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旁伺候的宮人撲通跪下,誰都沒想到,一向溫和好脾氣的沈貴君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他們不敢抬頭去看帝王的臉色,可他們對皇帝的脾性有所耳聞,沈貴君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會惹怒皇帝。


  他們更想不通的,是沈鬱為何要自掘墳墓,皇帝是寵愛他不錯,但自古帝王後宮哪會隻有一位美人,沈鬱表現出自己的善妒不說,還用上了威脅,豈不是自斷後路?

  慕汐額角已經沁出一層細密汗珠,她克製著心中的恐懼抬頭,可惜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自家公子的臉,看不到皇帝的表情。


  令人壓抑的寂靜中,孟公公小心去看帝王臉色,驀的心中一跳。


  ——這位怎麽看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啊。


  再看沈鬱,臉上還帶著笑意,唯有那雙漆黑眼眸,一眼望進去,寒意入骨。


  孟公公越發想不透鎮北侯家的這位嫡公子了。


  被默默關注的兩位主角沒有在意宮人的想法,沈鬱看著近在眼前的俊美帝王,嗬氣如蘭:“陛下當真要納新人進宮麽?”


  “朕的貴君怎麽能如此善妒?”商君凜就著沈鬱的力道湊到他耳邊,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絲暗示,“如果貴君能用實際行動打消朕的想法,朕就依你。”


  兩人說的仿佛不是什麽擴充後宮的大事,而是什麽無關緊要之事。


  沈鬱垂眸掃了一眼跪著的宮人,目光在其中一個小太監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在對方發現不對時收回視線:“陛下當真要在這裏,這些人麵前麽?”


  商君凜攬著沈鬱的腰將人抱到腿上,漫不經心看了孟公公一眼:“孟常,帶人出去。”


  孟公公不敢忤逆,垂首帶走了所有宮人。


  宮人都離開後,沈鬱鬆開抓在商君凜衣領上的手,想從商君凜腿上下來。


  剛動就感覺到腰間手臂一緊,沈鬱疑惑看向商君凜,那目光似乎在說:人都走了,你該放開我了吧?


  豈料商君凜非但沒有鬆手,還將人往懷裏攬了攬,意有所指:“貴君,你的表示呢?”


  “陛下不滿我方才的表現麽?”沈鬱瞪他一眼,“想必很快京城都會知道,新入宮的沈貴君不僅善妒,還威脅陛下不得納新人進宮呢。”


  “陛下,我損失的聲譽,您打算怎麽補償?”


  商君凜挑起沈鬱下巴,眸色深深看著他:“貴君想要什麽補償?”


  “玉璋宮的珍寶都看膩了,陛下……”


  “你胃口倒是不小。”


  商君凜這話說的不假,玉璋宮本就是除幾處主要宮殿外最華麗的一座宮殿,裏麵用作裝飾的奇珍異寶更是不少,單論華麗程度,比帝王寢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鬱成了玉璋宮主人後,帝王賞賜更是源源不斷,哪一樣不是珍貴之物,沈鬱倒好,輕飄飄一句看膩了,商君凜便得給他送一批新的過來。


  “陛下過譽,”沈鬱就當商君凜是在誇他了,眉眼彎起,食指在男人肩膀處點了點,“陛下打算何時鬆開我?”


  商君凜一隻手禁錮在沈鬱腰上,一隻捏著他下巴,聞言,商君凜鬆開手,沈鬱慢吞吞從男人身上挪下來。


  這次沒遇到阻礙。


  沈鬱回頭,商君凜已經重新開始看折子了,除了剛剛突然攔他一下,沒有任何異樣。


  沈鬱甩掉腦子裏各種想法,拿起商君凜命人送來的皇室族譜翻閱。


  皇族,尤其是商君凜這一輩,人口不多,除了越王,其他皇室都安分的很,就是越王,現階段也不敢表現出一點野心。


  商君凜在玉璋宮歇了一夜,第二日上午,以安撫貴君優思的由頭給玉璋宮送來大批賞賜,孟公公親自過來宣旨,玉璋宮上下擔憂了一夜的心才徹底放下來。


  慕汐從庫房裏選了偏沈鬱喜好的物品重新布置玉璋宮,沈鬱捧了話本在外麵邊看邊曬太陽。


  多日不見的顧太醫前來求見,慕汐知道自家主子對顧太醫對一分關注,親自帶人過來。


  “多日不見,顧太醫可還安好?”沈鬱從話本裏抬頭,聲音懶洋洋的。


  顧太醫跪下行了個大禮:“臣感謝貴君救命之恩。”


  “顧太醫說的哪裏話,我一直待在玉璋宮裏,如何擔得起顧太醫一句‘救命之恩’?”沈鬱偏頭,“顧太醫請起。”


  救命之恩不是沈鬱不肯能承認就能當做不存在的,顧太醫也知宮裏人多眼雜,聽從沈鬱的話站起來:“請貴君伸手,臣為您把脈。”


  雪白皓腕從寬大袖擺中伸出,顧太醫目不斜視為沈鬱把完脈:“貴君脈象平和,可以換下一個調養方子了。”


  “有勞顧太醫。”


  “這是臣的職責。”若說從前給沈鬱調養身體是顧太醫身為醫者的職責,今後便多了一份不言說的恩情在裏麵,顧太醫對沈鬱的身體狀況越發上心起來。


  顧太醫是真的感念沈鬱的恩情,若不是沈鬱那日霸道宣布不準他為別人治病,他肯定會忍不住在那些人求上門來時出手,憑白把自己搭進去。


  他因為沈鬱的話躲過一劫,不管沈鬱是出於何種目的說下那番話,都更改不了已發生的事實,按陛下對那些人的態度,若他真攪和進這件事裏,恐怕難以逃脫被問責。


  輕則丟掉官職,重則……丟掉性命。


  顧太醫離開時忍不住想,沈貴君當初說那番話,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麽?

