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本沈浪出手救助欒淑的時候,朱七七隻為對方的風采折服,但當欒淑與沈浪對視一眼之後,她就覺得這畫面分外的礙眼,甚至莫名其妙的吃起了飛醋,瞪著欒淑說道:「他救你不過是爛好心罷了,你可不要藉此賴上他。」
沈浪被人說爛好心也並不生氣,只是皺了皺眉,再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說道:「姑娘何必如此,在下……」
欒淑卻截住他的話頭說道:「七姑娘不必擔心,我自不會像你說的那樣,畢竟我今年才剛滿十二歲。」
見朱七七仍是一副不高興的模樣,像是沒有聽懂她話中潛在的意思,欒淑便也嘆了一口氣道:「十二歲,我還只是個孩子而已,再說了,這位大俠若是再大個兩三歲,怕是當我爹都足夠了,我又怎會……」
朱七七一副驚呆了的模樣,像是沒有料到欒淑會這樣說,而沈浪雖仍臉上帶著笑,但聽了欒淑的話之後,卻不由得在心中暗道有趣,眼裡也多了幾分笑意。
「好小子,倒是看走眼了!」金不換平復住了自己體內翻湧的內力,看向沈浪的目光已經像是淬了毒一樣,但沈浪卻不為所動,彷彿連臉上的笑意都沒變過一樣,實在是讓他恨得牙痒痒。
之前他都已經想好了,他突然全力出手,若是眾人想要及時救助,肯定是來不及的,他可以將欒淑一掌打傷,然後藉此機會逃離仁義莊。
但沒想到欒淑竟然早有準備,而沈浪也著實厲害,他的全力一擊竟然沒讓對方有半點損傷,反倒是自己被這反震之力弄得氣血翻騰。
金不換最會欺善怕惡,現在知道自己討不了好,就也只能放兩句狠話了:「今天這虧我金不換是吃下了,但咱們來日方長。」
說著,他縱身一躍,就要飛出大廳,離開仁義莊。
「哪裡走!」
「無恥之徒給我留下!」
喬五俠與一位和尚皆是足尖一點,就要向金不換的方向襲去,卻未料到金不換見有人緊追不放,便高聲呼道:「七姑娘身邊全身火紅的童子是花蕊仙,再追我她就要跑了!」
此言一出,果然如平地驚雷一般,生生讓兩位追出去的大俠止住了腳步,只這一頓,再想去便就遲了,金不換兩個飛躍之後,就完全不見蹤影了。
那和尚便是五台山天龍寺的天法大師了,他與金不換口中的花蕊仙有夙怨,一聽見此人的名字,他便停住腳步,不管是不是他都要去試探一番,於是轉身走過來,直接擋在了朱七七與那火孩兒的面前,左手端地胸前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看其身披袈裟,身形如山嶽般穩健,那一聲佛號嘹亮且震人耳鼓,若真有什麼心存狡詐的人,恐怕在這一聲佛號之下都要心驚,他直視著那個帶著鬼面具的女童道:「你是不是花蕊仙?」
這一番變化著實是讓人眼花繚亂,先是兩人去追金不換,結果卻被金不換,大聲告知那個鬼面女童是花蕊仙,那花蕊仙自然是個惡人,與她有仇的在這大廳就有兩個,若那戴鬼面具的女童真是那花蕊仙,那麼她今天恐怕是走不掉了。
原本欒淑在後,徐若愚與沈浪在她前面,之前朱七七過來警告欒淑,連帶著她身邊的火孩兒也走了過來,五人站成了一堆,而今徐若愚也懷疑那火孩兒就是花蕊仙,便直接拉著欒淑往一旁退去道:「你我與此無關,且先讓開。」
欒淑很順從的跟著徐若愚讓開了,一會兒他們神仙打架,她這個凡人離得近了可不會好受。
他們一方讓開,朱七七連帶著那火孩兒便下意識的靠近了沈浪,欒淑眼尖,能看到她與沈浪似乎小聲在說些什麼,面上一片嗔怪之色,而沈浪的臉上無奈之色也更重了,朱七七見此,忽然嬌笑一聲:「什麼花蕊仙,我不知道呢!」
