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祖孫
德嫻公主還沒反應過來，她帶來的幾個嬤嬤已經氣得啐了那人幾口，“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來人啊，把他拖下去砍了！”
她的聲音突然而尖利，把公主也嚇了一跳。
德嫻公主一麵扶著一個嬤嬤，一麵手捧著自己的胸口，瞪著她不能言語。
但是，那個被吼的屬下仍舊麵不改色，銅牆鐵壁似的杵在那裏。
沒有王爺的允許，便是一隻蒼蠅，也休想從他這裏通過。
嬤嬤的喊聲立刻引來不少王府別院的下人。
不過，這些人隻是平常維護別院秩序的護院之類，哪裏敢真的招惹王爺親自帶出來的兵？
這些兵將，跟隨南王一道上戰場，全是南王的左膀右臂，豈是他們這種小小的護院、家丁能比的？
看到這些家丁、護院一個個衝過來後卻隻知道發呆，就是不肯過來動手，公主府的嬤嬤更加氣了。
她上前幾步，伸手用力揪住那位下屬的衣衫一角——她也就隻能揪住衣衫的一角，因為這些人個個都戴頭盔、披鎧甲，如臨大敵一般守衛著這塊小地方，不似他們，穿著奴仆寬大、累贅的常服，幹什麽都礙手礙腳。
“無知婦人，趁我沒有動手以前，鬆開你的爪子。”那位屬下義正詞嚴地警告道。
他顯然沒有想到此嬤嬤一言不合，竟會突然動手發難，要不是看她是公主府有資曆的老人，他早已一把將其擒下甩開，哪裏能容她如此放肆？
聽到這句溫不溫、火不火的警告，嬤嬤一愣，“哈，哈，”她先誇張地怪笑了兩下，“你嚇唬誰啊？你敢把我怎麽樣？我可是公主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眼前天地倒轉，身子被那位屬下抓起來，朝旁邊輕輕一丟。
隻聽“嘭”的一聲悶響，嬤嬤發胖的身軀便撞到了泥地上。
痛得她掙紮了好一會，一時竟無法爬起身來，隻知“哎呀哎呀”地喊：“我的腰，我的腰是不是斷了？”
那下屬的眼底飛快地掠過一抹嘲諷。
若不是看在主子的情麵上，這嬤嬤才真被他弄折了腰。
德嫻公主本是冷眼看著。
她一直以為，再不濟，這些鐵打似的男人，哪裏會是自己一貫擅長撒潑耍賴的嬤嬤的對手？
這些小兵小將也就是打仗厲害，一旦遇到後院女人使手段，還不是束手束腳、無可奈何？
更何況，屋裏住的也就是無權無勢的孤女弱母，能得她派人請去，都是看在孫子蕭望的麵上，她還覺得這樣做是丟了王府的麵子，降了公主的身份呢。
也正因如此，德嫻公主才輕慢了，前邊隨意派遣幾個三等丫頭、二等婆子過來，結果出乎意料的沒有辦成事。
她這才動了氣，以為自己親自過來，有公主的威儀在，難道這些兵丁侍衛還敢放肆不成？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些男人，眼裏可沒有什麽女人、弱者，隻是那樣奉命行事。
還真是奉命行事啊。
事到如今，德嫻公主也不由得怒了。
她揚手就給了那位屬下一巴掌。
事發突然，誰都沒有料到，平日再傲慢再暴戾，也不會當著眾人之麵對下人發難的公主，會突然對一個平常她根本不放在眼裏的兵丁發難。
“啪”的一聲大響，那屬下黑黑的臉上馬上腫了起來。
其他屬下見狀，隻是看了一眼，便挪了目光，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德嫻公主打完耳光，覺得自己的手有些痛，想揉一揉緩解疼痛，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又拉不下這個臉來，隻好縮進衣袖裏去忍著。
不過同時，她心裏的怒氣也稍微減輕了些。
她深吸一口氣，“本公主可是王爺的親祖母，也不能進去看看嗎？”目光緩緩掃過守在大院門口的幾個侍衛，不緊不慢的道，“你們是誰的手下？誰允許你們對主人的親祖母這樣無禮了？”
這位屬下聽著，也就那樣聽著了，至於挨到的耳光，他理都不理。
戰場上關乎性命的血腥場麵見多了，這樣的，還真是不值一提。
但是，德嫻公主並不這樣看。
她認為這屬下如此不聽她的話，就是在藐視自己，藐視朝廷，藐視蕭氏王朝。
這回，她才是真的動了怒。
“你，叫什麽名字？”越是生氣，她的臉上越表現得平靜。所以，這回，她問起了對方名字。
跟來的嬤嬤婢女們都紛紛跪下地，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多看一眼，多動一下，生怕德嫻公主會遷怒到他們身上。他們的動作慌而有序，連聲響都盡量壓到最低。
一時間院落裏一片死寂。
這屬下紋絲不動地站著，嘴裏回答道：“回公主的話，屬下沒有名字。”
他說的是事實，他們沒有名字，隻有代號。而這些代號，目前，除了自己的直屬上司以及南王蕭望知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也不應該知道。
“你！”德嫻公主再次抬起手掌。
但是這一次，她的手掌沒有能夠落下。
因為，一隻大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舉起的手腕。
德嫻公主轉頭看過去，隻見蕭望正沉著臉站在她身側，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孫子回來，怎的竟沒有人通報？德嫻公主心內猶疑。
看到祖母望過來，蕭望並沒有立即鬆手，“已經很晚了，送德嫻公主回府。”他朝幾個跟過來的下屬吩咐道。
“蕭望！”德嫻公主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你竟會為了幾個外人，如此對待你的祖母？”
她聲音裏都透著不敢相信，看蕭望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蕭望心裏歎了一口氣，他望一眼臉上挨過打的屬下，祖母的人一張口就要把他的人拖下去砍了，都是平日被公主慣壞了，“祖母，他們不是外人。他們，都是戰場上與孫兒同生共死過的兄弟。祖母，已經很晚了，您請回府吧！”
祖母性子飛揚跋扈，可也從沒對他視如兄弟的下屬動過手。
可是今日……
蕭望心裏一陣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