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老大,怎麽辦?
劉萋萋已經不耐煩起來,“不是我想要怎樣,鄒靜之,”她抬頭看向了鄒靜之,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的母親是別人的妾室,生下我以後,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而我,在世人眼裏,不過是個可以隨意發賣、打罵的庶女。我不想重複我母親的悲劇,所以,如果有得選的話,我絕對不會做別人的妾室!你聽好了,我,更加不會做你的妾室。”她一字一句地看著他說道。
鄒靜之臉色變了又變,“劉萋萋,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他幾乎咬牙切齒地低吼出聲,氣到最後,他竟然怒極反笑。
劉萋萋卻搖了搖頭,“我已經沒有天真可言。”因為,所有的天真,都已經被毀盡了。剩下的,隻有無盡的無情、冷漠。她忽然低低地笑起來,“鄒靜之,我知道你想怎麽做——我到底是個庶女,婚事全由嫡母做主,隻要我那嫡母點頭,就算你想休掉她的親生女兒劉惠蓮,我想,她也不敢多說什麽。而你,隻是用劉惠香的身契文書去換回我的身契文書,我那嫡母更是二話也不會說,就會答應你的。”
她什麽都知道!鄒靜之雙眼微微發紅,“劉萋萋,你說對了,你不過是區區一個庶女,還雙腿殘廢,便是倒貼上門,我也不屑要你……”
劉萋萋忽然大聲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物事一般。
“我也一樣。”她輕描淡寫地說完這句話後,便轉動輪椅繞開鄒靜之,好心情地離去。殺手們早已忍耐不住,此時自然加快送返速度。
“我說過吧,這一次不會讓你們太難受。”夜幕降臨時分,明滅搖曳的燭火下,劉萋萋一張顯得清瘦的小臉上,難得帶著一份從容溫雅的笑意。這笑意很好地遮蓋住了她深深的疲倦。此時,給殺手們配置出來的解藥已經讓眾人服下,果然如劉萋萋所言的那樣,這一次的痛楚比上個月的又少了一些。而每一次,劉萋萋都能讓他們的痛楚慢慢地減輕下來。
看著殺手們一個一個舒舒服服地歇在四周,便顯得自己萬綠叢中一點紅的突兀了。可劉萋萋卻早早地習以為常,累了一夜昏昏沉沉睡去再醒來,她的精神頭好了許多,“再過一年半載,你們體內的毒素就會完全被清除出來,到那時,就是真的徹底解了毒。”
殺手們聽了不禁露出激動、愉悅、興奮的複雜表情。隻是,下一瞬,這種種神色就僵在了當下。因為,劉萋萋在頓了一頓之後,輕聲說道:“不過,我可能挨不到那個時候了……”她的雙腿不但沒有恢複任何知覺,而且就連雙手也開始在漫漫長夜裏出現麻痹症狀。她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因為毒性蔓延的緣故,但是這一年半載以來研讀王當遺書,卻不是虛度光陰的。
少女低垂著雙眸,讓人無法看清楚她眼中此刻的情愫。但是光從聲音判斷,殺手們就明白,她的心中已經生出了失望。要是她熬不過去,那麽他們的毒就永遠不能徹底解除。殺手們一時竟莫名心中惶惶。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劉萋萋忽然抬起頭來,唇角帶笑,扭頭望向屋中的殺手,說道:“剛才我是說玩笑話呢……”
空氣中凝重的氣氛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誰都知道,劉萋萋剛才說的話不是開玩笑。殺手首領問道:“劉萋萋,你有何打算?”刀頭舔血的生涯,如果有得選擇,他們也不想走那樣的路。而現在,他們今後的命運卻與劉萋萋的息息相關。說起來,還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抑或該歎?
殺手首領低沉的語調似乎警醒了少女沉沉的心事,劉萋萋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又恢複了冷漠淡然的神色。她唇邊掠過一抹冷冷的嘲諷,說道:“能醫人卻不能自醫,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殺手們下意識地想要點頭承認,卻終究梗著脖子沒有動作。劉萋萋頓了一頓,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將不再為你們配置任何解藥。我會全力以赴,讓這雙腿重新站立起來。我要讓那些害過我的人看到,我活得比他們每一個人都更好……”
“我好像是在癡人說夢,對不對?”沉默了一會之後,劉萋萋輕輕地問詢道。殺手們彼此看了一眼,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就在眾人以為少女心情極度沉悶不再開口說話的時候,劉萋萋忽然問道:“劉洋平的踐行宴會,安排在什麽時候?”
