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追隨

  “什麽?”孝承帝一時沒反應過來,伸長脖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林穆兒:“恩典?”


  “求皇上恩典!”林穆兒跪的更低了,仿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姿態!


  一旁的王冒江也是愣住了,求恩典?這不是在說晉王妃不顧禮法的事嗎?怎的就突然變成了求恩典了?就連一向以溫雅著稱的石遠衡,這會也露出了一絲訝異,萬沒料到晉王妃竟會有這一招,也不知是無知者無畏呢,還是釜底抽薪?

  孝承帝卻是眯著眼睛,臉上陰晴不定,也不知在想著什麽!半晌,才開口道:“不過就是一個奴才,厚葬就行了,朕的恩典,就怕她擔不起啊!”


  “是!”林穆兒也不反駁,順著孝承帝的話說道:“如今,臣妾一個人守著晉王府,也實在是怕了,上次進了刺客,這次不過就是搜出些贓物來,那丫頭就想要了我性命,若不是我那乳母……”林穆兒帶了幾分哭腔,哽咽的說著:“現在,臣妾也就指望府裏的忠心丫頭婆子了,她們為臣妾而死,臣妾若是什麽都不為她們做,怕是要寒了她們的心啊!”說到最後,林穆兒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一早上就聽著朝臣們爭來辯去,本意是煩躁不已,這會林穆兒又在哭個不停,孝承帝更是厭煩,拍了拍桌子,皺著眉喝道:“好了,別哭了!這兒,不是你晉王府的靈堂!”


  林穆兒立馬噤聲,擦著眼淚,乖乖的跪著,知道孝承帝心中甚是不悅,也不敢太過惹惱他。


  孝承帝看了一眼站著的幾位官員,心中不悅:“朝堂之上誇誇其談,怎麽,一見了晉王妃就沒話說了?”


  這等得罪人的事,下屬不替主子分憂,還要你做什麽?雖說孝承帝如今恨不得將晉王府鏟除幹淨,但晉王一日未找到,自己也定不能輕舉妄動,還是要維持住皇帝和兄長的氣度來!

  “娘娘有禮了!”王冒江甚是機靈,見孝承帝開了口,立馬上前見禮:“微臣也甚是欽佩貴府奴才的忠肝義膽,但到底不過是個奴才,娘娘這等大操大辦,已然是枉顧禮法,犯了忌諱,如何還能跟皇上求恩典呢?”


  林穆兒看了一眼王冒江,這人窄額寬顴骨,腮幫子卻又滑稽的鼓了出來,這會雖是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總覺的他眼神飄忽,一副油奸耍滑的模樣!

  林穆兒心中輕哼,麵上卻是不漏聲色:“這位大人是.……”


  王冒江遲疑了下,還是開口說道:“回娘娘,微臣禮部侍郎王冒江!”


  “王冒江?禮部侍郎?”林穆兒眉頭輕蹙,這名字好生耳熟,像是在哪裏聽過,突然,笑道:“桃夭館王卿,您是他的父親!”


  林穆兒帶著笑,語氣中卻帶了幾分鄙夷,倒使得站在一旁的幾人掩


  口笑了,王卿這事,鬧得人盡皆知,當時也是在京城權貴中的一件笑料,這不過礙於同朝為官,大家都略過不提,如今,卻被晉王妃這麽赤裸裸的鄙視起來,倒是對這位晉王妃多了幾分敬佩!

  “嗬嗬嗬,是,是……”王冒江心中暗恨,這事自己老臉丟盡不說,還搭上了自己的長子,如今,又被這晉王妃翻到了台麵上來,真是可氣!


  “那倒是可惜了!”林穆兒輕歎一口氣:“若是當時貴公子身邊有個忠義的下人,做那等傷天害理之事時勸著點,如今,也不至於這般田地!如此想來,這奴才千千萬,忠仆卻是少之又少!我晉王府有幸得此忠仆,自是該為其他下人做個榜樣,所以為我這乳母辦喪事,有何錯之有呢?”


  “強詞奪理!”那覃郡王卻是看不過去了,也顧不上王冒江發青的臉色,喝道:“那王卿少讀聖人師訓,才會如此,哪裏是一個奴才能勸住的!奴才就是奴才,為主子死那就是她的榮幸!”


  “榮幸?”林穆兒反問道,臉上卻帶了幾分譏笑:“人人都是一條命,誰人會不惜命?既然別人能為你霍出命去,你為他爭取一點點的死後殊榮,又有何不可呢?”


  “你……”覃郡王瞪著眼,剛想反駁。


  林穆兒卻是繼續說道,根本就不容他打斷:“說到底,這天下間,皇上是主,你我皆為奴!如今看,是為我乳母爭,那又何嚐不是為我們自己爭呢?想當年,殷老夫人義薄雲天,忠肝義膽,為了先帝不惜廢了雙腿,終身未育!先帝何嚐不是大加封賞,感念其忠義無雙,那賞賜,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足以庇佑後世!珠玉在前,我等效仿追隨,又有何不妥呢?”


