲天的嘴也如此令人臉紅了？半天，她才尋回自己的聲音，“碧雲天，你又圖我什麽呢？我師父留給我的東西，你若也想學，我送給你也不算……”
身體忽然一涼，劉萋萋知道，這是碧雲天鬆開了自己。出口的話便無法繼續下去，“碧雲天，永別了！”她心道。雖然懷抱真的很溫暖，可於她卻是毒藥，一旦沉迷，就會無法自拔。與其讓自己生出無限欲望，還不如在萌芽之時，狠心掐斷。這樣，於他於自己，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明知道這樣的話說出去，會傷了碧雲天，也預想到自己會很難過，可是，為什麽她會心痛得無法呼吸？幾乎暈厥？
惱了她不識好歹的誤會，碧雲天一下子鬆開了擁抱。轉過身去，正要衝出，底下傳來的顛簸晃動讓他整個人都震來晃去，他才醒神。還在馬車上呢，如何就以為是在屋裏！真是被氣糊塗了。這種感覺他還從來沒有體會過，沒想到卻在今天因為劉萋萋……既然她如此倔強，那他就不再理她好了！
碧雲天賭氣地作出這個決定後，忽然生出了古怪想法。
“東西還我。”
費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把心痛的感覺壓製住，劉萋萋的耳邊就聽到碧雲天冷淡得猶如白開水的命令。可是，她卻在這霎間忘記了，“什麽東西？”
哼，明知故問！碧雲天黑著一張俊臉，不過，對著劉萋萋可是完全無效。他把手攤開，遞到劉萋萋跟前，哼哼兩聲，說道：“王當秘笈。”言下之意就是，你裝什麽蒜？剛才不是說本世子圖你什麽東西嗎？我就圖了，怎麽著吧！
劉萋萋道：“你真的想要？”她能夠聽出他聲音裏的盛怒。
碧雲天掃視了她一眼，幹癟到見風就吹倒的身體，眼中的怒氣消退了幾分，“怎麽，你現在又想出爾反爾了嗎？”
他真的想要？劉萋萋一愣，心中升起一股失望。他果然是圖自己的寶貝。
見她沉默，碧雲天保持著伸過去的手，仍舊一臉怒氣，“劉萋萋，你給還是不給？難道你就不能爽快點？”
“怎會不給？”劉萋萋忽然抬頭仰起了脖頸，碧雲天見了就是一愣，“既然給，那就快點！”他催促道。
劉萋萋苦笑，“我的手不能動了，你……你自己拿吧。”笑著笑著，眼中的淚水便靜靜地滑落下來，順著臉頰滾落掉到了衣襟上，也滴在了碧雲天攤開到麵前的手掌上。
那淚“噗”的打在掌上，明明聲音幾乎聽不見，可碧雲天卻驀然覺得心上一跳。她的手不能動了，這意思難道是……碧雲天大腦一片空白，腦袋也嗡的一聲轟鳴起來。
馬車裏安靜下來，就顯得外麵馬車碾過地麵的響動變得大聲起來。
“你打開我腰間的香囊，裏麵有一個夾層，夾層裏寫有王當秘笈的放置地點……”似乎並沒有發現碧雲天的異常，劉萋萋開始交代道。直到半天沒有等來回應，劉萋萋才感覺了哪裏不妥，“碧雲天，你怎麽還不動手？”
馬車裏依然很安靜。
劉萋萋輕笑：“怎麽，你也怕我會在香囊上下毒？”想必她收拾連豐盈的事情，碧雲天已經知道了。即便是假的秘笈，也同樣可以置人於死地啊。“碧雲天，我可是救過你命的人，怎會對你下毒？”說著，也知道自己的話沒有可信度，便放棄了說服和解釋，“罷了，你信不信又有什麽要緊的？”她慢慢地閉起雙眼，雙手手臂的麻痹感是那麽深刻地鑽入她的心魂，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十分害怕，可是，真的到了這個地步，心裏頭反而沒有了預料中的懼怕。
冰涼的手就在這時被人捂住，有暖暖的感覺緩緩地傳遞過來。劉萋萋睜開雙眼，她知道這是碧雲天握住了她的手，並且隨之貼到了他的臉上去。十根手指頭依然有著感覺，它們親近地貼合在碧雲天發燙的臉頰上，無聲地告訴她，雖然手臂沒有感覺，但是，它們卻依然有感覺。
撲簌簌的淚滾落下來，很快濕了胸前衣衫一大片。
與此同時，劉萋萋感覺到腰間一動，香囊脫離了自己。馬車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她知道，這是碧雲天用另外一隻手，解開了那隻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