“大少夫人,您真的要把這些茶葉送給那些夫人和小姐嗎?”劉惠蓮貼身的婆子滿臉擔憂地看著劉惠蓮打點禮物,準備送去劉洋平的踐行宴會。
劉惠蓮冷冷地睨了貼身婆子一眼,說道:“這是自然,我已答應那賤人了,難道事到如今還能反悔不成?”她嫌棄地把那些茶葉包丟到軟榻上,“另外給我備上精致的禮物,跟這些茶葉一起送過去。”她大著肚子,可不能真的親自參加踐行活動。這樣也好,不用看到那些夫人小姐看到這些茶葉包露出來的鄙夷、嫌棄神色。
“可是,小劉氏已經走了……”貼身婆子想了想,還是謹慎地說出了實情來。這件事情大少爺做得很是隱秘,可是芳菲苑裏有大少夫人早就埋下的眼線,想要知道這些,還是不難的。
劉惠蓮一怔,“劉萋萋走了?什麽意思?”她笨拙地轉過身來看著貼身婆子,“琴香那賤人被趕出芳菲苑,不是鬧得很厲害嗎?難道是被氣走的?”
“是真的!”貼身婆子一口篤定,見到大少夫人情緒平穩,也就放下心來,“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這些日子大少爺都宿在了從前他讀書時候的知書園。”這個消息對大少夫人來說,絕對是再好不過的消息,所以,婆子沒有多想就說了出來。
“嗯。”劉惠蓮滿臉喜色,沒有再多說什麽,婆子也就識趣地住了嘴,伺候她躺下去午睡。
在這漫長的午睡過程中,鄒靜之心煩意亂地出了鄒府,信步走上街道。
“大少爺?”出去送茶葉包等禮物的仆人碰到他,立刻上前行禮。鄒靜之胡亂擺擺手,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回過頭叫住那些仆人:“你們帶這些東西,是要去哪?”
“這是鄒府大少夫人送的?”為劉洋平升任清州知府的踐行活動開始後不久,那些被邀請來的官員、鄉紳的家屬們就收到了鄒府附帶有卿桑茶的禮物。一個婦人輕蹙眉頭,說出了眾人的疑問。這烏漆墨黑的東西,既不是朝廷貢品,也不是塗州出了名的茶葉,還巴巴地派人送過來,這個大少夫人還真是……
但是不管怎麽樣,總要留幾分薄麵給劉知府。夫人小姐們勉強收下讓他們覺得有失麵子的禮物,就坐到一邊說起話來。這時有仆婦奉茶上來,大家也渴了,便都接過來喝下。
“我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準備散席的時候,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姐忽然捂住肚子,低聲對自己的母親說道。周夫人瞧了瞧四周,覺得女兒這樣有失體統,她壓低聲音嗬斥道:“一點小事,至於如此大驚小怪!給我忍著!”
“可是……我忍不下去了!”周小姐的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咚的一聲倒在地上。旁邊的丫環猝不及防,愣住在當場。
席間一片混亂。房蜜聞聲立刻帶著人趕了過來,“這是怎麽了?”發現周小姐額頭上全是冷汗,手緊緊地捂住肚子,顯見得是痛得難忍。房蜜連忙吩咐把大夫請來,一麵安撫著臉上已經有些不好看的客人。
周夫人猛地推開了房蜜伸來的手,冷冷說道:“不必了!天色已經不早,告辭。”說罷,命人扶著臉色蒼白的周小姐上了來時的馬車,心裏暗惱今天就不該出這趟門,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房蜜訕訕地收回手,轉瞬間,臉上已是溫和安撫的神色。“許是周小姐不慎吃了什麽涼東西,鬧肚子了。”聽她如此解釋,圍觀的客人們便也轉身為離去做準備。房蜜這才掏出手帕按了按額頭上的一層薄汗,若是在老爺的踐行宴會上出半點差池,她難辭其咎。
“母親,我的肚子也不舒服……”正在此時,門邊一位小姐突然低低地說了一聲。房蜜下意識地扭頭望過去,眼見著她倚在門邊慢慢地往下劃去。隨後,又有幾個身子比較弱的喊肚子痛。房蜜這才猛地意識到了不對,還沒來得及做出安撫的舉動,就被那些夫人小姐圍攏,要劉府、要她給出一個交代。
“劉洋平的踐行會,你要不要去?”此時已經日上三竿,若現在出發的話,還來得及趕上。自那一番生死談論後,殺手們便沉默無言地退出那間房屋,留下殘廢了雙腿且已知自己大限將至的少女。現在轉進門的,是手裏提著一壺烈酒的殺手首領。
目光在酒壺上轉了一圈,劉萋萋抬眸淡淡問道:“你們想我去?為什麽?”
殺手首領咳了一聲,卻沒有回答,轉身走向院子,“悶了好些天,不如踏春去如何?”他是衝著院中那夥殺手說的,但劉萋萋總覺得他是話中有話。好容易推動輪椅來到院落,便看到那些殺手還在磨磨蹭蹭準備出行的用具,顯然是在等她。劉萋萋看著他們說道:“就算帶我出門踏春,我也不會改變主意,你們死心吧。”
說罷,搖動輪椅轉出門去,留下一院子相對無言的殺手們。
“老大,怎麽辦?”一個殺手撓了撓頭,苦惱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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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們為什麽如此積極地想要劉萋萋去參加劉洋平的餞別會呢?往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