  覃郡王等人張口結舌,一時語塞,雖也知這晉王妃不是個任人擺布的軟柿子,但也不知,這晉王妃竟然伶牙俐齒到這般田地!三言兩語,就將先帝搬了出來,這叫他們如何敢置喙?隻得是憋著一口氣,恨恨的瞪著仍然跪在地上的林穆兒!


  孝承帝偏過頭,帶著幾分探究看著林穆兒,剛想開口,就聽見書房外小太監急呼:“啟稟皇上,東越急報!”


  “傳上來!”當下,孝承帝也顧不上林穆兒,本來,這等小事,睜隻眼閉隻眼也都無所謂,隻不過今日朝堂上爭辯了起來,孝承帝也樂得作壁上觀,敲打敲打晉王妃也是好的!


  小太監腳步匆匆,遞上了剛剛到的軍情急報,不等成大總管遞過來,就一把抓了過來,拆封取蠟,一目十行!半晌,卻是臉色更加的陰沉了起來!

  禦書房詭異的安靜,二十多年了,東越一直偏安一隅,臣服於大梁,向來平安無事,怎的會突然之間就反了呢?這幾日上朝,皇上也多為此事頭疼,東


  越靠海,多為水路,當初孝承帝為迫使東越歸屬,曾大興船務,如今東越臣屬已久,大梁海船稀少,突然之間,兵士好招,海船卻不是一時片刻能打造出來的!以至於多日以來,雖是前線告急,皇上卻也是無計可施!

  此刻,孝承帝麵色陰沉,看向林穆兒的眼神更是冷若冰霜,一時間,禦書房人人自危,更是無人敢吭聲!


  半晌,孝承帝才開口:“你們先出去,晉王妃留下!”


  “是!”


  “微臣告退!”


  眾人行禮告退,雖是還未曾言明晉王妃是否有悖禮法,但此刻,有些眼力見的,都不會提這事,孝承帝如此駭人的氣勢,一個不留神,自己便會成了那出頭的鳥兒,弄個屍骨無存反而得不償失!

  林穆兒心中也是忐忑,自從進來禦書房,自己就未曾被恩準起身,這架勢,明顯就是問罪的!可是自己卻不能退縮!心中越是忐忑,麵上卻越是平靜!


  如今,東越軍情緊急,想來也定不是什麽好消息,可是,皇上留下自己是何用意?這跟自己八竿子挨不著的邊陲小國,難不成自己還有辦法解決危機?

  “最近的消息,你聽見了吧!”孝承帝陰森森的開了口。


  一句話,倒是叫林穆兒心驚膽戰,就連站在一邊的成大總管,也是掀了掀眼皮,悄悄的往後縮了縮!


  消息?什麽消息?如今滿大梁盛傳的,不過就是晉王還活著,皇上怎的好好的問起這個?林穆兒指尖微顫,皇上雖然問的模糊,但自己若是裝瘋賣傻,想來是糊弄不過去,甚至是更招皇上反感!

  於是,林穆兒點點頭,故作鎮定道:“如若皇上問的是晉王的消息,臣妾確實聽說了!”


  “他活著,你很開心吧!定林寺,可見著了?”孝承帝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話,,卻是讓林穆兒的的心層層下墜!


  “回皇上,晉王爺還活著,臣妾自然是歡喜的!”頓了頓,林穆兒卻是麵露疑惑,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是定林寺見著?見著誰?臣妾卻是不明白了!”


  “哼!”孝承帝臉色不虞,抬手端起一旁的茶盞,輕輕地吹著:“若是沒見著,怎的會從書房幫他遞東西呢,嗯?”


  見孝承帝如是說,林穆兒心中稍定,那日去定林寺,本就是受沈青嵐之約同去,廂房也是沈青嵐安排的,與自己絲毫沒有幹係!皇上這般問,定是沒有找到那密道,也沒有找到晉王,隻不過是在這邊唬自己罷了!

  “書房遞東西?”林穆兒佯裝更是不解:“臣妾沒有啊!那書房雖是不讓人進,但是臣妾隻是覺得若是一直關著,可惜了裏麵那麽多書,隻是去了兩回,尋了幾本雜書來看!可是,皇上卻說給晉王遞東西,臣妾卻是不知道了!”


  見林穆


  兒一再否認,孝承帝眯著眼睛打量著她,見她雖是眼眶紅腫,臉色蒼白憔悴,但卻是神色坦然,麵露疑惑,孝承帝心中也生出了幾分疑慮,畢竟,晉王與這晉王妃素未謀麵,也未必會如此信任她,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其他門道?

  於是,孝承帝慢悠悠的問道:“那日你從書房尋了個什麽東西交給了福爺?”


  “交給福爺?”林穆兒略一思索,做恍然大悟狀:“回皇上,隻是一本《千字文》,那日臣妾在書房看到那本千字文,竟然還有禦筆朱批,想來,定是禦用之物,留在書房無人看管也是大不敬,就想著帶回微月居好生保管著!恰好福爺看到了,說這是王爺生前最愛的一本書,想著將這書送到衣冠塚陪著王爺,臣妾也覺得沒什麽,就交給了福爺!”


  林穆兒說的坦然,麵上一片澄明之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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