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他是不是很厲害
七月盛夏就要過去的時候,她終於等來了她們口中的虞先生。
她穿了白色連衣裙,蹲在主屋後頭的草地上看花,這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野花碧草,粉色的黃色的紅色的,跟碧草混合在一起,叫的上名字的,天南星,牽牛,月半,叫不上名字的,像五色花的,像星星草的,還有像燈籠花的,雖然旁邊就是花圃,可是她莫名的喜歡這裏。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她以為是惠若,最近她總是喜歡暴曬在陽光下,惠若不知擔心的叮囑過她多少次。
“我發誓,再看一會兒,”
有蜜蜂循著花香飛來,她越發的快樂,身後的人不動,也不出聲,她突然想起,若是惠若,她身上那股好聞的,暖暖的茶花香她是斷斷忽略不了的,可是現在她的鼻腔被青草和花香塞滿,什麽都聞不到。
遲疑了一下,寧心轉過身,不是惠若,是個陌生的男人。
他背光而站,高大有型,外套被拎在手裏,襯衣扣子胡亂扣了,隻到胸膛處。光線反射,她仰著頭,要很努力去看他,卻仍舊看不清他長什麽樣子,視線所及,正巧撞上他手中的外套,青灰色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湧起好強的熟悉感。
“你,”
眼眸忽閃了幾下,寧心站起身,突如其來的眩暈湧上頭頂,她咬了牙一陣搖晃,虧得男人出手抓住她,才不至於倒下去。她怔怔的看他,並沒有立刻掙脫他,雖然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雖然背了陽光,她的眼前也還因為眩暈而色彩斑斕,可是,她終究是看見他了。
“寧心。”
男人漾開笑容,開心而深情的目光。寧心陌生的看著他,想起她們口中的虞先生,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
深情微皺,她低了頭去看他手裏的外套,青灰色,很熟悉的青灰色,不知道在哪裏見過,有種特別的熟悉感,同對男人陌生的感覺完全不同。男人確認她可以自行站立,輕輕放開了她,展開衣服不緊不慢的穿好,係上扣子,又戴好帽子,寧心微訝的看著他,聽見他柔和的重新自我介紹,“寧心,我是上校軍官虞寧朗,虞寧心的未婚夫虞寧朗,你好。”
他微笑著,有世間最美好的眼神,他的大手緩緩伸出,在她胸下止步不前,纖細的手指,悠長的線條,手掌心幹淨整潔,同她想象中的男人的手,有很大差別。
她突然覺得慌張,背了雙手在身後使勁的蹭了幾下,剛才她摸了花草,還摸了泥土,沾染過露珠,就這樣同他握手,她會覺得是種褻瀆。
臉龐不可抑製的發燒,她的雙手蹭啊蹭,總覺得怎麽都蹭不幹淨,男人也不急,就這樣伸著手,含笑等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是在她概念裏很久的時光,她終於從背後伸出手,如同一隻敏感的,小心的貓咪,手指微微顫抖了幾下,才緩緩靠向他的大手。
兩手交握的那一刻,虞寧朗眸子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微微一拉,將她拽進他的懷抱。
“寧心…..”
從此以後,他是不是可以完完全全的占有她?再不用忍受嫉妒傷痛,獨占的,絕對的,童話一般讓她成為他的公主?
回房間的路上,他一路牽著她的手,不斷有下人經過,對著虞寧朗恭敬行禮。寧心覺得不習慣,想掙脫,可男人隻是回頭衝著她笑,卻一絲一毫都不肯放開她,本就是不長的路程,在她忐忑和害羞的心情中終於走完。
男人重複脫掉軍裝,解開領口的扣子,拉了她的手去洗漱間,熱熱的水流嘩啦啦灑下來,男人輕柔的執了她的手幫她洗手,雖要八月,可外頭的太陽還是很大,男人嘮叨著,責怪她不會照顧自己,“若是曬壞了,或者像剛才一樣曬的暈了怎麽辦?”
雖是責怪,可眼神寵溺,寧心不好意思的笑,才抬起頭,流淌的熱水嘩啦啦揚起陣陣霧氣,麵前的鏡子頃刻間模糊不清,一股影像猛的衝進大腦,也是這樣蒙蒙的霧氣。也是這樣穿了軍裝的男人,她想看的真切,可是,再不能前進一步。
“你,從前總是這樣做嗎?”
她看著他,有些好奇,印象裏的那一幕太過深刻,有種被牽絆的感覺,她跟他,是不是真的如同她們所說的那樣感情深厚?
男人停了一下,抬起頭來看她,水流還在繼續,嘩啦啦的,寧心被他看的莫名,惴惴道,“我,我說錯話了嗎?”
沉默良久,男人低聲淺笑,擦幹她的手指,“是不是想起什麽?”
“沒有,”她茫然的搖頭,指著被蒙了霧氣的鏡子,“我隻是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有我,有你,其他的,我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沮喪的垂了眉眼,沒注意男人眼眸中一閃而逝的墨色,摸了摸她的腦袋,他覺得喉嚨一陣幹燥,拉著她出了洗漱間。
虞寧朗實在是個很溫柔的男人。閑下來的時候,她總是在想,如果她還記得前事,記得她同他是怎樣甜蜜的在一起,該多好?