  回到太醫院,相熟同僚過來問好,顧太醫人緣一向很好,很快身邊就聚集了不少人。


  幾人一邊討論醫術一邊往裏走。


  突然,不遠處傳來壓低聲音的議論聲。


  “這位沈貴君是有多美啊,竟迷得陛下答應他不納新人。”


  “可不止,我聽說啊,那位甚至還出言威脅,說什麽宮裏進幾個人他就弄死幾個……”


  “這也太……陛下也由著他麽?”


  “他現在正得寵呢,要什麽陛下不給?聽說為了安撫這位貴君,陛下又賞了不少東西到玉璋宮呢。”


  “可他隻是一個男人啊,又生不出孩子,陛下難道還能因為他一輩子不留後麽?”


  “鎮北侯當真是賺,送了個魅惑人心的嫡子入宮,以後可不是要什麽有什麽。”


  “……”


  顧太醫倏地停下腳步,正在跟他討論一種病理的人詫異:“怎麽了?”


  “麻煩諸位等我一下。”說完,不管同僚疑惑的表情,向說話的那群人走去。


  被留下的幾人對視一眼:“怎麽回事?”


  “不知道,上去看看。”


  “誰許你們妄議皇家之事?”顧太醫冷聲開口。


  正說得起勁的幾人猛地住嘴,心虛地低下頭:“下官知錯。”


  他們都是太醫院的小官員,顧太醫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他們自然是不肯得罪的。


  顧太醫記下幾人身份:“下次別讓我聽到你們妄議這些事。”


  妄議皇家私事確實不妥,幾人諾諾應是。


  跟隨顧太醫過來的幾個同僚越發迷惑,顧太醫什麽時候會在意這些雜事了?

  經此一事,世人再次刷新了沈鬱的受寵程度,陛下都肯為了他空置後宮,可見用情有多深。


  那些想往後宮送人的大臣也不得不打消心思,陛下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若他們真想往宮裏塞人,指不定一天不到送進去的人就沒了。


  尤其是打算送子女入宮的,再也不敢吱聲,他們是為了讓人進宮爭寵回饋家族,可不是為了讓人進去送死的。


  早朝上,皇帝表明了不納新人的態度,下朝後,鎮北侯在眾朝臣或豔羨或嫉妒的目光中一臉恍惚地走出來。


  “侯爺,”有人靠近,“侯爺當真是教了一個好兒子。”


  又有幾人圍上來,“侯爺,您可得勸勸貴君啊,身為皇帝的人,怎可如此善妒?”


  “對啊,現在陛下喜歡他還好,若是有一天……”


  鎮北侯煩不勝煩,冷下臉:“別做出一副為我兒好的姿態,有本事也讓陛下獨寵你們家女兒一人啊。”


  說完,不管被懟人的臉色如何,轉身就走。


  若是從前,沈鬱如此得寵他肯定欣喜若狂,但現在他拿不準沈鬱對鎮北侯府的態度,要說仇視侯府吧,除了沈清然母子,他也沒再做別的什麽。


  得找個時間試探一下他對侯府的態度,鎮北侯暗下決定。


  下朝後,商君凜直接去了玉璋宮,孟公公跟在後頭,再後麵是兩個捧著奏折的小太監。


  自那日後,陛下仿佛是要補償沈貴君,每日除了上朝,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玉璋宮。


  沈鬱正在侍弄一盆淺綠色花草,枝葉尖尖,才半截手掌高,栽在有淡藍花紋的白瓷花盆裏。


  “這草長得真好。”慕汐道。


  “人家有名字,叫君苓,”沈鬱接過慕汐遞來的帕子,“長勢不錯,應當能度過這個冬天。”


  “顧太醫說它能助眠,是真的麽?”慕汐將信將疑,怎麽看這都是一株普通的草,隻除了比普通草的顏色嫩了點。


  “顧太醫既然送它來,肯定是有效果的,”沈鬱端詳了一會,給它澆了點水,“可有查到顧太醫身上發生的事?”


  顧太醫的事涉及到目前最敏感的話題,不論是沈鬱,還是顧太醫本人,都不方便對外談起,沈鬱到現在仍然不知道,顧太醫究竟是因為什麽卷進案子裏,還在前世為此丟了性命?


  “奴婢……”慕汐正欲回答,被突然進門的男人打斷。


  “貴君想知道顧太醫的事,怎麽不直接來問朕?”商君凜瞥見桌上明顯被主人精心照顧過的草,嘴角逐漸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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