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就這麽信任我
他把她打入天牢,他令法師用狗血潑她,用銀釘釘她。
她疼得拚命掙紮:“不要……不要……”
容溟把她抱起來,緊緊摟進懷裏:“九兒莫怕,朕在你身邊,朕在這裏。”
九兒卻根本停不下來。
在他懷裏還是不安地掙紮和顫抖。
她看到明晃晃的大刀吊在她脖子上。
又看到萬箭朝他直射而來。
她驀地睜開了眼。
容溟看她醒了,這才微安了心,把她重新放回榻上,又高聲喚道:“來人!”
很快好幾名婢女跑進來。
“熱水和毛巾!再給她準備些愛吃的!”
宮裏的腳步聲打破寂靜。
九兒完全清醒,看到容溟正親自從水盆裏擰幹了一條毛巾,給她拭脖子和臉頰旁的冷汗。
見她醒了,他強作笑容:“醒了?還疼嗎?”
九兒靜靜凝著他熟悉的眉眼,半晌,一動不動。
她憶起曾經種種。
白芷再次綁了她時,她對白芷說,容溟肯定沒有對她白芷動過心。
可是剛才夢裏種種,如親臨其境,她竟不敢肯定,容溟是否真的沒有對白芷動過情了。
他若真的愛過白芷,她又當如何?
——
九兒時不時會受毒血侵蝕,疼痛也不定時的發作。
容溟把所有公務都交由幾位肱骨大臣,自已不分日夜守在九月宮。
不管誰來,一律不見。
包括太後在內。
太後幾次帶著人來硬闖,都沒成功,氣得鬱血攻心,命人過來叫容溟,說她病重,容溟也隻是派了太醫去醫,自已不曾去那裏露過一麵。
九兒胃口差到幾乎一絲水米都不願再吃。
一張小臉瘦得近乎隻剩下一雙大得出奇的黑眼睛。
容溟放下九五之尊,令人弄來酸草,親自下廚給她熬開胃的酸草湯。
熬好後,晾涼了才端過來。
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地喂給她喝。
九兒不敢拂他一片用心,乖乖接過一口,然而還不及喉嚨,她馬上又吐了出來。
便是再怎麽努力也再咽不下去。
容溟看著這樣的她,害怕到了極點,低聲斥她:“喝下去,不準吐!朕命令你不許再吐!”
又再喂她一勺,九兒不出意外又吐了出來。
九兒淚水打濕眼眶:“容溟。”
容溟抬頭,定定看著她。
她再次喚他的名字:“容溟。”
容溟心間一震,嗓音情不自禁柔下來:“再叫一次。”
“容溟。”
那嗓音,那腔調,分明和曾經的九兒一模一樣。
容溟放下碗,動情地伸臂把她摟入懷裏。
九兒乖乖窩在他堅硬的胸膛,低聲:“我死了後,容溟要再娶後,對她好,不許掛念九兒,要和她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如果容溟心憐九兒,可以在那些孩子裏挑一個最喜歡的給她取名叫九兒,好不好?”
容溟心酸:“不許胡說!朕隻要九兒,九兒若是逃不過天遣,朕隨你去。”
“容溟若是敢如此,便才是真的負了九兒一生,哪怕死了,我也絕不原諒容溟。”
容溟把她深深埋在自已胸前,咬字如鐵:“朕不會讓你死,絕對不會讓你死,朕已令道清去找法子,他一定會在天遣到來之前找到救你的法子!”
“容溟,你再教我彈琴吧?”九兒輕聲。
她憶起曾經還未學完的曲子,正是容溟那日彈的《長相思》。
曾經她親口對他說過,一定要學會這支曲子,再親手彈給他聽。
她曾想給他做飯,雖然付出了一場大火的代價,但好在最後還是學成了,而且給他做過一頓不錯的菜肴。
想給他做錦囊,也學會了,現在他存著的幾隻錦囊,全是她親手所繡。
唯有撫琴,她還隻學到一半。
容溟從她醒來的眼神已經猜到她已憶起過往。
曾經對她做過的種種,都是他愧對她。
他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已的悔恨,唯有對她千好萬好,但願還能彌補一二。
“嗯。”容溟把她纖弱的身子抱起,一起到琴案旁坐下。
執起她纖纖小手,齊齊置於琴弦上。
指尖挑起琴弦,正是那曲《長相思》。
花參差,柳堪結,此時憶君心斷絕。
九兒坐在他一側,抬首,癡迷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顏。
此生愛過你,伴過你,已無遺憾。
再痛再苦也是我心情願。
但願天可憐見,若有來生,我想我還是會義無反顧愛上你。
容溟眼角濕潤,不敢讓她看見,便專注盯著琴弦,不看她沉默無言的眼睛。
——
當第一道天雷霹下來時,九兒好不容易被道清用藥物止住的劇痛再次被喚醒。
她在宮中地板上翻來覆去,唇舌都被她咬出血,滴落一地。
容溟想將她擁在懷裏,根本近她不了。
剛一靠近一步,便被天雷劈開數裏,而九兒所遭的苦難又深幾分。
玄夜自毀妖靈一半,才破開九月宮外麵被道清所施的隔離咒。
衝入宮裏,幾掌便霹開了那道天雷,把九兒撈回懷裏。
再來霹靂時,他全部替她擋了回去。
九兒想把他推開,玄夜不許她動。
玄夜受創,臉色如雪。
一切都平靜下來,玄夜體力不支,化為輕煙,消失於彼南山方向。
容溟隻恨自已不能替九兒分擔半分。
心已經被剛才那一幕撕裂成千萬片,九兒對他伸出手,她掌心一片濡濕。
容溟眸帶猩紅,看著她,竟一時無言。
她唇角漾開一抹蒼白的笑:“我沒事,我們去學琴。”
她怕再不學會,便來不及了。
容溟把她收進懷裏,將臉埋進她纖瘦的肩窩,高大堅毅的厚背微微顫抖。
她伸手,覆上他的背。
夜涼如水,從九月宮裏傳出淒婉的琴聲。
九兒彈得手指沁血,還不肯停。
容溟去找道清後回來,看到的便是她全然不顧一雙沁血的手,還兀自彈個不停。
他大步上前,一把將她的手收進懷裏:“不準彈了!”
