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慕汐,若是給人送生辰禮物,一般送什麽好?”沈鬱捧著茶杯,問正在給他束發的侍女。


  “公子是要給陛下送禮物嗎?”慕汐略一思索,似乎最近能讓沈鬱問出這句話的,隻有陛下一人。


  “算是吧。”沈鬱沒有否認。


  “可是……公子要送的不是已經列好禮單了嗎?”


  經慕汐一提,沈鬱想起來了,他確實讓慕汐處理過生辰禮的事,“把禮單拿來我過目一下。”


  “是。”


  慕汐忙完,親自去取了禮單過來,“公子,這是初步定下的禮單。”


  沈鬱拿過禮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挑不出什麽毛病來,隻是除了禮單上的,他還想送點別的。


  指節有規律地敲打桌麵,沈鬱從記憶中一一掠過,暫定了幾樣物品。


  具體的,他還需要再細想一下。


  翌日一早,沈鬱感受到身側的暖意,困惑睜開眼。


  “陛下?”


  商君凜拿著一本折子,半倚在床頭翻看。


  “醒了?”


  低沉聲音從頭頂傳來,沈鬱揉了揉耳朵:“陛下今日不去上朝嗎?”


  平時他醒來的時候,商君凜已經去上朝了,若不是見外麵天色大亮,沈鬱差點以為現在還很早。


  “今天休息一天,”商君凜放下手中的折子,“你不是說要去鎮北侯府麽?”


  沈鬱混沌的腦子逐漸清醒,擁著被子坐起來:“陛下不說我差點忘了。”


  可見根本沒把去鎮北侯府的事放在心上。


  “……”商君凜無言,“朕昨晚和你說過。”


  沈鬱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好像商君凜是提了一嘴,隻是他最近在想另一件事,下意識忽略了。


  見沈鬱清醒了,商君凜喊人進來伺候,兩人洗漱完,換了身利於出行的衣服。


  商君凜沒有穿代表帝王身份的衣服,而是選了一件看不出身份的玄色常服,沈鬱則穿了一身淺色衣裳,外罩一件雪白狐裘。


  “陛下是要隱瞞身份出宮嗎?”沈鬱看著做平常人打扮的男人,眼睛一亮。


  商君凜有一張無可挑剔的臉,劍眉星目,五官鋒利,無一處不完滿,褪去代表帝王身份的華服,更顯得年輕俊美。


  沈鬱能接受在後宮常住並和商君凜達成合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商君凜這張臉,越看越覺得這張臉符合自己的審美。


  “嗯。”商君凜解釋,“朕現在不方便以真實身份大張旗鼓出宮。”


  沈鬱能理解,張禦史一案雖然了結,可幕後仍有很多疑點,商君凜其實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陪他去鎮北侯府的。


  馬車從偏門低調駛出,沈鬱坐在商君凜對麵,“陛下其實沒必要和我一起去侯府的。”


  “朕既然答應了你,怎可後悔。”即使是在並不寬敞的馬車上,商君凜也坐得筆直。


  馬車雖不大,裏麵的布置卻很舒適,沈鬱坐在厚厚的毛毯上,手裏抱著暖爐,一點也感覺不到寒冷。


  鎮北侯府一早便得到了沈鬱要回來的消息,上下準備起來,等待沈鬱到來。


  一輛不太起眼的馬車緩慢靠近,鎮北侯早得到消息,沈鬱此番回府不算省親,不擺儀駕,見到來的是一輛小馬車,不敢有絲毫怠慢。


  進了院子,馬車停下,先下車的,是一名身材頎長的男子。


  鎮北侯正欲開口,看清男子側臉,“噗通”一聲跪下,“臣……”


  “勿要聲張。”商君凜冷聲開口。


  “是。”鎮北侯擦了擦額角不存在的汗,站起來。


  對商君凜的懼怕是印入人心的,鎮北侯見識過商君凜血洗朝堂的殘暴一麵,自那以後,他心中對商君凜的懼怕就再也沒有減輕過。


  車簾掀開,一隻素白的手從車裏伸出來,鎮北侯瞪大眼睛,看著令他恐懼的君王動作輕柔的將車裏的青年抱了出來。


  “父親見到我怎麽沒有一點喜悅之情?”


  心神恍惚的鎮北侯看看沈鬱,又看看商君凜,十分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盲了。


  陛下不僅親自陪沈鬱回府,還親自抱人下馬車?!!


  聽到沈鬱聲音,鎮北侯扯了扯嘴角:“臣隻是驚喜過了頭。”


  他不是沒聽過自己這個兒子在宮裏有多受寵的消息,但聽來的總歸沒有親眼見到的衝擊力大,盡力穩住心態,鎮北侯將人引到大廳。


  有商君凜在,鎮北侯也不好問沈鬱對侯府是什麽想法,三人在大廳聊了一會,沈鬱無聊得很,拉了拉商君凜袖子,低聲問:“陛下要不要去看看我從小住到大的地方?”


