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命如草芥
蕭望湊近她,用隻有她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本王的王妃早在五年前過世,她跳崖而死,本王親眼所見。”王牡丹張嘴想要辯說,蕭望卻豎起一指,“噓,別說話,自從王妃死後,本王是日思夜想——”
“王爺您……”
“別說話——本王日思夜想,不過是在琢磨,那天到底是誰想要加害本王。”蕭望的聲音冷了下來,如同深秋晨霜。
王牡丹一下子推開離她太近的蕭望,脫口而出:“不!我從沒想過要害你!”
蕭望冷眼看她,“你不相信本王對你日思夜想?”
這句話在外人聽來自是極盡柔情。
可聽到王牡丹耳朵裏,卻有點毛骨悚然了。
一旁的藍嬤嬤不明所以,扶著王牡丹,嘴上不忘讚道:“王妃,王爺可真是個重情的人呢。”
王牡丹沒心思理會藍嬤嬤,輕蹙眉頭尋思蕭望話中含義。
蕭望微笑起來,“王妃決定好了沒有?”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王牡丹輕咬貝齒,再咬後牙槽,突然叫道:“蕭望你傻呀!那女人都給你戴綠帽了,你還這樣護著她!”
蕭望的眼神瞟過來,不冰冷,但王牡丹的瞳孔卻下意識地一縮,聲音漸弱,“那小孩,那小孩……”
“那小孩怎樣?”蕭望接口,仍然微笑。
王牡丹喘著氣,一時呆住,隻因此刻蕭望笑得冷酷。
“那小孩,是個野種。她騙了你,”王牡丹終於說出話來,“蕭望,你別傻了,她就是騙你的。”
“是嗎?”蕭望心中苦苦的。司徒流芳從沒有騙過他,若是能騙,豈不更好?
深深的傷口就在心裏,不是說忘就能忘,也不是說不痛就不痛的。
看到蕭望眼中竟隱隱泛起薄薄的淚光,王牡丹一時怔住。
就在他的淚再也抑製不住從眼角滲出之時,蕭望看到了出現在屋門口的萋萋娘。
萋萋娘一襲湖藍色衣裙,素雅、低調,永遠不會讓人一眼注意到。隻是這時,她的出現,卻教人有點心頭一跳。
——她,怎麽還敢出來?是以為王爺必定站在她那一邊了嗎?這女子果然太恃寵而驕了。
沒有精力去理會眾人各種探究的目光。萋萋娘一手扶門框,一手牽劉萋萋,臉色平靜地望向院子。
此舉落在人眼裏,倒顯出幾分大家閨秀的氣派,暗地裏眾人不由紛紛猜測起萋萋娘的身份。
萋萋娘目光平平看向院中諸人,卻有些不敢與蕭望視線相接,微不可察地避了開去。
在掃過王牡丹時,心頭也不由暗歎——王妃果然生得國色天香,便是不言不動,眉眼間的綽約風姿,已不知不覺勾人心動;與蕭望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猶如天造地設的一雙,頗具畫麵感。
難以想象,這樣一個美人,嘴裏竟會說出自己丈夫戴綠帽的話。難道不怕人言可畏?她真是在替蕭望及王府的聲譽著想麽?
至於說出賜毒酒白綾的話來,卻沒覺太大意外。
——她是尊貴的王妃,高高在上;她是平凡的草民,命如草芥。漫說毒酒白綾,就是當著蕭望之麵活活打死,她也無話可說。
轉瞬之間,萋萋娘便收起心頭莫名湧起的自慚形穢,緊了緊有些躁動的劉萋萋的手。
王牡丹帶人過來時,她就聽到了動靜。
劉萋萋叫著跳著就想往外衝:“娘,又有壞人來了!”
“萋萋,站住。”
她聲音裏的嚴厲,使劉萋萋停下了焦急的腳步。
劉萋萋不解地扭過身來,抬頭看她。
萋萋娘歎息一聲,手裏的毛筆隻是停了一停,便接著忙碌起來,“萋萋,外麵來的,不是別人,她是你大叔叔的妻子。你要聽話,不要惹得大叔叔生氣,可好?”
既然母親都這樣說了,劉萋萋像泄氣的皮球“哦”了一聲,乖乖待在屋裏,不一會兒就找到好玩的東西,不再留意院中熱鬧。也是生怕母親因著自己生氣,再咳起來,又昏迷過去,她心裏可難受了。
可是,王牡丹“戴綠帽子”的尖叫,一句句、一聲聲,都直戳人心。再不出來解釋一番,就是給蕭望添亂了。萋萋娘放下毛筆,無奈歎息。
看到萋萋娘臉上平靜得像湖麵的臉色,蕭望的心猛地一抽。
萋萋娘朝他微微一笑,有的事情蕭望不方便說,或許他也不願意說出來吧。可是,她卻不能眼睜睜看著蕭望好好的一個家,被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插足者毀掉。
尤其,蕭望對她們母女倆恩重如山,此生,她都無以為報。
而結草銜環來世再報,蕭望又似有極大抵觸……
劉萋萋有點不放心,王牡丹人雖長得漂亮,可是,她一點都不喜歡王牡丹,“娘,大叔叔會贏嗎?”
萋萋娘忍不住笑出來,“又不是打架,怎會有輸贏?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講的是家和萬事興。”
不過她說的這些,劉萋萋基本上都沒聽懂。既然母親說讓看著不用幫忙,她也覺得大叔叔會贏,就陪著母親站著看了。
王牡丹遲遲不見蕭望回應,心中的惱怒蓋過了些微恐懼。
一轉眼看到萋萋娘走出來,便叫道:“你終於出來了!”
——卻不曾想,這一句話說出來,便教她將王妃的氣派一掃而光。
萋萋娘上前,先給蕭望行禮才轉向王牡丹,卻是隔著一定距離,依足規矩給王牡丹行了禮,才道:“民女參見王妃,王妃安好。”
王牡丹譏諷地掃視她幾眼,“也不怎樣漂亮,充其量也就是有幾分標致罷了,真不明白王爺迷戀你什麽。”
“王爺不是迷戀於民女,王爺隻是可憐我們母女倆,才好心收留我們在王府暫住。”
幾乎是王牡丹話音剛落,萋萋娘便從容回答,“王妃恐怕還不知道,民女剛才一直遲遲沒有出來,給王妃請安,是因為,民女正在收拾行囊。”
王牡丹萬萬沒有料到萋萋娘居然還敢主動回應她,而且,都不等自己問話,萋萋娘居然又自顧自說了起來。
“你……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本妃的問話,你竟敢擅自作答!”她正想習慣性叫人掌嘴,可是目光一掃,冷不丁觸到蕭望的目光,心裏忍不住打了一個突,也就咽下了“掌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