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生死難卜
萋萋娘醒轉時,看到女兒趴在一旁,睡得口水都流到了地上。女兒沒有事,她首先想到。臉上同時也露出笑容,這一笑,萋萋娘便發現自己還好好活著。她以為這一切是在做夢。隻有在夢裏,她才能做到死了又複活。
此時,她趴在一張床榻上,頭頂既沒有蚊帳,也沒有片瓦。這裏的光線還很暗淡,如不是她突然醒轉,視力正常,或者一時都看不見。那這是什麽地方?她又是怎樣活轉過來?
背上的箭,已經不在了——又是誰,幫自己拔掉?
蕭望抱著一堆柴禾進來。洞裏麵的光線馬上更加暗淡。由於外麵光線比裏麵的強,他微眯了眯眼,並沒有發現萋萋娘已然醒轉。
“蕭望?”
直到萋萋娘難以置信地發出疑問,蕭望才注意到她醒了。不但人已醒來,而且看樣子應恢複不少,已能勉強撐著跪坐起身。他趕緊扔下柴禾奔過去,一把按住萋萋娘的肩膀:“當心!”
從她背後拔箭的凶險,隻有他自己清楚。當時,萋萋娘昏迷著,即使拔箭瞬間痛得哼出聲音,也依然沒有醒轉。而劉萋萋,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母親凶險時的情形,拂了她的睡穴。
蕭望把刀放到火上燒,往刀上麵灑酒,割開箭傷四周的衣裳,一手按在萋萋娘的後背上,擰起眉頭,一手把箭拔出。箭帶出來的血噴了他一臉,但他完全顧不上,立刻把準備好的止血草藥,敷到傷口上,繞著萋萋娘的身子,把布帶係好。
拔箭、止血,做完這一切,萋萋娘仍舊昏迷不醒。
蕭望跑出去打來清水,為她拭去額頭上、脖頸上的汗水。男女授受不親,危急時刻破衣拔箭,他可以全不顧。
可是,當箭拔出後,明明看到她汗濕重衫,他卻忽然猶豫,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沒有勇氣為她除掉衣衫。為自己的猶豫感到苦惱,他一氣跳到河裏。換過一身幹爽的白袍子,才注意到外麵天色漸漸暗下。
看情形,今夜要在這山洞過夜了。他趕緊到附近摟了一堆幹柴禾回來。
回來,就發現萋萋娘醒了。
這一按,不可避免觸到了萋萋娘。竟是燙得驚人。蕭望莫名心頭一緊,皺起眉頭:“你發燒了?”他知道為什麽她會發燒,就因為自己沒有及時為她換下濕透了的衣衫。
萋萋娘的頭暈暈沉沉的。她真的沒有想到,複活後還能看到蕭望。蕭望太傷她的心了,她真的覺得心痛。可是,當蕭望沒有形象地摟著幹柴禾鑽進洞裏,知道自己醒來,馬上丟了柴禾走過來,看到自己掙紮著想要下地,就按住自己肩膀不讓亂動,還叫她當心,她真的又迷惑了。
萋萋娘低低“嗯”了一聲,人又暈了過去。
若不是蕭望眼疾手快,她整個人就直直栽到地上。
蕭望摟著她,發燙的體溫讓他突然心慌。平生第一次生出後悔的感覺。
曠野中,從日頭朝西直等到日落西山,蕭望的屬下也沒等來蕭望的命令,或是他本人。一個屬下道:“主子應有什麽急事,不會過來了。我看,大家還是分頭去尋太子殿下吧。”
太子殿下的安危,才是頭等大事。但主子今天不知怎麽了,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拋下他們,連句像樣的吩咐都沒有。這要讓公主知道,如何了得?公主已派人來了兩次,說再見不到蕭望本人,就讓他們每人領二十軍棍。太子要是無事先回宮或是已被人捷足先登找到了,都於他們不利。
派去查探消息的同伴終於趕了回來。屬下都鬆了一口氣,忙問:“怎麽樣?太子殿下如何了?”他們都沒留意到跟著同伴一塊過來的,還有個孩子。
“碧雲天怎麽樣了?”
同伴還沒回應,孩子已先開口。他的嗓子粗噶粗噶,讓人忍不住想起叫喊的公鴨。碧雲天是碧王府小世子的名字,像他們這些人,沒有資格直呼其名。但這個嗓音粗噶的小孩,卻直呼了出來。
同伴神色有些尷尬,咳一聲喊道:“還不見過太子殿下?”碰到太子蕭逸時,小太子非要裝扮成跟他一路的樣子,一路低著頭,不做聲。倒真騙過不少人,其中包括差點撞到太子身上正十萬火急找太子的宮人。
眾人正要見過太子殿下,小太子已經越過幾個人去,“本太子微服私訪,不必多禮——碧雲天到底怎麽樣了?”他原來是跟碧王府小世子碧雲天一同玩耍的,後來因為一些爭執,兩邊人馬就分開了,比賽誰更晚回去。誰輸了從此以後就要喊贏的那方做哥哥。
結果,沒過兩個時辰,小太子便接到貼身宮人慌慌張張的稟報,小世子好像被人暗算了,那些人本是衝著太子殿下來的。當時小太子一聽,嚇得臉都白了。再不敢逗留,帶人火速回宮。
走到一半,小太子突然頓腳。
腦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是碧雲天怕輸,故意嚇自己好騙他先躲回宮,輸掉這場比賽?想到這裏,小太子宮也不回了,立馬帶人沿路找來。但發現自己可能被騙,又很生氣。一生氣,就覺得這樣找也太看得起碧雲天了。當下,甩開自己的人溜了。
但是,當真的跟蕭望屬下來到這裏,小太子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碧雲天,那個才八歲大的小男孩,他是真的遇害了。
聽到太子二次發問,蕭望的手下都垂下頭。
太子感覺周遭情況不對,臉色也就變了,“你說,世子到底怎麽了?”
被小太子伸手點中的那個屬下,隻得硬著頭皮跪下,“回稟太子殿下,小世子被人掐住脖頸,因搶救不及時,已然……已然……”
太子聞言,踉蹌了好幾步。瞪著那個下屬,差點兒被自己口水噎到,“是誰,殺了世子?”他粗噶的嗓音都變了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