九兒主動要他抱:“我快要學會了。”
“我說了,不許再彈,你若要聽,我彈給你聽。”容溟捉住她的手,把她緊摟在懷。
坐在他懷裏,九兒一瞬不動地凝著他的臉。
想貪婪地把每一個地方都牢記進心裏。
容溟用手帕給她拭指尖的血,再給她上藥後又包紮起來。
聽到她叫他。
他頓了手中的動作,凝眸看向她。
“容溟,你對白芷動過心嗎?”
容溟搖頭。
“一點也沒有?”
“一點也沒有。”
九兒笑了,窩進他懷裏:“我就知道。”
容溟心疼地歎息:“就這麽信任我?”
“嗯,你說的我都信。”
容溟心間一酸,強健的雙臂把她摟得更緊,低聲:“那就永遠信我,信我一定會救活你,別再喪氣,也別灰心,我們會一起到老,生生世世不分離。”
九兒淚濕眼眶,在他懷裏點頭。
幾日後,皇宮上方再次電閃雷鳴。
玄夜衝破阻礙,看向容溟的眉目冷如冰霜:“這便是你想要看到的結果嗎?”
一道雷停,九兒又暈死過去。
容溟此時身心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還要痛苦到極致。
他目光定定落在蒼白如紙的她臉上,半晌人都像傻了一般,回不過神來。
這怎麽可能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想要的隻是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哪怕有一分可能,他都幫她承受所有的災難與痛苦。
“這還是開始,你一定要她死在這裏嗎?”玄夜冷目如刀,字字逼問。
容溟雙拳緩緩握起又鬆開,而後又再度握起,雙眸深沉,臉色諱莫難明。
玄夜已經抱起九兒,一步一步往宮外走去。
容溟沒有下令,所有侍衛都將他圍住。
玄夜臉上翻起陰戾:“都給本王讓開!”
侍衛們繼續越圍越攏。
容溟也依然沉默不出聲。
玄夜單手抱住九兒,另一隻手起,利刃四散掠去,頃刻侍衛傾倒一片。
九兒一身是汗,從他懷裏勉強睜開眼睛,拉下他的手,虛弱出聲:“夜哥哥,不要……我想……留下來。”
九兒知道自已難以逃過天道劫難。
可是他愛她,他的心從未變過,她隻想在最後的短短光陰裏,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刻。
為他,她耗盡九百年的生命,最後就這樣分開,她舍不得。
容溟終於抬起頭,看向九兒,眸色深深。
似有濕潤的亮光一掠而過。
不待玄夜再說一句話,他已經大步上前,從他懷裏便把九兒搶了回來。
隻要她願意留,他便是豁出了命去也會留下她。
玄夜直直看著九兒,眸裏盛滿傷痛。
九兒自知虧欠他許多,咬咬唇,狠心道:“夜哥哥,你走吧,日後我無論生死,都與彼南山無關。”
容溟冷看著他,半晌,崩出一句:“她便是我的命,她活我活,她死我陪!”
九兒想捂容溟的嘴都來不及。
玄夜緊緊咬牙,轉身化身輕煙離去。
容溟命人去請道清。
之前讓他去找救九兒逃過天劫的法子,到今日他都沒有再在宮裏出現。
玄夜走到宮門口,聽到容溟下命令的聲音。
轉身遠遠看到容溟要找的道清正跟一名宮中女子往內宮走去。
道清不知在想些什麽,連玄夜在宮裏都沒有發覺。
玄夜心中生疑,化作輕煙跟過去。
太後宮裏。
道清行過禮,太後開門見山問他:“皇上最近是不是吩咐你在找救那個妖物的法子?”
道清頓了頓,不敢隱瞞:“是的,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