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月怎麽高興的起來,她視沈鬱為勁敵,見沈鬱高高在上而自己淪為階下囚,心裏不平衡到了極點。


  心情波動太大,臉上多多少少顯出端倪來,可現在她處於弱勢地位,隻能忍了這口氣。


  咬緊下唇示弱:“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看出她的口不對心,沈鬱也不在意:“你說有要事要稟告陛下,陛下人已經在這裏了,有什麽事就說吧。”


  沈月不甘心在沈鬱麵前說出來,她可是打算拿原主的秘密換自己的前程,有沈鬱在這裏,指不定會怎麽阻撓自己。


  “事關重大,陛下可否一個人……”


  “放肆,陛下的行程豈是你一介罪奴可以左右的!”不等沈月說完,伺候在一旁的宮人厲聲嗬斥。


  沈月被嚇得一哆嗦,低下頭不敢言語,半晌,偷偷抬頭往帝王所在的方向看去。


  隻一眼,她就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年輕俊美的君王將一身華麗打扮的青年擁在懷裏,低聲說話,臉上是和麵對她時全然不同的柔情。


  嫉恨湧上心頭,沈月口不擇言:“讓他出去!不然我是不會說的!”


  沈鬱聲音一頓,開始懷疑自己猜想的正確性,那個地方來的人有這麽蠢麽?


  不見沈清然蠢成這樣啊?

  商君凜臉色冷下來,按他以往的作風,有疑點的人殺了就殺了,若不是沈鬱暗示這女子身上有蹊蹺,他根本不會來這一趟。


  攬住沈鬱肩膀,商君凜輕描淡寫道:“不肯說就殺了。”


  沈月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傻眼了,她不是真的不想說啊,她隻是……隻是不想在沈鬱麵前低一頭而已。


  有宮人靠近,沈月慌忙開口:“陛下!陛下!我說!別殺我!”


  到了這個時候,沈月才真正慌亂起來,也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穿越到了一個什麽樣的地方,這可是皇宮,她麵對的可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她的身份是宮女,對方是掌握生殺大權的一國之主。


  恐懼湧上心頭,沈月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大膽。


  “陛下,不聽聽嗎?”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沈鬱小聲問。


  商君凜興致缺缺:“孟常會將結果報上來的,你想知道到時候看折子便是。”


  沈鬱一想也是,況且自己要驗證的問題,有這麽多人在也不方便問出口。


  兩人相攜離去。


  這下沈月乖覺了,有問必答,沒多久就將原主知道的消息吐露的清清楚楚。


  “陛下,可否留沈月一命?”回到寢宮後,沈鬱解下披風,問。


  商君凜也在宮人的伺候下換了常服:“怎麽?感興趣?”


  沈鬱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隻是有些好奇,皇宮裏怎麽會有人和我長相相似。”


  這個理由無可反駁,沈鬱的身世商君凜是知道的,點頭:“隨你。”


  “陛下真好。”沈鬱眉眼彎彎看向商君凜,眼中仿佛蘊滿了星子。


  沈鬱經常會說這句話,不知怎的,商君凜很想碰一碰那布滿星子的眼眸,忍下突然升起的欲.望,道:“歇息吧。”


  顧太醫被商君凜特許給沈鬱調養身體,每隔一天上午都會來玉璋宮給沈鬱請平安脈。


  照例把完脈,顧太醫問了沈鬱最近的狀態,沈鬱一一答了,正欲告退,被沈鬱叫住。


  “顧太醫。”


  “貴君有何吩咐?”


  “隻是想同顧太醫說,我這人一向比較霸道,既然顧太醫要安心為我調養身體,其他活就都推了吧。”


  顧太醫動作一頓,看向半倚在床頭的青年,青年一襲紅衣,膚白如雪,像是在雪地裏肆意綻放的紅梅,說話時臉上是漫不經心的,仿佛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對一名醫者來說有多過分。


  “臣……”


  顧太醫下意識想拒絕,卻被沈鬱打斷。


  “顧太醫按我說的做便是,我總不會害自己的恩人。”


  迎上對方意有所指的目光,顧太醫咽下原本想說的話,恭敬行禮:“臣遵旨。”


  顧太醫離開後,有宮人不解:“貴君為何要這麽做,憑白壞了自己的名聲。”


  沈鬱笑笑不語,他隻是想回報一下前世的恩情罷了,更何況,顧太醫這人相處起來不錯,沒了溫和有禮的顧太醫,誰來給他調養身體?


  別的不說,顧太醫的醫術確實出眾,幾服藥下去,沈鬱這個冬天比以往過的舒服多了。


  前朝局勢越來越緊張,連續將三位大臣送進大牢後,沒人敢再為張禦史求情,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認同了皇帝的決定。


  平靜水麵下暗潮洶湧,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天子高坐廟堂,將一切盡收眼底。


  沈鬱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消息,結合前世記憶,大致能猜出現下是什麽光景。某些人手伸得太長,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不知早有一雙眼睛將他們的所作所為記錄下來。


  張禦史首當其衝,不過是幾方勢力博弈推出的“餌”,商君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了人,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真正的勝利者會是誰,沒人說得準。


  沈鬱回想了一下,前世越王好像說過,他在此次事件裏得了不少利,沈鬱沒參與進來,具體如何並不清楚。


  事情爆發在越王秘密進京後,想必和越王脫不了幹係,沈鬱睚眥必報,既然和越王有關,他便不能全然袖手旁觀了,別人如何他不管,這輩子越王都別想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皇宮暫時風平浪靜,但沈鬱知道,過不了多久,前朝的風浪就會席卷到後宮來。


  果不其然,這天一大早起來,沈鬱就聽到了壓抑的哭聲。


  沈鬱:“發生了何事?”


