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灰燼覓現
阿忠獃獃得立著,突然,他失神得往裡面走去。就在他踏入火牆的那一刻,猛然驚醒,後退已是來不及,一根火舌,一下子衝進他的鼻腔,生生得把鼻骨給他拉了出來。
無法容忍的疼痛,只聽得他一聲凄厲的嘶喊,就被火舌席捲進去了。這是有妖術啊!看客們顯然被這一幕嚇壞了,紛紛四下逃散。
在火海中央,阿忠並沒有感覺到火焰的炙熱,反倒一絲寒意裹挾而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他所想不到的。
本來覺得自己算是個十足的壞人了,可當他的器官被一件一件的掏出來,像戰利品一樣在他眼前展示,他的眼神是無法形容的恐懼,在最後一個內臟展示完畢,他才死去,飄在半空中,像個空殼的人偶風箏,隨即被燃成灰燼,飄撒下來。只見火舌猛地一顫一收,像是如夢初醒,片刻之間,萬物消散,火滅了,煙散了。
當一切平靜了,人們才小心翼翼探出腦袋,「如此異樣,必有大禍。」
「昨晚上官府來了一趟,啥也沒說啊。」
「做做樣子罷了,可惜榮老爺一家就這麼燒沒了。」
只見一個俊朗的少年平靜得站在人群里,高高的髮髻被一根墨綠色的髮帶束著,若有所思,薄薄的嘴唇輕輕的念著什麼。一旁的另一個公子哥道:「雲翳,你幹嘛呢?」
「沒什麼。」少年看著那燃為灰燼的烏黑一片,眼裡閃過一絲慌張和不忍。
「沒想到榮二姑娘也就這麼沒了,那丫頭長得真可人,我還想著過兩年上門提親呢。」那公子哥口嘆了口氣道。
「洪公子,說話請自重。」好似說中了雲翳的心裡,他把頭撇向一邊,輕步走開了,招呼也沒打。
「誒你等等我呀!」洪千萬一路追上來。「雲翳,我不說了,你去哪,一起唄。」
雲翳加快腳步,使用了幾分內力,就遠遠得把他甩掉了。洪千萬人也不壞,就是個紈絝子弟,偏偏又瞧不上別家公子哥的酒肉氣,只愛沒事纏著雲翳,覺得他跟別人不一樣,有脫俗的仙,就自願當起了跟屁蟲。
洪千萬這邊跟不上,就怏怏得往回走。老遠看見衙役駐守了那片燒焦的廢墟,不屑得哼了一聲。
「公子。」衙役頭頭周航弓身喊道。
「滾,我爹每次只是讓你們收攤子嗎?一點用也沒有。」洪公子腳步都沒停,就走了過去。
衙役撇他了一眼,眼神里是更加的不屑,『你才沒一點用,寄生蟲。』平復下心態,周開始吩咐手下,查找取證。
來過一趟,那時候天太黑,什麼也看不到,尋思著等天大亮,誰知天快亮的時候火又莫名著起來,撲滅不了,只好任它到現在。一群人拿著細細的木棍在廢墟灰燼里翻找著。「好好找,一會回去復命。」周吩咐著,抱著膀子立在一側。
一個衙役彎著腰,仔細翻找著,翻開一個燒空的窗棱,在黑黢黢的灰燼里赫然立著一株花的樣子,尤其顯眼。
衙役興奮得嚷嚷道:「頭兒,快來。」周航慢慢踱過去,沿著那衙役手的方向看去,一朵雖然枯萎,但花骨仍然保持著舒展的姿勢,似乎只是休花期一般,開春就會醒過來的模樣。
周航歪著腦袋,疑惑地舔了下嘴唇,:「這?」
旁邊衙役,用手裡的樹杈輕輕得去試探,看是不是燒焦了。一群人就那麼蹲下,細細得瞅著。
沒有粉化。沒有變化。
「拿這個東西復命,行嗎?」聽不出老大這是詢問還是窩火,幾個人都不敢答
話。
「李三七,你說。」
「老大,雖然我們家是種藥材的,這我也不懂啊,如果實在找不到東西,就拿這個復命吧,老爺天天也不上心,估計看都不看的,你說呢?」瘦削的臉上,滿是諂笑。
