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王爺慢走
劉萋萋嘴角噙著殷紅的血絲,眼裏的堅毅,卻使她的眼神異常明亮。微微推開碧雲天攙扶自己的雙臂,整個身體就歪坐在了冰涼的地板上。劉萋萋仰頭看向已經低下頭來朝自己看的蕭望,聲音嘶啞卻不小聲地說道:“你不要相信她的話!芳姨娘的身契,早就被我掉包燒毀,留下來的那份是假的。”
假的?
劉洋平聽了不由心裏一怔。當年他與芳姨娘確實你情我願,卻因某些緣故,令原本應為正室的司徒流芳,變成了他的妾室。凡為妾者,需立契,放文書,夫家都有一份來自女方家裏的身契。後來,他娶了房蜜為妻,芳姨娘的身契文書,自然就落到了房蜜手中。可現在聽劉萋萋這麽說,劉洋平不禁就懷疑起房蜜來。連一份身契文書都看不好,可想而知,這些年來,她把內宅打理成了什麽樣子!
完全不知劉洋平心裏已經對自己有所不滿,房蜜唇抖了一抖,但是很快,她就鎮靜下來,“你說謊!芳姨娘的身契文書我明明就放在床前的腳踏裏,你有那本事進我房間嗎?”雖然當年自己容許劉萋萋入府,可卻對她同樣千防萬防,房蜜自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劉萋萋能做出偷梁換柱的事情而自己竟還沒有一絲半點察覺是絕對不可能的。
聽了房蜜的話後,蕭望朝自己身後示意了一下,一個侍衛悄然退出正廳,而廳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房蜜與劉萋萋身上,竟是幾乎無人留意。無論劉萋萋還是房蜜說的是真是假,都不重要。自己隻要命人去搜出來,立即毀掉,那麽,司徒流芳是劉洋平妾室的身份就變得不是那麽重要。想到這裏,蕭望看向劉萋萋的眼神不禁柔和起來。
“萋萋,你怎麽樣?我扶你起來吧!”望著劉萋萋眼角眉梢露出來的那一抹得意,雖然很淡且稍縱即逝,但卻讓碧雲天的心動了一動,而攙扶劉萋萋的手自然也沒有因為劉萋萋的推讓而離開。
劉萋萋喘了一大口氣,對著碧雲天近在咫尺的俊臉,又喘了幾口氣。溫熱的呼吸,使得碧雲天白皙的臉頰不由得爬上了一抹霞紅。碧雲天知道自己的臉發熱,神情便有些尷尬。可是,此刻的劉萋萋卻沒有精力注意到,透過碧雲天的肩膀,看向站著的南王蕭望。她說道:“能夠製住芳姨娘的東西,我已替王爺找到。王爺是不是還在生氣萋萋方才說過的話?”
“你……”房蜜終於反應了過來。發現自己上了劉萋萋的當,氣得伸手指向對方,就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機關算盡,防了對方這麽多年,而劉萋萋也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卻半點機會都沒有,可是一切,卻因自己一著不慎,栽在了眼前。她想不相信劉萋萋會如此聰明的,可是這時,南王的侍衛已經手捧一個黑色匣子走了進來。那匣子正是自己藏在腳踏裏的。房蜜眼前一黑,險些沒有暈倒。
侍衛朝南王行禮稟報後,蕭望便點點頭。無論這身契文書是真是假,眼下已經毀掉,再也威脅不到司徒流芳和自己了。蕭望朝麵前的劉萋萋彎下身來,想要把她攙扶起來。但是自然有人比他搶先了一步。碧雲天笑得很是燦爛,少年人特有的俊美即使是年過半百的呂嬤嬤,也忍不住露出欣賞的眼神來。碧雲天扭頭朝蕭望笑道:“王叔,萋萋可是本世子的未來世子妃,這等小事情,還是由本世子親力親為好了。您的美人,可正在那邊等著您呢!”
蕭望眼眸黑漆如點墨,唇邊不自覺漾起淺笑。他腳下略頓了一頓後,對不得不依偎在碧雲天懷裏的劉萋萋頷了頷首,隨即大步朝司徒流芳主仆行去。“芳兒,我們走吧!”
“王爺此舉也未免太欺人太甚了!”蕭望攜著司徒流芳欲離去的身影被劉洋平叫得頓了一頓。蕭望皺眉轉過身去,臉上的神色雖然嚴肅,卻使人看不出喜怒。
劉洋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不跪著的他顯得頗有幾分玉樹臨風的感覺。他不避不讓地看向蕭望,“不管怎麽說,芳姨娘都是下官過了身契的妾室,她又為我劉家生兒育女、開枝散葉,立下功勞,下官縱使害怕王爺權勢,也斷然沒有拱手相讓的道理!”
“哦?”蕭望挑了挑眉頭,神情似帶了明顯的不信,“芳姨娘曾替你生兒育女嗎?”
他一副雲淡風輕的疑問,反而使得劉洋平不自覺頭皮發麻。但是眼下,他卻隻得硬著頭皮繼續扛下去了。“不錯!”他轉頭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夫人,“夫人,兒女的事情你最清楚,還是由你來向王爺解釋吧!”
