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下藥
敦實仆婦深深看她一眼,點下頭來。劉萋萋便從後窗跳出,讓外麵看守的人誤以為她還在屋裏。不一陣,敦實仆婦就聽到外頭有人大喊“不好了,廚房走水了!”看守柴房的人本來還在,可是由於廚房火勢太大,而這裏一時人手不夠,那邊的管事婆子生怕自己擔上更大責任,便嗬斥這幾個人一同去滅火。敦實仆婦趁亂背著司徒流芳離去。
劉惠蓮又要衝過去打劉萋萋,這時房蜜帶人過來,先安撫女兒幾句後,走到劉萋萋麵前道:“就知道你肯定會趁亂逃走,但這一切都是你的命,老老實實聽話,將來,我才會是你的娘家靠山。若不然,別怪我把你賣到那種地方去。”
劉萋萋隻恨自己技不如人,一雙眼睛瞪得圓圓,嘴巴被塞滿破布的她根本說不出話來,而雙手也被反剪在後。這次,嫡母是動了真格,鐵了心要她代替劉惠香送去給鄒老太爺。當年被寶寶出賣,差點被鄒老太爺淩辱的事情仍然曆曆在目,劉萋萋恨得眼淚嘩啦啦往下流。
難道,要她等死?
看到劉萋萋被母親綁縛起來,劉惠香心頭一顆大石頭才算落了地。
夜幕降臨,劉府張燈結彩。等到明日吉時,鄒靜之便會差人抬來轎子接新娘過府。因為這是低娶,所以鄒靜之不必親來。房蜜對此雖然心有不滿,卻也隻能忍氣吞聲。
柴房裏,劉萋萋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才聽到外麵有人開門的聲音。張媽蹲下身,給她掰了一塊又幹又硬又冷的饅頭放到嘴邊,“快吃吧,可別餓壞了。”張媽本以為劉萋萋會抵觸,沒想到劉萋萋隻是看了她一眼就張嘴一口咬住,然後慢慢地一點點咽下去。張媽看著她那默默進食時的樣子,竟然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張媽哪裏知道,劉萋萋曾經做過乞丐,這點餓實在不算什麽,這點折辱也實在不算什麽。劉萋萋想到肚子餓沒力氣逃跑,自然更加不會在意又幹又冷又硬的饅頭。
夜深了,一條黑影從柴房溜出。
翻過這高高院牆,自由就唾手可得。劉萋萋也想過要走大門,可是房蜜防守太嚴,就連稍微矮點的牆也有人看守。平時房蜜斷然不會發現這點,隻怪那狗洞為碧雲天拖累,她隻好另想它法。
四麵忽然亮起火把,從黑暗中走出一個婦人。房蜜笑得雲淡風輕,“萋萋,這麽晚了,你這是要上哪裏去?”
劉萋萋沒想到房蜜會親自來抓人,她心有不甘卻也隻能認輸。房蜜當著眾人的麵並沒有扣押她,而是讓她一路跟到鳴鳳院。
到了鳴鳳院,房蜜便命人去把劉銳權找來。
劉銳權是房蜜第二個兒子,自來被房蜜慣著養,是塗州紈絝公子哥裏出了名數一數二的。眼看自己的妹妹就要出嫁,他卻遊蕩在外麵半夜才回。剛回到劉府就被房蜜派人叫去,劉銳權有些不解,卻依言來到鳴鳳院。
房蜜命人把劉萋萋捆住,嘴裏塞上破布,又在她身前擋了屏風,這才讓劉銳權進來。劉銳權在外人麵前沒有多少規矩,可是在房蜜麵前卻從來不少甜言蜜語。一進來,劉銳權不等房蜜發話,先掏出幾樣精巧玩意奉上去,說道:“母親,這是兒子今天特意去外頭淘回來的寶貝,望母親笑納。”
自從知道自己是庶出,而非嫡出,劉銳權就更加在房蜜跟前恭敬有加,孝順有加。
房蜜接過來,有這麽個兒子在跟前,她自然舒服,笑著讓劉銳權挨著她的下首坐下,“權兒,知道母親找你來所為何事?”劉銳權撓撓頭,“母親定然是遇到什麽為難事,找父親處理又擔心會妨礙父親的公務,”他拍著胸脯,噗噗作響,“上刀山下火海,隻要母親吩咐,兒子必定辦到!”
房蜜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上次的事情你現在可以做了。”
劉銳權隻覺得心裏惴惴難安,看著房蜜滿臉不知是什麽樣的表情。房蜜便接著道:“宗族那邊,就要看你怎麽表現了。”劉銳權聽了垂下雙眸,“是,孩兒知道該怎麽做……”
屏風後的劉萋萋聽得一頭霧水,想不明白房蜜又在打什麽主意。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頭傳來牡媽卑微的聲音:“夫人,您找奴婢?”
房蜜道:“當年的秘事,你現在可以說了。”
牡媽大吃一驚,自從上次她吐露出劉銳權的身世後,好幾次遭到二少爺的暗中刁難。好在她人老薑辣,早有防備,才沒有給二少爺算計到。別看劉銳權平日裏吊兒郎當,其實卻是個小心眼的人。牡媽目光下意識轉向一旁不以為然,甚至有些吊兒郎當的二少爺劉銳權,直到察覺房蜜投來的冰冷目光,才渾身一顫,“是……”
看到牡媽突然投來的目光,劉銳權感覺有點不太對勁,接著,就聽到這老婆子說起一段故事來。劉銳權聽得隻差沒有跳起,雙拳握得緊緊,“怎麽可能?我怎麽會是那賤人親生的?不可能!牡媽,你胡說八道!”
