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我是個不祥的人
看到他兀自顫動的後背，劉萋萋猛然間意識到：他也沒有辦法。難道要站在這裏等死？不，不可以！她還要去找母親……一個聲音在心底呐喊，幾乎穿透了她的恐懼。劉萋萋咬緊牙關，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道：“你有帶打火石嗎？”
碧雲天已經嚇得全身雞皮疙瘩生起，腦子像是完全沒有辦法反應過來，“你說什、什麽？”
劉萋萋隻恨自己沒有隨身攜帶打火石，目光異常淩厲地繼續盯視越來越迫近的毒物，她咬牙說道：“如果能一把火燒掉多好！”
碧雲天這才反應過來，心頭一陣慚愧，自己竟還不及一個丫頭鎮靜。卻見劉萋萋正從身上掏東西，因為恐慌，有的東西就掉到了地上。
隨著一聲“啪！”小盒散落地上，砸起無數灰塵。
似是被這聲音驚嚇到，正朝兩人腳下聚攏的毒物突然停止了進攻的勢頭。好像嗅到了什麽能夠威脅它們性命的東西，密密麻麻的蛇蠍蜘蛛忽然一隻隻變得焦躁不安，有的甚至都要撲到劉萋萋腳跟了，卻莫名其妙掉頭就跑，竟比出現時還要倉促。
兩個瞅著毒物潮水般四散而逃這一幕，驚訝得目瞪口呆。碧雲天忽然明白了什麽，“你身上帶了什麽？”
劉萋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碧雲天忽然唇邊帶笑，緊緊抓住她的左手，“萋萋，這鐲子你可一定要收好了，不然，哪天我不在，這些毒物又來找你。”
劉萋萋扭頭看他，碧雲天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她沒有察覺到。不知道碧雲天為何說話突然變得這樣溫柔，給她怪怪的感覺，“難道這些毒物不是你引出來的嗎？”她把手抽回來，又要脫鐲子。這一次，碧雲天沒有阻撓，隻是含笑看著。
他如此篤定的微笑，沒來由讓劉萋萋不自覺臉上一紅。碧雲天微笑微笑再微笑，“萋萋，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可不要想我喲！”此次毒物圍攻事件，他一定不會放過那些幕後人。
劉萋萋馬上毫不留情白他一眼，“嘁，真是自作多情。”
碧雲天卻不在意，“嗯，我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可是，你一直都沒問我叫什麽名字呀，是哪裏人呀？我估計吧，你肯定覺得我這個人很討厭，為什麽總是像隻蒼蠅似的圍著你……”
聽他自己說自己像隻討人厭的蒼蠅，劉萋萋感覺心裏有點不自在。她想當沒聽到，可是腳凝住了，耳朵還下意識在聽。
碧雲天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自嘲，“也是，我的確像隻討厭的蒼蠅……”
“你不是！”劉萋萋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她神色認真，倒讓碧雲天一時愕然，認識劉萋萋以來，從來沒見她對他好顏色過，哪怕她已經對他一次次出手相救。
劉萋萋迎著他驚訝的目光，說道：“在我眼裏，你從來不是那隻令人討厭的蒼蠅。哼，要不是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們早就是好朋友了，我給過你機會，可惜被你自己浪費掉了！”
碧雲天忍不住撓撓頭，“呃？你給過我機會，我怎麽不知道？”
劉萋萋橫他一眼，“你忘了我被壞人劫持到盛獨山莊，然後你是怎麽對人講的？”她學起當時他說過的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死到臨頭，小丫頭竟還嘴硬。”
那時候，她還好小，他原以為她早就忘記了……碧雲天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過了一陣隻得嗬嗬道：“沒想到你還這麽記仇……早知道我就不說這話了。”隻是後麵這句話卻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劉萋萋則繼續說道：“當時我見你還沒死，不知有多高興，可是你呢？哦，我記得你冷酷無情的麵容，記得你殘酷冷血的話語，記得你對那個要殺我的人說，‘你不是要殺人嗎？盡管動手就是，隻別髒了我的盛獨山莊。’是呀，你隻管你的山莊髒了還是沒髒，根本不會在意我會不會被人殺死！”
劉萋萋越說越是激動，一雙眸子不覺竟變得霧蒙蒙，看在碧雲天眼裏，則內疚到心都有些疼了，“我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些……”當年她多小啊，才不過六歲。
劉萋萋道：“其實剛才，我真想借那些人的手殺了你。”她說得有些氣勢洶洶，看向碧雲天的眼神也充滿氣惱。
不知為何，碧雲天心裏卻沒有感到意外，“不，就算你有這樣的想法，你也不會那樣做。”