  慕汐為沈鬱束好發:“昨晚咋們宮裏處置了好幾個宮人。”


  沈鬱:“怎麽沒告知我?”


  慕汐:“是陛下吩咐不讓打擾您休息。”


  想到昨晚的場景,慕汐手指微微顫抖,從前聽聞陛下狠厲嗜殺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則是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了。


  經曆昨晚,慕汐更清晰地認識到,當今皇帝是一個怎樣的人,和平時在沈鬱身邊時完全不一樣,昨晚的帝王更符合傳言:□□蠻橫、暴戾狠絕、殺人無情。


  他不需要親自動手,隻需要抬頭示意一下,不論是痛罵的,還是求饒的,全在頃刻間命喪黃泉。


  察覺到慕汐的異樣,沈鬱微微眯起雙眸:“你也見到了?”


  慕汐:“……是。”


  沈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同我說說,昨晚發生了什麽。”


  這段時間商君凜比較忙,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日日留宿玉璋宮,昨晚商君凜不在,沈鬱聽從醫囑,早早睡了。


  想到這,沈鬱皺眉,他昨晚竟然睡得這般沉麽,這麽大的動靜都沒讓他醒過來。


  回憶起昨晚的情形,慕汐不禁打了個寒顫:“昨晚您睡下後,一對神秘的暗衛接管了玉璋宮,玉璋宮的宮人都被叫走,所有宮人都被帶到一處偏僻的宮殿,不論大家問什麽,都沒人回答。我們到了沒多久,陛下帶著一隊禁軍到了,後來……”


  後來便是滿目鮮紅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慕汐和玉璋宮的其他宮人待在一處,戰戰兢兢“圍觀”這場沉默的行刑。


  隨著不斷回憶,慕汐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她並非不經事的人,可那樣的場景,誰見了能麵不改色?


  “慕汐,”慕汐狀態越來越不對,沈鬱不得不出聲打斷她,“沒事了。”


  “奴婢失態了。”慕汐勉強回神,到底是個心性很強的女子,沒多久便調整好了自己。


  “昨晚你們離開時動靜大不大?”沈鬱還是有些在意。


  “不大,可能是陛下不想吵到您,幾乎全程都沒有發出多少聲音。”想起那隊神出鬼沒的人馬,慕汐心裏發寒。


  如此便說得通了,顧太醫新開的方子是會讓人睡得比較沉,若商君凜下令不能打擾他,他沒察覺到也很正常。


  “公子,您說,陛下是什麽意思啊?”特意吩咐不能吵醒公子,是因為在意嗎?


  沈鬱搖頭,他也不知道這位帝王是怎麽想的。


  “玉璋宮的人,你回頭安撫一下,挑些庫房裏的東西賞下去。”沈鬱吩咐。


  “是。”


  “你今日也好好休息一下。”


  慕汐正要說“不用”,聽到沈鬱繼續道:“也給玉璋宮其他人放放假。”


  “是。”


  沈鬱平日不喜歡宮人近身伺候,慕汐調整好各時間段的換班人員,將其餘時間空出來給大家調整自己,倒沒有影響玉璋宮的正常運行。


  想到前世越王沾沾自喜說自己名聲比暴君如何如何好的場景,沈鬱有心在這方麵給越王添添堵。


  後世商君凜的暴君形象越來越深入人心,和越王等人的肆意抹黑脫不開幹係,某些人啊,詆毀別人的時候也不看看,自己做的又能比對方好多少。


  處理完朝政,商君凜猶豫了一下,還是來了玉璋宮。


  孟公公跟在皇帝身後,驚訝道:“這……是不是太安靜了?”


  和以往比起來,玉璋宮仿佛一下子空了,他們一路走來,幾乎沒碰到幾個宮人。


  寢宮裏一片昏暗,商君凜帶來的人上前點亮蠟燭,宮裏才重新恢複光明。


  “發生了何事?”商君凜看著坐在桌邊沒有起身迎接他的青年,“宮裏伺候的人呢?”


  “我瞧他們一個個心神不靈的,讓他們去休息了。”沈鬱依然沒有起身,目光停留在身前的鏡子上。


  至於為什麽心神不靈,不用沈鬱說,在場的人都能猜到。


  孟公公沒料到,陛下一解決完公務就來玉璋宮會遇到這樣的事,冷汗都冒出來了。暗道:我的小祖宗誒,就算不滿陛下的做法,您也不該給陛下甩臉子啊。


  商君凜幾步走到沈鬱跟前,捏住他下巴,將沈鬱的頭轉向自己,冷聲問:“你在怨朕?”


  讓人沒想到的是,被寒意籠罩的沈鬱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眼眸裏充滿興致:“陛下也打算見一見我的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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