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粗鄙
原本，這是用來為難這對母女，讓她們收起那點小心思的。
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萋萋娘三言兩語駁了回來。
這一戰，竟是德嫻公主輸了。
年長的仆婦明顯地驚愕當場，她是沒有想到，萋萋娘竟如此膽大，根本不把德嫻公主放在眼裏！
可偏偏，這躺在床榻之上病弱的女子，嘴裏不溫不火說出來的話，使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人，的確是公主送了給她，既是給了她，那便是她的人。
她要給自己的人改名還是另外怎麽處置，那都是她的事，自然是同公主沒有任何關係了。
正因為如此，年長的仆婦等人才更覺得惱火，她們辯無可辯啊。
年長的仆婦沒有再看萋萋娘，就算不再看，她也知道，此時此刻的萋萋娘，臉上會是什麽樣的表情——那定是在嘲諷她們“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大的她們一時動不了，小的還不容易嗎？
年長仆婦將視線往下一移，皺紋底下的小眼睛裏噴射出令人恐怖的光。
她狠狠瞪了一眼萋萋娘床榻旁的劉萋萋。
劉萋萋正收起小手，把手指頭放到嘴裏吮吸，並不時發出不合時宜的咂吧聲。
屋子裏氣氛劍拔弩張之時，這小娃娃卻一無所知地當她的麵吮吸手指頭。
這更令年長仆婦惱火。
可是，她的上嘴皮卻緊緊地貼著下嘴皮，沒有開口。
她沒有開口，跟來的人以她馬首是瞻，自然也沒有開口。
年長仆婦等人的神色，沒有逃過萋萋娘的眼睛。
她隨手將劉萋萋含在嘴裏的手指頭拔出來，側頭瞪了一眼劉萋萋。
劉萋萋立即乖巧地縮回手，露出再也不會如此的眼神，同時把手藏到了身體的背後。
母女倆眼裏心中隻有彼此，根本不把公主府來人放在心上。
年長的仆婦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怒意。
此時此刻，她恨不得照著萋萋娘的臉一頓耳光打過去。
不過，想起那天蕭望闖進公主府，二話不說一腳踹飛婢女盞霞的舉動，她也隻能忍了又忍，到底不敢擅作主張，畢竟小命是自己的。
萋萋娘朝年長仆婦等人笑了一下，對方神色她全看在了眼裏，也記在了心中，因為，對方壓根也沒打算掩藏住心中所想。
“公主的美意我已收下，你們可以回去複命了，記得一定要替我們母女多謝公主的美意！”萋萋娘歪在床榻上，更加顯得這句話說得毫無誠意。
如此張狂的女人，又半點不識趣，遲早都會被王爺嫌棄。
臨死的螞蚱，且讓她多蹦躂幾天吧。
年長仆婦心裏狠狠地想道。
她咬了咬牙，心裏琢磨著怎麽完成使命，最好，能煽動這對母女，讓她們做出一些比剛才對公主“大不敬”還要出格的事情，令王爺厭倦，到時候，自然而然地，這對母女就會被王爺趕出府去，根本無需公主費心。
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就見萋萋娘已經下了地，牽了劉萋萋的小手，吩咐無暇無雙開飯。
因為，劉萋萋可憐兮兮地抬頭對母親說：“娘，我餓了……”
聞到飯菜的香味，滿肚子饞蟲自然被勾了起來。
劉萋萋說完，用力咽了咽口水，在南王府這麽多下人麵前，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饞相。
而萋萋娘也沒有提醒相責的意思。
聽到“開飯”二字，年長的仆婦等人這才猛然醒悟到，她們此行的由頭可不就是送飯過來嗎？
再看到這對母女看到飯菜就眼冒綠光的模樣，年長仆婦等人更加惱怒。
既然是送上門來的飯菜，萋萋娘和劉萋萋當然不會客氣。
何況，她們的確是餓極了。
如果沒人送飯過來，她們也會想辦法覓食。
白天那個管家娘子也說過，若是不喜歡大廚房做的飯菜，也可以在這裏的小廚房自己做。
現在，萋萋娘是明白了。
大廚房的飯菜是不會送來這裏的，想要不餓肚子，那就不能客氣。
何況她也清楚，她客氣的結果就是委屈了自己，更委屈了女兒。
她可以委屈得，因為她是大人。
可作為母親，劉萋萋正在長身體，卻萬萬不可委屈。
就算王府深似海，裏麵的人除了蕭望外，其餘全不待見她們母女倆。
萋萋娘一個人帶著年幼的劉萋萋，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這些年來，她們就是相互扶持著過來的。
在萋萋娘淡淡的目光下，無暇無雙就算有再大、再多的不滿，此時也不敢表現出來。
在低下頭，不約而同彼此目光碰到一起後，無暇無雙默默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便上前將食盒中的飯菜擺放到屋中的桌子上。能夠被德嫻公主相中的人，自然不是笨人。
萋萋娘的話，她們聽得清清楚楚，既然已經被公主送給萋萋娘，那她們今後就是萋萋娘的人了。
自五年前的事後，南王一直未曾娶妻納妾，就連通房丫頭也沒有聽說有。
而眼前這對突然冒出的母女，雖然沒有來處，也沒有名分，可是不管是南王府還是公主府，都已經傳開，南王待她們極好，好到連德嫻公主的麵子也不顧，便將人送進王府。
如今，無暇無雙都以為，天賜的良機到了。
她們終於可以有更多機會親近南王，相信憑她們的姿色、心機，不久之後一定會博得王爺的青睞，從此之後，翻身為主，再也不必做這低賤的奴婢。
想著這些，心花怒放的無暇無雙也就沒有注意到年長仆婦等人投來的冷厲目光，更加殷勤地布菜。
飯菜一擺上桌，劉萋萋就發揮了五歲沒牙小娃娃的特質，飯粒天女散花似的散落滿桌，嘴邊粘了幾粒米飯不說，光努力在嘴巴裏砸吧砸吧加工飯菜的動靜，就是此時屋中最大的響動。
年長仆婦等人看得是眼角抽筋，嘴角歪斜。
若不是常年以來所遇風波不少練就的處變不驚習慣，恐怕現在，她們的眼珠子多半已掉出眼眶，砸落一地。
其響聲，絕對不比眼前這小娃娃的吃飯動靜小。
而麵對劉萋萋粗鄙不堪的吃相，萋萋娘臉上沒有半點波瀾。
她一麵自己細嚼慢咽，一麵照顧女兒吃飯。
湯水她一小口一小口不快不慢地抿下去，飯菜她一小口一小口不疾不徐地在嘴裏咀嚼。
就是照顧劉萋萋有大些的動作，她也沒有弄出半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