牡媽卻堅定的道:“二少爺,奴婢沒有胡說八道,那芳姨娘當年產下你後,是奴婢將你抱給夫人,換了一個死嬰過去……”
屏風後的劉萋萋聽到“芳姨娘”三個字,隻覺心頭劇烈一跳,是她的親生母親啊!那麽,站在房蜜跟前如此失態的劉銳權,竟然是她親生的哥哥?
隻是她有些不理解劉銳權如此激動是為哪般,就算一時無法接受自己原來不是嫡出而是庶出,那也不必如此瘋狂失態。聽得那一聲聲刺耳的“賤人”,劉萋萋擰緊眉頭,隻恨自己不能動彈。
當年房蜜收養萋萋娘生下來的孩子,並非真是好心,其目的就是用來折辱對方,看,你的親生骨肉不認你,而且還將你視作下賤的人!劉銳權不知被她灌輸了多少嫡庶之分的思想,幾乎隻要一個不高興,就要劉銳權在跟前表演庶出如何如何下賤,嫡出如何如何高貴。甚而至於還把劉銳權訓練得仇視親生娘親。
現在這個殺手鐧一使出來,房蜜心中就有說不出的痛快。想到那天芳姨娘突然登門時的排場與講究,她手裏更加用力地摳在一起。若那賤人能夠親眼領略眼下,她必定更加解氣,可惜啊,卻讓她給逃了。再見劉萋萋越來越像她的生母,房蜜更恨不得毀了她。
如今,讓劉萋萋親耳聽到這些,還是由她的親生哥哥嘴裏說出,這痛苦夠刻骨,也夠讓她覺得痛快。想到劉惠香不願下嫁鄒老太爺時,劉洋平那副無所謂的表現,直到現在,房蜜才覺舒出了一口氣。
房蜜厭惡地看了一眼在不停捶打自己腦袋的劉銳權,“好了,你要鬧到什麽時候!”
劉銳權大喘了一口氣,跪到房蜜跟前,“母親,孩兒……孩兒……”
房蜜心中冷笑,卻對劉銳權很傷腦筋的樣子,“好了,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可這麽多年來養在身邊,不是親生也勝似親生。”看到劉銳權明顯露出的輕鬆神色,房蜜嘴唇繼續動了,“但你也要讓我看到你的決心不是?不然……”話沒有說完,卻讓劉銳權分明看到了希望。
劉銳權膝行了幾步,更加地靠近房蜜腳背,他抬起頭,雙眼帶淚的道:“母親想讓孩兒做什麽,孩兒絕對照辦,絕無二心!”
房蜜要的就是這句話,眼光瞟向了屏風處。
劉萋萋閉了閉眼,又吸了吸鼻子。原來,她還有個親生的哥哥,可是……劉銳權從來沒有對她表示過一絲好,哪怕從外頭帶回什麽玩意,劉惠蓮、劉惠香人手一份,就連兩位姐姐身邊的丫頭都是見者有份。惟獨對她,從來沒有過問過。這樣的親哥哥,還不如沒有的好!
她的心又酸又痛。明知道這是嫡母心計,卻也隻能受著,淚流難止。
那頭房蜜已經發話,“你是知道的,惠香是你妹妹,萋萋也是你妹妹。惠香懂事,主動把婚事讓出來給了妹妹。”劉銳權聽得頻頻點頭,“可是你那親妹妹劉萋萋,脾氣實在差了點,我是怎麽哄她,她也不肯答應下來。要知道,鄒府可是權貴,又跟國舅爺是親戚,這要嫁過去,就是潑天的富貴。”劉銳權點頭如搗蒜,“是,是,母親這麽做都是為了萋萋好,萋萋若是知道母親的良苦用心,一定不會拒絕。”
“你呢,隻要幫忙勸服你妹子,讓她順順利利去給鄒老太爺做妾,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房蜜一邊抿茶,一邊不徐不緩地說道。
劉銳權聽得她話裏有鬆口的意思,小小的眼睛溜了溜,隨即便想到了好主意,“母親盡管放心,兒子一定會讓萋萋聽話!”
房蜜的眼光有意無意瞟往一旁屏風,“哦?不知你準備如何讓我放心,說來聽聽?”
劉銳權撓撓頭,眼底閃過一絲尷尬,笑了一下,心裏實則惶恐不安,“下藥。”
“怎麽下藥?你妹妹可是活蹦亂跳的人啊。”房蜜挑了挑眉頭,“這事萬一傳了出去,你父親的仕途必定會受影響。你可要考慮清楚。”
劉銳權一咬牙道:“她若不願喝,便命人按住,強灌進去。而且我自有辦法讓她不把事情說出去。就算說出去,我也還有辦法讓所有人都不會相信她所說的話。母親盡管放心,孩兒的辦法絕對不會影響到爹爹的仕途!”
“嗯,這個倒不是不可以。那藥呢,下什麽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