劉萋萋看著他，突然嘴角露出刺骨嘲諷的笑，“是啊，我肯定不會這樣做。因為你篤定，我還要你為我脫掉鐲子。”說著，她低頭看向那鐲子，聲音輕了下來，“你以為，我真的沒有辦法自己脫掉這隻鐲子嗎？”猛地抬眼看他，“你錯了！”
碧雲天一愣，突然覺得心慌，連忙解釋道：“其實當年的事情，不是你表麵上聽到和看到的那樣——”
劉萋萋卻已不再看他，“還重要嗎？我已經認清了你是什麽樣的人——所以，我們不會是好朋友，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碧雲天原本張開的嘴，一下子沒了聲音，怒氣轉眼布上臉，“好，劉萋萋，你不聽我解釋，有你後悔的時候！”他氣呼呼轉身就走，身後幾乎同時傳來劉萋萋的嘲諷挖苦的聲音：“是啊是啊，就不知道後悔的人會是誰了！”
碧雲天一個轉身，就見到劉萋萋拔出鐲子用力摜到地上，露出“瞧，不就脫鐲子嗎，我也行”的表情，愣了一瞬的他，氣得趕緊跑了回來，拾起鐲子又要往她手上套。
劉萋萋閃身避開，同時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錦盒。碧雲天這次沒有再接再厲，反而停下來，視線望向這個錦盒，又看向地上那個嚇退毒物的盒子，“這是那殺手的遺物？你還留著？”
劉萋萋打開錦盒，“不錯，師父當日咽氣之前，要我傳承王氏絕技。這些年來，我苦心鑽研，卻隻得其中皮毛。若非氣你套我鐲子，我也不會非要脫它不可。你也不要以為我一無所知，這個鐲子，其實也是我師父遺物。”
碧雲天被她說出這個小秘密，不禁臉帶苦笑，心頭卻是一鬆，“不錯，這個鐲子內設精巧機關，表麵看上去很普通，其實是大有玄機，的確是那殺手王當遺物。隻是你可知道，當年王當收你為徒之前，給了我這鐲子，還委托我照顧你？”
劉萋萋聽了一愣，當年王當臨死情形早已因為時光流逝而越來越模糊。此刻搜腸刮肚回憶，也不過依稀記得，不由心頭一酸。雖然王當是個殺手，收她為徒前還想殺了自己，可他卻是在認她為徒後真心實意對她好的人……
碧雲天見她臉上泫然欲泣，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當日他已察覺那灰衣男子，也就是灰蠟欲對你我不利，所以就先在給你的錦盒裏下毒，又擔心被灰蠟發現，就把解藥封在鐲子裏，要我想法盡快交到你手上。後來，果然不出你師父所料，灰蠟挾持你來威脅我。為了安全起見，我當時完全可以避開。可是，我卻接見了你們不是嗎？”
劉萋萋仔細回想當時情況，很快恍然大悟，清秀臉上卻是潸然淚下。她慢慢蹲下身去，幾乎泣不成聲：“師父……”當年隻知道那個灰衣男子灰蠟死得蹊蹺，卻原來這一切不過是王當早已洞悉了殺手灰蠟的行動，臨死前精心設局，才令灰蠟自投羅網中毒死亡，而她，因為被碧雲天及時套上封有解藥的鐲子才沒有事。想到師父善待自己的苦心，劉萋萋哭得越發傷心。
見到她哭，碧雲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萋萋，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別哭了！”他撓著頭，簡直不知如何安慰人。
劉萋萋卻是淚眼汪汪，哭得更加大聲：“又不是你師父，要你管！”
望著她因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肩頭，碧雲天緩下聲音，挨著她慢慢蹲下，“我有個乳娘，從小就待我極好，天氣熱的時候她明明汗流浹背，還要替我扇風；天冷時，她明明凍得抖如篩糠，可是她卻怕我凍著……”
劉萋萋哭聲漸漸小了，不明白碧雲天為什麽突然同她說起他的奶娘。
碧雲天沉默了一下，又慢慢說道：“可就在那年，你救我回去的路上，奶娘被人騙來，在路上，她為了掩護我逃命，被人活生生攔腰斬斷，死不瞑目……”
劉萋萋抬起哭得紅通通的淚眼，轉頭望向碧雲天，隻見他神色漠然，可一雙眼睛卻微微發紅，她帶著鼻音說道：“想哭就哭出來吧，你的奶娘是個好女漢子。”
碧雲天到底是被她這句“好女漢子”逗笑了，一個岔氣咳起來。停了咳嗽，兩個互相看著沒有言語。似乎過去很長時間，碧雲天說道：“你還記得那隻小狗七七嗎，我本來已經養了很大，可是，那些人終究連一隻狗都不肯放過，而那時候，我才不過九歲。”
他聲音幽幽的，透著一股漠然，可是聽在劉萋萋耳裏，卻不知為何竟覺得心裏替他難過。那隻小狗七七，她已經完全沒有印象，可是聽碧雲天說起小狗的往事，顯得那麽溫和，劉萋萋便覺得心裏慢慢地溫了起來，毒物圍攻的驚恐也減少了很多。
碧雲天又接著說道：“所以，我是個不祥的人。”
……………………………………題外話……………………
低語：終於寫到灰蠟莫名其妙死在女主麵前的真相←我容易麽我？
觀眾：那就是一炮灰，微不足道。
碧雲天：我是個不祥的人……
低語；劉萋萋，你準備怎麽處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