他好像做了不小的官,聽他們說,他很得長官器重,原本要被派去外派的,因為立了功,而被凋回來。
“督軍說要升先生的職,可是先生很平淡的說:這是寧朗分內事,若為此升官,寧朗心內實屬不安。就這樣一句話,推辭了作戰情報處處長的職位,現在臨江城裏,好多人都在議論先生,說先生是將官新秀,說督軍要大力培養呢。”
丫頭們嘰嘰喳喳,說的樂不可支,仿佛親眼所見一般。寧心有些好奇,問道,“是怎樣的功勞,讓督軍這樣賞識他?”
丫頭皺了眉頭仔細想了半天,困難道,“恩,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北地那位霍督軍被查出來同日本人暗中合作,說什麽南北合作,其實就是聯合日本人想要吞並咱們南地,先生回來之前那位霍督軍還曾攻擊過咱們邊界上的餘洋,幸虧當時先生在,餘洋才被保住了,就因為這個,南北合作就此終止,先生也被抽調回來,這樣大的功勞,可不是要升職。”
寧心聽著這些傳聞,呐呐的點點頭,霍督軍?南地北地?她腦海裏一點影子都沒有,一場失憶,她不但忘記了人,就連時事國情,她也都忘的一幹二淨。
轉了身,寧心叫惠若拿來了報紙,希望從報紙上能了解如今華夏的大體政局分布,虞寧朗回來的時候,她正看一篇報社通論,正是痛罵丫頭口中的那位霍督軍的,虞寧朗皺了皺眉,輕輕碰了碰她頭發,“在看什麽連飯都不好好吃?”目光一閃,順勢瞄到社論上的照片,男人穿了督軍戎裝,綬帶佩刀,英武帥氣,眼神炯炯。虞寧朗心裏一慌,慢悠悠從寧心手裏接過了報紙。
“你回來了?”
她開心的看著他笑,眼神還跟著他手裏的報紙轉悠,虞寧朗展開仔細看了看,溫柔道,“怎麽想起看報紙?”
寧心撇了撇嘴,“我發現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就連華夏各個城市,如今局勢都不知道。所以,我找惠若要了報紙,我想補補課,這樣子也不至於傻乎乎的什麽都不知道!”
頓了頓,她眉眼一彎,伸手拿過他手裏的報紙,指著照片上的男人問他,“這個人,報紙上說叫霍京錚,是不是就是如今北地的領袖?”
男人的眼眸一瞬間起了濃霧。神色一冷‘唰‘的一下抽走了她手裏的報紙,寧心一愣,看見他的冷意,不自覺抖了抖,眼眶微熏,虞寧朗才意識到自己嚇到了她,努力穩定了心神,淡淡道,“寧心,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我不希望你過多的關注。”
寧心沒來由的委屈,可還是點點頭,垂了眸子。虞寧朗有些痛恨自己,沉默了半響,歎口氣拉起她的手,“對不起,”
他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我,我其實隻是不想你關注別的男人,那會讓我覺得不安,覺得嫉妒,覺得我的寧心是不是有一天,會被別的男人所吸引!”
他的情緒有些小小的失控,寧心吃驚的看他,“怎麽會?”
“怎麽不會呢,寧心,你如今失憶,隻是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夫,可是,你想起來要怎麽愛我嗎?想起來曾經那些日子我有多辛苦才得到你的心,你想起來曾經說過的會好好愛我一輩子不離開的那些誓言了嗎?”
這問題問的很尖銳,寧心嘴張了張,忽然發現他說的是正確的。愛他嗎?她很茫然。
“….對不起,”
滿滿的歉疚,雖然隻‘認識‘幾天,可她覺得她以前會愛上他,不是沒有道理的。他那樣溫柔,那樣深情,那樣體貼,那樣用盡全副心裏的疼愛著她。
沒見到他的時候,她總是怕他會勉強他,可是見麵的第一晚,他就這樣跟自己說,“寧心,你失憶是我承受不了的痛,你忘記了我,我生不如死,可是,我知道,我們應該重新開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一定不知道他的臉上泛著怎樣的光彩,她幾乎立時鬆了一口氣,他這樣體貼她,雖然她還是不知道怎麽愛他,可是她是感激他的。
“我,我什麽都想不起來,讓你這麽痛苦……”
“噓,”他伸出手指擋住她的唇,眼眸中有痛苦,“永遠別說對不起,我會受不了。”
他歎息著,抵住她的額頭,“寧心,答應我,在重新愛上我之前,永遠不要去關注別的男人,好嗎?”
他以為他會不在乎,他以為他會自信。
可若是同失去寧心相比,他寧願她恨她,寧願自己做小人,都不要讓霍京錚再一次有機會偷走她的心!
為什麽,他為什麽還是什麽都不做就能讓她關注到他??
“寧心,答應我!”
他越發的急切,眼眸裏有她看不懂的東西,可他身上的悲傷和絕望太過濃鬱,她的心,沒來由的緊鎖。
“我,我答應你。”
她遲疑的給出他想要的答案,在被男人湧入懷抱的那一瞬間,不經意撇到讓虞寧朗心神不寧的男人照片。
霍京錚,他一定是個很厲害的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