  三人離得不遠,鎮北侯自然也聽到了,正想嗬斥,對上商君凜冰冷的目光,硬生生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鎮北侯猛然意識到,皇上還是那個皇上,那份獨一無二的遷就隻是對某個特定的人罷了。


  “貴君說的是,臣這就帶兩位過去。”


  “不必。”商君凜起身。


  沈鬱跟著起身,和商君凜一起走了出去,鎮北侯下意識想跟上去,被留在最後的孟公公攔下。


  “侯爺留步。”


  孟公公臉上笑眯眯的,態度卻很堅決。


  孟公公是皇帝跟前的紅人,鎮北侯知道這也是皇上的意思,不敢忤逆。


  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鎮北侯心中湧起濃濃的悔恨,若當初他能對沈鬱上點心,鎮北侯府的未來還用擔憂嗎?

  許是知道沈鬱要回來,沈鬱原來住的小院和他離開時並無差別。


  沈鬱帶人慢吞吞走了一圈,指著結冰的小池塘:“夏天的時候,池子裏會開滿荷花,非常漂亮,結的蓮蓬也很好吃。”


  “宮裏也有種荷花的池子,你若是喜歡,夏天到了,朕帶你去摘。”


  “陛下,你怎麽這麽好呀?”


  兩人又說了會話,沈鬱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困了就去睡會。”接住差點摔倒的青年,商君凜皺眉。


  “陛下要一起嗎?”沈鬱半眯著眼睛,仰頭問。


  “……嗯。”


  兩人休息了半個時辰,沈鬱精神了,想起還有件事沒做。


  “聽說庶弟摔斷了腿,陛下,你說我是不是該去看看他?”沈鬱拖著下巴,麵上略顯憂慮。


  若是被不知實情的人見了,怕是會以為他真的是在擔心庶弟的身體。


  商君凜坐在桌前,正拿著沈鬱從前看的話本看,寬大袖擺在桌麵上鋪展開,聽到沈鬱的話,偏頭看過來。


  他的眼瞳很黑,仿若看不到底的深淵,此刻,這雙眼睛在陽光下染上暖色,給人一種深情寵溺的錯覺。


  “貴君不就是來‘看望’庶弟的嗎?希望看到後不會失望。”


  “陛下怎能如此想我?”沈鬱踱到男人身邊,微微俯身,俯首到男人耳邊,吐氣如蘭,“陛下,我會傷心的。”


  商君凜拉著沈鬱手腕,將人扯進懷裏,低頭:“若你那弟弟傷得沒有你想象中重,朕看你才會失望吧。”


  “陛下真懂我,”沈鬱眨眨眼睛,“那陛下要一起來嗎?”


  “既然貴君邀請,朕自然卻之不恭。”


  鎮北侯府動作這麽大,沈鬱回府的消息根本瞞不住,短短幾盞茶功夫,從前院到後院,所有人都知道了沈鬱已經回府了。


  鎮北侯沒有正妻,妾室是不夠格去前廳迎客的,若是從前的如夫人,勉強有這個資格,自從沈鬱那件事後,她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過得還不如其他妾室。


  聽到沈鬱回府的消息時,她正在偏院看望沈清然。


  沈清然摔斷腿後,被鎮北侯勒令靜養,說是靜養,實則是變相軟禁,住的院子也換了規格。


  沈清然想不通,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明明沈鬱已經不在侯府了,還能對侯府造成這麽大影響。


  “娘,他真的回府了嗎?”沈清然抓住如姨娘的手,神色晦暗。


  “是,不過聽說是坐一輛普通馬車回來的,想來外界那些傳聞也不盡屬實。”每聽到一次沈鬱在宮裏如何如何受寵的消息,如姨娘心裏的悔恨就多一分。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把進宮的機會推到沈鬱身上。


  “我就知道,他不會命這麽好,娘,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你之前說,你結識了一位貴人,然兒,”如姨娘用力抓住兒子的手,“我們現在能把握的機會不多,你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你告訴娘,那位貴人究竟是什麽身份,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聽到如姨娘的話,沈清然臉色變了變,他現在暫時隻能猜出那個人是皇族,那人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真實身份,至於兩人的關係……


  想到最近怎麽也聯係不上的人,沈清然臉色更難看了。


  注意到沈清然難看的臉色,如姨娘有了不好的預感,遲疑著開口:“然兒……”


  “娘,你放心,”沈清然咬緊牙關,“我一定不會讓沈鬱好過的!”


  “呀,沒想到清然弟弟病了也在惦記著我呢,真讓人感動。”


  戲謔聲音傳來,沈清然母子兩抬頭望去,隻見沈鬱和一玄衣男子親密站在一起,下人瑟縮著站在兩人後麵,不知來了多久。


  “弟弟這般口無遮攔,可要當心另一條腿呀。”沈鬱聲音帶笑,語氣裏的惡意卻毫不掩飾。


  “沈鬱!”沈清然氣得眼前發黑,看著姿態親密的兩人,突然笑了,“你出宮私會情郎,陛下知道嗎?”


  “私會情郎?”沈鬱歪歪腦袋,“你是指他嗎?”


  因為沈鬱一句話被眾人用奇異目光注視的商君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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