房蜜恭恭敬敬地道聲“是”後,起身走到劉洋平身側,朝著蕭望施了一禮,然後吩咐旁邊的一個婆子:“去,把二少爺叫過來。”
不一會兒,便看到一個形容猥瑣的少年走進了正廳。還沒有來得及被廳中的情形做出什麽反應,劉銳權就被房蜜的冷聲嗬斥驚得雙腿下意識就往地上彎去,嘴裏同時做出了反應:“母親,不知您喚兒子過來是有什麽吩咐?”
瞧著蕭望、司徒流芳麵上閃過的懷疑神色,房蜜心中不由得意冷笑,口裏嚴肅的道:“權兒,你親生的庶母就在眼前,還不過去見禮?”
劉銳權抬頭,雙眼流露出的驚恐令司徒流芳心裏沒來由的感到不舒服。可是,她什麽也沒有說。房蜜黔驢技窮,難道是要讓這個來路不明的少年承認這是自己的孩子嗎?
劉銳權跪在地上沒有動。他抬頭看向房蜜,眼中全部都是苦苦的哀求,“母親,是兒子犯了什麽錯,讓您這般地生氣?”
房蜜頓時冷笑一聲,“你沒有犯錯!還不快去給芳姨娘見禮,她才是你親生母親。難道,你想讓人誤會我沒有把你教導好嗎?”這後麵的話,已經說明,劉銳權就是司徒流芳的親生兒子。一時間,正廳裏隻剩下呼吸之聲。
“母親,您不是承諾過,隻要兒子乖乖的,兒子永遠都是您的嫡親兒子!”劉銳權並沒有像平時那樣討喜地聽話,而是不解地看向房蜜,掙紮的神情顯露無虞。
“不錯,我是這麽承諾過。但事實就是事實,你是芳姨娘懷胎十月產下的庶子。難道,你想讓我違背良心,對著王爺和世子說謊嗎?”房蜜一句不輕不重的話,立刻打擊得劉銳權渾身顫了一顫。
蕭望黑沉著臉,“無憑無據的,劉夫人如何證明此人是芳姨娘的親生骨肉?”劉銳權的出現,已經讓他有些驚訝;而劉銳權竟然會是司徒流芳生的,就更讓他無法接受了。
房蜜站出來一步,沒看蕭望,而是看向站在蕭望後頭的司徒流芳。後者臉色很是蒼白,仿佛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房蜜心裏很高興,麵上卻更加地嚴肅和正經,“芳姨娘應該記得,當年你生頭一胎時,是牡媽給你接的生,她那時候說,你生下的是個兒子,左肩膀上麵有一塊胎記,而且,還是死胎。”
司徒流芳穩了穩心神,當年痛苦的分娩情形她到現在已經不太記得,“牡媽當年確實這麽跟我說過,”她一麵回憶著,一麵說道。然後看向劉銳權,他眉眼中確實有幾分自己的樣貌,更多的是像劉洋平,“他真的是我親生的兒子?”
房蜜點點頭,“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必要隱瞞這件事情。老爺說的沒有錯,你不僅替劉家生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就是萋萋。”這些秘密隱藏了太長時間,現在,一股腦兒告知對方,房蜜心裏很有些解氣。“不管是為萋萋著想,還是替權兒考慮,我勸芳姨娘在跟王爺走之前,還是好好地考慮考慮。”
“這個消息太令人震驚,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司徒流芳看著房蜜,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眼睛露出驚恐的劉銳權,“多謝王爺的心意,隻是,我卻隻能說抱歉了。”
蕭望轉頭看向司徒流芳,眼中的痛苦灼傷了司徒流芳,可是他什麽也沒有說,站在那裏好似一棵飽經風雨的大樹。這件事情太出人意料了。直到現在他才恍然大悟,難怪房蜜的態度一直這般倨傲、毫不退讓。因為她算準了司徒流芳作為母親的心思。自己還能夠說什麽、做什麽呢?一切都仿佛是徒勞無功的。就算劉萋萋沒有詐出司徒流芳的身契文書的下落,自己同樣可以出動關係,讓這個事情變成沒有。
“王爺慢走!”望著蕭望轉過身去像是準備離開的背影,劉洋平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幾天前,房蜜就跟自己說起這件事。他當時還不相信司徒流芳會過來,更不相信能夠引得芳兒背後的勢力現身,且還能幫助自己博取更好的前程。但是現在,劉洋平相信了,看向房蜜的眼光也就少了剛才的厭惡和懷疑。
看到蕭望身形一僵的模樣,已經被碧雲天扶著重新坐到椅子上,且麵向正廳門口的劉萋萋不由得咬了咬牙。嫡母的算計果然精明、細致,讓她感到惱恨。她怎麽就沒有想到劉銳權的身世會被嫡母利用呢?
劉萋萋狠狠地捶打著已經毫無知覺的雙腿,引得碧雲天驚呼:“萋萋,你幹什麽?”劉萋萋沒有理會碧雲天,對準備走人的蕭望大叫道:“你準備退縮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