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言信
去仙界時，我在曾與淵痕他們相識的那個峽穀停留了一會兒，蒼茫的平原，不見深淺的懸崖，這裏，曾經終結了我虛假的記憶。
我真希望自己現在的記憶也是虛假的，再一次被終結，下一次的記憶又會是怎樣的呢？還是不要為好，免得被壞蛋騙了，嗯~~還是維持現狀就好。
走到這裏，我就不想走了，到底是不是我的運氣極好，竟然會在這個地方遇到被雲兒師姐他們放走的鳳淩，他是專程來找我的？？
巨大的火鳳浮在半空，徐徐降在我麵前，鳳淩麵容平靜地看著我“你又要做什麽？”你害的我們還不夠慘麽？？我以為他接下來要說這句話的，與之願違，他沒有說，隻是很平靜很平靜地問我又要做什麽。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他走的路線，應該是要去仙界吧？停留在這裏，我忽然不想走了“你要去仙界麽？”
他點頭。
我將預備好的‘腦袋’交給了他，說“把這個帶給落雲風，告訴他，我在這裏等他……”他看到之後，一定會以為我一無所有，想和他們同歸於盡，或者是想把他們鏟除的幹幹淨淨吧。
嗯……想這麽多也白想。
稍稍遲疑，鳳淩答應了我，火鳳消失在天際，懸崖邊上的風輕輕吹起我披散的雪發，三千白雪無人束，它是我的愁。
距鳳淩離開不過人間一個時辰，落雲風、顏傷、鳳淩、淵痕、淡薄、涼雪、淒情、以及幾個老頭就站在了我身邊。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我可隻邀請了落雲風啊，為什麽他們要跟著湊熱鬧呢？？
“瑤兒……”淵痕輕聲喚我。
“這兒，美吧，當初就是在這個地方，我懷著對你痛苦的憎恨，對你熾熱的愛，對你冰涼的傷心，對你無法言說的疼痛，跳下去了，我以為死亡會讓我從那糾結的情緒中解脫，可惜我錯了，軟軟的肉骨撞在堅硬的大石塊上，碎了，肉骨碎了，鮮血也跟著一起碎，連心，也碎了，那時我還這樣想過，師兄就算很厲害，一個人要對付那麽多人還是很難吧，所以，我一把火點了挽月大軍，身後銘傷，刺心刺骨，身前萬丈深淵、灰飛煙滅”
“對不起……”
我轉身好奇地看著垂頭的淡薄，笑了“為什麽你要說對不起呢？你又沒有對不起我”
唯一對不起我的人，隻有我自己而已，原諒自己，從來都不知道珍惜自己，原諒自己，從來都不知道疼愛自己，原諒自己，一直都在讓自己傷心，原諒一直都是這樣的我自己。
“你沒有對不起我，反而，讓我知道了，原來直到那一刻，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不過如此而已”
淡薄一向涼薄的神情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仿佛看到了妖怪一樣。落雲風神情淡漠地看著我，他現在想殺人的心情應該大於感動的心情，沒關係，反正我被他殺掉，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多一次也無妨，多一次也不會有什麽妨害。
“我知道你們全都出現在這裏，每個人都很想殺了我”但是呢，我真的還抱了一絲希望，不是生存的希望，而是他的一個答案，一個明明我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但我還是想問他，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刻會不會說謊呢？？應該不會吧，看到雲兒師姐和小師兄的腦袋。
我隻想聽見他親口說，無論是何等殘忍的答案，我都能承受。
隻想聽聽他的聲音而已。
“落雲風，你相信我嗎？？”師父，你相信我嗎？？回答我，哪怕隻是謊言，亦或是實話，我都想聽到他親口說出。
他芝墨眉宇微蹙，緩緩走到我麵前，抬手撩開我淩亂的額發，一吻輕輕印在我的額頭“相信”
我抬起手臂環抱住他的腰身，算是回應了他的暖語，幸福的淚從我眼角滑落，順著臉頰滑入口中，鹹鹹的，被風吹得涼涼的“就算，我明白這是謊言，我也開心……”
他微微側頭吻住我耳邊的發，低聲呢喃“瑤兒，將來你清醒了，一定會為此傷心難過，與其如此，還不如一切就此結束，我……無論碧落黃泉，都與你共赴”
下巴置放在他肩膀，我笑著點頭“嗯嗯……”碧落黃泉，都與我共赴嗎？？這樣對你來說也許是最好的結果，可是……我怎麽會讓一切都如你所願？碧落無我，黃泉無你。
“瑤兒……你會原諒我嗎？？”他聲音痛苦地問我。
我笑著搖頭“不會……你從來都不曾聽過我一言，僅是這一條罪狀，就讓我沒有理由原諒你”
炙熱的烈焰緩緩爬上我的身體，他冰冷的眼角溢出了一地淚，那滴淚在火焰中燃燒成灰燼。纏繞在身上的火焰令我痛苦，我輕輕摩挲著他堅毅的輪廓，依舊笑著“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
“不！！”他焦急地否決。
我樂嗬嗬地笑著，任由炙熱的火焰燃燒著我的身體，那火焰對他自己不會構成傷害，我忽然很好奇，他拿什麽與我共赴黃泉碧落？？
“就以現在來說，你敢說你相信我了？？”如果他相信我，他一定不會對我下手。
他緊緊擁抱著我的軀體“瑤兒別怕，我陪著你呢，無論怎樣，我都一直陪著你”
我冷笑著一把推開他“與我共赴黃泉碧落？？你配麽？”
落雲風在離我幾步之外愣神地看著我，他一定以為自己聽錯了吧，但他真的沒有聽錯，我問的是，他配麽。
這個世界，有資格與我一起生死的人，唯有爹爹與瞳兒。
“與她那麽多廢話作甚，殺了這妖物！！”那幾個老頭不淡定地叫囂著。
拭幹淨眼角殘留的淚水，芸芸天下，蒼茫雲巔，與我生死，共有幾人。
“如果再從這兒跳下去，再死一次，我會不會好受一些呢？？”
“瑤兒……”
“夠了！你別再說了！！”我厲聲打斷他的話，自來我就無法忍受他傷心，哪怕他碎心的笑我都無法忍受，每一次都好痛心“再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柔了聲音，他眉頭的微蹙讓我無法再生氣。
他無言默認我問。
“誅仙魄魂，那時你可信過我？”他若說信了，我便相信他，隻要他願意騙我，我就願意被騙。
他滿眼滿眼的哀傷，點頭。
淚水回旋在眼中，我仰頭望天努力不讓它流出來。
爹爹曾經告訴過我，鳳族與凰族，天生便畏懼火焰，最畏涅槃之炎。
指巔輕輕劃過眼角的淚水，我像個小孩子一樣，哭著哭著就笑了，破涕而笑的那種，用拳頭揉了揉淚水漣漪的眼，我說“我相信你”就算是謊言我也相信你。
隻是，他會後悔麽？？
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的悔。直到現在這個地步，他仍舊不知道自己錯了。為了讓我自己好過些，為了讓他痛苦，為了讓他知道自己的過錯。為了讓他後悔，我賭上自己的性命。
“抱抱我吧……”我說。
他毫不猶豫將我緊緊抱在懷中，很溫暖的感覺。
即便是龍炎、涅槃之炎在我身上燃燒也沒有那般溫暖的味道，我死了之後，這世間將不會有人是落雲風的對手，而世間的人會忌憚他，然後像如今對付我這樣去對付他，不知道他有沒有這樣想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