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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未竟之事

  翻看整理箱里出現的那些「古董」,雖然有些難以下手,他還是分批全部取了出來。給自己定的時間是從現在往前的三年。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不過三年總能找到一個對的上的吧。

  兩個案子隔了兩年,是覺得我會忘記能所以有第二次嗎?不,他不會低估我們到這個境界,是他自己忘記了的可能性更大吧。

  與其這樣想,又不如認為,他是故意的,用兩次我的文章來讓我引起注意,畢竟這次的這麼的……特別故意。

  如果我不去找到他,那麼他肯定會在我能知道的範圍內繼續下去。

  這些「古董」雜誌里夾雜了幾本自己的筆記,有些完全拋棄的,還有一本,看起來像行程記錄本。在三年前,他的「人類」活動比現在多得多,比現在更像「社會人」。那時他會向各行各業的人打聽他們的工作方式,偷偷觀察他們在與不在自己面前的表現差異。

  那會兒靠吃自己還在正常工作時候的老本,試圖發展出不一樣的路線。那時候的自己應該沒想到現在變得這麼消極,而且寫文章,也沒有當初那麼有吸引力了,只是完成一個又一個目標而已。

  說起來,自己採訪別人,也很難得的被採訪過一次。那次的採訪者是個在校大學生,有著明顯的稚氣,不過問的問題,卻很……敏感。

  想起來了,那次的即使是採訪,卻讓他像是寫一篇文章一樣精神吊起來。

  採訪前這個姑娘打了電話,然後他在這個姑娘到來之前,努力打掃了一下,假裝這裡是個工作室而不是自己居住的地方。

  他不想在其他的公共環境講著作案的手法,那會兒可能因為興奮而大聲,會引起別人的側目。

  這個姑娘進來后好奇地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然後聽程峪詵的坐在餐桌的椅子旁。

  「這是您的家嗎?」

  「不,工作室。家裡會讓我懶散。」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真好,這是我採訪到的第一個有自己的工作室的。」她露出了些許羨慕的滿足的笑。

  程峪詵問她要不要喝什麼,拿出了人家送的檔次尚且拿得出手的紅茶。但是這姑娘拿出了自己的保暖水杯,說著謝謝不需要。

  「是這樣的,我的學科要求做一個課題報道,我想要做的是,小眾作家的存活現狀……之前採訪了專門寫地球科幻的,偏僻美食的,手工玩具的……」

  這些人和我的種類相差有點大啊,別人更像是研究型學著,和我這種靠胡編亂造的不一樣。

  自嘲的時候他就會用這個詞。

  「我選擇採訪對象的時候看過您的文章,覺得您是個注重研究作案手法和動機的作家,這一點我覺得很有意思,我一口氣看了十幾篇。」

  她笑得十分燦爛,並不諂媚虛假。

  「啊,是嗎,你喜歡那真好啊。」他不好意思,臉覺得發熱。

  隨後她問了一些常規的問題,雜誌社寫這個種類文章的有多少人,這本雜誌的銷量和銷售範圍,自己有沒有出過書,大約收入和分成是怎樣的,一個月要提交多少稿件內容,退稿率多少。

  有關雜誌社的問題他模稜兩可,有關自己的部分則稍微美化一下。

  畢竟不能說,現在的自己靠寫這個根本養活不了。

  那個時候還在想,是申請多寫點其他內容呢,還是去做一階段的小時工。

  後來這個小姑娘合上了原來的手賬本,又掏出一個更小更不起眼的類似便利貼的本子。

  「其實……我想問一些,嗯,怎麼說,和主題無關的東西。」

  她吞吞吐吐的樣子,讓程峪詵知道了,應該是自己喜歡的內容,就是她一開始提到的,作案手法和動機。

  「其實,我自己有時也寫寫小說,不過是拿不上檯面的那種……我想問問寫作的前輩,哦,我現在寫的故事裡,也有一個犯罪的環節,是配角的犯罪讓主人公陷入困境的那種。我是想安排一個,手法不是那麼複雜,可以讓不看推理小說的人也能理清楚的,但是又比較新穎的……案子,這樣就不會一看就是我這種外行,嗯……也不是為了裝內行,就是,不想讓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的眼睛熠熠生輝。當時真的是這麼想的,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事情做的樣子,整個人就會有微妙的變化。

  「你有什麼方向的選擇嗎?」

  「我目前……還沒有,其實很多部分沒想好,我想把作案手法定下來以後再確定前後的故事情節。而且……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這就到了他擅長的部分了。