「再亂說話,舌頭給你拔了,老爺也是你議論的。」一巴掌拍在李三七的帽子上,周航道:「找個鏟子,證據不能碰,保持原樣,給我送回衙門。」說完,大步走開,看樣子是餓了,估計吃酒去了。
剩下幾個人,一看頭兒走了,苦差事一如既往得落在了三七頭上,「這活你拿手。」幾個人留下一句話,就走開了。
三七眨了眨細長的眼睛,不耐煩得搖了搖頭,逆來順受慣了。「背鍋是我,挨罵是我,幹活是我,李三七啊李三七,你咋這麼慫呢?「自己叨叨著,又蹲下對著那株黑黢黢的花自言自語:「你說你啊,生就一株花,你造什麼孽啊,我一會鏟你你可千萬好好的,不然我沒法交代。」
思來想去,李三七決定連那塊地皮也給鏟起來,盡量保持原樣,他找來了工具,一鏟子下去,倒也鬆快的搬了起來,可糟糕的是,它的根莖密密麻麻的,紅色的,而且纏纏繞繞,沒完沒了。扯了半天,還沒到底。李三七從沒見過這種東西,嚇夠嗆。他捧著跟敬神似的,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得往外拉扯。
他走路的樣子怪怪的,引來了幾個頑皮的小孩子,「你看哦,那個人撅著個屁股,一扭一扭的,我們去逗逗他吧!」領頭的孩子王,有十二三的樣子,髒兮兮的小臉,尤其襯得他的眼睛清澈。
小孩子躡手躡腳得跟在李三七的身後,準備惡作劇。誰料,周航剛好回來,一腳就踹在那孩子王的側腰上,重重的一腳,把他連摔帶滾得踹出好遠。接著來了句:「滾遠點,回去跟老婆子說,我過些日子回去看她。」
說罷,徑直走向李三七。跟在後面的那些小孩子看見打人,都傻了,等他走開,慌忙過去,看孩子王手肘都出血了,一個小女孩嚇哭了:「長平哥哥,怎麼辦啊?」「沒事,小妹別哭。」輕咬著嘴唇,周長平神情堅毅得看著周航的背影,滿眼厭惡。
李三七可沒心思管那些,他穩住神,耐住性子,慢慢得拉扯著:「周哥,怎麼回事啊?沒完了。」
「穩住!你要敢弄砸了,我弄死你。」
聽這話,李三七知道老大心虛了。眼看這樣不行,李三七說道:「哥,這不行啊,再這麼拉下去,我怕這塊土坯受不了啊,要不你捧著,我拉著莖找,這樣不是快些。」
周航四下看了看,這些該死的手下,這會一個影兒都沒了。「該死的,一個個的,看我回去不收拾你們。」
「抓緊啊!」忿忿得接過李三七手上的那塊土坯,厭棄得臉都皺巴巴的。
李三七轉過身,撇撇嘴:『我呸,就會欺負我。』
他緩緩拉著莖,這根莖像極了人身上的血管經脈,粗粗細細的,手摸上去光滑冰涼。拉了幾下,李三七看見自己的手掌上有紅色的東西,他以為跟中藥一樣,會有莖液,就沒在意。
沒一會兒,他看到自己手腕處起了一個紅疹,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他慌得鬆手,沒鬆開。本能得去甩,也沒甩開。兩隻手像是被捆綁在上面一樣,他使勁去甩,把自己都甩趴到地上了。
他抬頭沖周航大喊:「快救我」!可他看到周航卻在笑,張大的嘴巴里滿嘴黃牙,一隻手指正指著他,笑得前仰後合。李三七似乎都能看到他裡面的喉結,在那裡上下顫動。他感覺越來越近,那巨大的沾著粘液的喉結沖著他的眼睛彈過來。驚得他眼球都充血了。
『好噁心,受不了了,你個王八蛋。』此時的他又急又惱,使出渾身力氣舉起手臂使勁一掄,周航的笑戛然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