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惱火
聽說還有月錢發,萋萋娘怔了一下,打斷了管家娘子的話:“我們隻是來此暫住,待身子好些,便要向王爺請辭。月錢,就不必了,替我多謝王爺及諸位夫人的好意。”
她不知道身為南王的蕭望有幾位夫人,但五年前那驚鴻一瞥的紅,暗自猜測他是必有王妃或是其他妻室。
管家娘子的神色,她俱看在眼裏——她是想自己打賞一二。
但自己並不想攀附任何人,更不願長住在深似海的南王府。
因此,哪怕手上有錢,她也不會給好處出去。
管家娘子一聽就愣了,她原本的確是順了平日的習慣,等著客人給她好處的。
可是,萋萋娘不但一無反應不說,而且,對她這樣的管家娘子態度還如此冷淡。
她心裏自然很不高興,想到以後這對母女住在王府的後院,要仰仗自己的時候還真不少,但她們卻是如此地不識趣,到時候莫說是她自己,就是王府裏其他人,自會看不過去,站出來教規矩給萋萋娘母女二人。
見管家娘子愣著站在那裏,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散,萋萋娘就當她是沒有聽清自己說的話,便又重複一遍:“我們是王府客人,真的不必拿月錢。”
管家娘子終於回過神來,若不是萋萋娘口中先提到“王爺”二字,她首先必要警告一番,好教教對方這裏的規矩。
但萋萋娘母女二人到底是王爺親自接回府的,受寵的勢頭正盛。
她強忍住心頭的怒氣,想著日後有的是機會,便沒有當即發作。
這些也不過瞬息之間的事,一愣之後,她就詫異地抬眼看向萋萋娘:“你不要月錢?”
講到這裏,忽然她的音調都變了,斷喝一聲叫道,“沒有這種事!給你月錢你就收著,別說什麽暫住不暫住,我們王府,可不是收容乞丐之地。”
看到小小的劉萋萋仰頭望向自己,萋萋娘的臉不禁紅了起來——女兒還不懂什麽叫做乞丐。她們孤女弱母地來到這裏,可不就被人看成是乞丐?
想到這裏,萋萋娘心裏不由苦笑了一下。
她也明白,麵前這位身上沒有半個補丁的管家娘子是拿慣了別人好處的,而這次竟然沒有從自己身上得到一絲好處,心裏自然是不高興的。
管家娘子不高興,以後她們在王府的日子自然也就不會好過。
看到萋萋娘發紅的臉色,雖然不懂什麽是乞丐,但小劉萋萋幾乎立刻就明白,管家娘子所說的話是不對的。
她立刻惡狠狠地伸出小小的手臂,斜著朝管家娘子麵上指去,“你閉嘴!不許你喝我娘!”
孩子稚嫩而尖銳的聲音差點震聾了猝不及防的管家娘子,但她到底什麽也沒有聽出來,而且也不覺得一個還不到自己腰那麽高的小娃娃,對自己有什麽威脅。
當下隻是嫌惡地狠瞪了一眼劉萋萋,便不再理會。
她也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妥當,不過,她囁嚅了一會兒,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準備抬腳走人的時候,這位管家娘子看了一眼嗚哩哇啦亂喊的劉萋萋,微微昂起了下巴,“還有,小小姐雖然才五歲,也該懂點規矩,別王府來了客人,她也這樣亂喊亂叫,隨便說笑,沒得丟了我們南王府的臉。”
她頓了頓,其實知道萋萋娘母女倆既然住進這裏,上頭又豈會讓她們隨意走動?更別說什麽還有機會見到王府客人。
如此說,還當真有些抬舉了萋萋娘母女二人呢。
想到這裏,管家娘子斜眼看了一下萋萋娘,見後者麵上平靜,便接著道,“明天,我們也會安排人過來教導小小姐的。小夫人早點歇著,奴婢就先告辭了。”
“呸呸呸!”劉萋萋衝著管家娘子的背影又是踹又是揍,也不知她是何時打哪裏學來的。
雖然沒聽明白管家娘子講的什麽,可是,她能分辨這人對自己和母親不好。
要不是萋萋娘在後邊將她及時拉住,還用力捂了她的嘴,隻怕當時,那管家娘子少不得就要受劉萋萋抓打幾下的苦頭了。
到了晚上,天上有幾顆星子散落天幕,王府裏也點上了照明的燈籠,幾個仆婦領著兩個婢女過來送飯。
院門口的侍衛見為首的仆婦麵熟,但身後跟著的婢女卻是眼生,再加上她們也沒有帶蕭望的手令,自然是攔著不讓進。這幾人卻似早有所料,索性撇開侍衛,其中一人隻管朝屋裏高喊。
此時,倒的確是吃飯時候。
萋萋娘也聽到了劉萋萋肚子咕嘟咕嘟的叫餓聲,當下也沒有多想,就讓外麵放了行。
負責守衛的侍衛見萋萋娘自己都同意了,卻還是猶豫了一下,想到連主子蕭望都親自端參湯過來巴巴地討好了,他們若不識相點,隻怕要兩邊不討好,夾在中間難做人,索性就放了行,“速進速離,下不為例!”
“這兩位,是德嫻公主親自調教過的婢女,”一行四五個仆婦婢女魚貫而入,年長的仆婦指揮著另外兩個仆婦放下食盒,不等躺在床榻上的萋萋娘開口,更沒有朝萋萋娘行禮,就已先轉了頭,看向低頭彎腰站在門口不敢進來的婢女,冷冷吩咐,“瑕疵,還不過來?”
那婢女猶豫了一下,才在年長仆婦的催促聲中緩緩走進來,扭扭捏捏地向萋萋娘行禮:“奴婢瑕疵……見過小夫人。”
念到瑕疵二字時,她明顯抖了抖嘴唇。
在她的眼裏心裏,瑕疵二字不僅僅是對萋萋娘的侮辱,也是對她本人——如果她在王府下人裏頭還算是不同於畜生類的話——的極大侮辱。
同時,更讓她覺得內心雪上加霜的,則是由她口中首先喊出了“小夫人”這三個字。
小夫人,是自南王蕭望口中而來。
這也就表示著,蕭望對萋萋娘母女二人的愛重。
正因如此,婢女瑕疵才更加覺得自己的可悲、可恨。
若是沒有蕭望親口所封的“小夫人”,身為德嫻公主親自調教出來的婢女,她自然有更多、更大的便宜行事之機。
同時,她也知道,德嫻公主之所以把她送來,自然不是對蕭望這位孫子有多愛護的意思。
也因此,她更覺得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