  這個時候的程峪詵還對著「儀式感」的選擇有著些許的熱情。他會和肖康討論這個種類最近的輪換頻率,也會和作為舞台劇導演的胡問波糾結這些手法表現出來后的效果。

  現在面對的是個外行的話,就可以從頭開始「胡編亂造」了。

  「那麼這樣,你是想要著重點在於不在場證明呢,還是難解的動機本身呢?畢竟你不想要太複雜的手法,需要計算的機關我們就先排除。」

  「嗯……不在場證明吧,動機我的小說里差不多定下了。」

  「不在場證明,是要屍檢時間和實際發生時間不一致呢,還是屍體的位置讓人覺得做不到呢?」

  「屍檢時間的話,就……比較常見的那種,加溫降溫什麼的類型嗎?」

  「嗯。不過也是能做出花樣的,比如加溫降溫用的工具,還有事後收拾處理。像是用保溫的布料這些的,剪碎扔掉就很困難吧?把它和什麼傢具融合在一起就能不那麼引人注意。又還有就是屍檢測溫是直腸溫度,那麼直接讓直腸溫度發生足夠明顯的變化,也是能造成足夠的誤解的,要破解這個問題,不特意想起來,一般也能夠讓犯人拖夠時間。」

  但是這個姑娘只寫了幾個字,沒有記下更多的筆記。

  看來是不想要這個做法。

  「那麼是想要重點在不在場證明?」

  她點點頭。「我是想,怎樣造成真兇很難被證明他可以作案?」

  「一般沒有動機這個就太弱了,要從物證著手。沒有時間?這個可能性一般很大,也很難證明。」

  「有沒有可能是沒有……就是物理上的不行,空間什麼的。」

  她的想法說出來的時候很新鮮,不像是沒有準備的純外行,起碼是已經研究了幾種典型的故事,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分析並分類。

  「你是說距離?」這實際上還是能繞回到「沒有趕回的時間」這上面。

  她低頭想了想,咬著嘴唇,然後開口問,「空間隔斷。」

  「空間隔斷?」

  這是個平時不會用的詞語,讓他想起了什麼超能力之類的和他關係很遠的東西。

  「你寫的有科幻嗎?」

  「沒有沒有,現實的事情。我就是覺得,比如牆啊,門啊,就是空間的隔斷。」

  「那就是密室相關的了。」密室也是他喜歡的種類。

  從不在場證明轉說到密室,這個姑娘怎麼看都是等級不太低的。

  她的目的是從我這裡套點什麼出來嗎?比如競爭對手套一套我的「儲備量」有多少。

  「原來這個就是密室啊……我還在想怎麼說呢。我是想,如果有這樣一個密室的話,把犯人和死者隔離開來,那麼警察找出來需要很久時間吧,主人公的嫌疑會很大。」

  用密室「把犯人和死者隔離開來」,這個說法很可疑。

  程峪詵微微眯起眼睛,再討論下去,恐怕一個很完美的作案手法就要出來了。如果案子發生在外地的話,他很可能不會知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密室這個事情,難度一般很大的。我是指製造難度。」

  「那密室一般有什麼分類嗎?」

  「物理的和心理的。」他是這麼分類的。

  「那……有可能是時間的嗎?」

  看起來她是思考後猶豫的說法,但更像是早就準備好的。

  「時間的話……實際上還是物理密室吧?比如積雪之類的。」

  程峪詵這時決定只說老套的手法。

  「還有其他的要問的嗎?」

  「哦哦,有,對,想問問看,警察一般什麼流程,詢問之類的要多少時間,還有提到的屍檢,要多少時間啊?」

  「這個是根據你自己的需要來寫的。小說嘛,你專註寫這一個案子,可以假設刑警們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那麼幾乎全部出動來破這個案子也可以,又能假設他們手頭就有騰不出的事情,只有幾個不重要的人過來問些問題回去彙報,都說得通。至於屍檢……」

  他喝了口水,「我不知道,根據平時看的普法節目,屍檢時間就沒確定過,根據當地的科技水平吧。」

  她應該不知道自己有個警察同學,如果問他,他也會說沒有。

  因為他的連續「不知道」,後來好像就沒什麼重要的了。這個姑娘又拿起來手賬本,對了一下採訪的內容,確定沒什麼修改以後,就離開了。

  這個人,是不是徐恣唯所謂的「另一種方式接觸」?

  行程本上還留有這個姑娘的名字和電話,她叫艾雲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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