「你當真不知道!」柳玉茹半信半疑的走了過來,與天法大師一起封住了他們的退路,花四姑跟喬五俠對視了一眼,也走了過來,斷虹子道長見此,也只好一同圍了過來。
要知道這花蕊仙自成名以來,已經有好幾十年了,因自己矮如侏儒,便最喜虐殺孩童了,她最大的功績卻是殺了好幾位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其中便有天法大師的師叔天龍大師,還有柳玉茹的姑姑柳飛仙,所以廳中以這二人情緒最為激動。
「我自然不知道,李二叔,瞧你家客人不放我走啦,在你老人家家裡這般欺負我,你走人家也不嫌丟人!」朱七七捏著沈浪的袖子跺跺腳,一副嬌蠻可人的模樣。
此時事態已十分嚴重了,氣氛凝重得連李長青都不敢說話了,恰在此時,斷臂被安了個巨大鐵鉤的黑衣大漢,扶著一位病態老者走了出來,此人正是江湖第一智者:齊智,仁義莊三位莊主之一,李長青的結義大哥。
此人一出來,眾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去,因為大家都知道此人一字千金,說出來的話絕無更改,這齊智看了看火孩兒臉上的鬼面具,半晌之後才道:
「仁義莊建立之初急需資金,是令尊慷慨捐贈,這才解了庄內的燃眉之急,所以朱姑娘要來要走,誰也擋不了。」
朱七七聽了之後立馬喜笑顏開了起來,而其他幾人,尤其是與花蕊仙有仇的兩人都是變了臉色,在場只有兩人臉色不變,具是知道事情不可能到此為止。
果不其然,在眾人臉色變化之後,那齊智這才慢吞吞的說道:「但與姑娘同行的這位,卻是得在此驗明正身才行,若她真是那位花蕊仙,那就必須得留下來了。」
朱七七眨了眨眼睛,一臉天真的問道:「您老人家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的婢女我還能不知道嗎?她呀,才不是什麼花蕊仙呢!我也不知道花蕊仙是誰!」
「若是朱姑娘不知道這花蕊仙是誰,冷三,去將那張告示揭下來給她看看,那樣心思惡毒手段毒辣的人,若真是她,那你還留在身邊做什麼!」
那話音剛落,那被稱為冷三的斷臂大漢就飛身而出,再閃身回來之時,手中便多了一張破損的告示,他將告示交與齊智。
「這張告示已在此帖了七年了,不想今日能將它揭下來。」
齊智苦笑一聲,將告示丟與朱七七腳下道:「不管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拿去看了之後便能明白。」
朱七七拉扯著沈浪和火孩兒,蹲下去看那張告示,三人圍成一團,似乎是在看那張告示,又似乎是在密謀些什麼,周圍的人若不是礙於仁義莊的面子上,恐怕早就要暴起動手了。
欒淑看了看大門的位置,狀似無意識的朝旁邊靠了靠,為某些人之後逃跑留下足夠的空間。
「我的侍女七年來從未離開我半步,又怎會犯下諸多兇案?她有真能跑到外面去殺人,你倒不妨把我的頭給砍下來!」朱七七這話雖是對大家說的,眼神卻看著沈浪,倒叫他乾咳了兩聲,臉上無奈之色愈發濃重。
「無論這七年來的兇殺之事是不是花蕊仙做的,我天龍師叔之死確實是她所為,若此人真是花蕊仙,那我今日定饒不了她!」天法大師沉聲道。
「諸位別衝動,這消息是金不換逃跑之前說的,興許是為了混淆視聽也說不定,朱姑娘不妨讓你的侍女將面具摘下來,也好讓我們一辯真偽,若不是,你們自可安然離去,我們也會對你賠禮道歉。」卻是有女諸葛美稱的花四姑在說話,她這話說得公正,並不偏幫任何人,是以大家都冷靜了下來。
華山玉女柳玉茹此時也紅了眼眶,但她也將花四姑的話聽進去了,於是她強忍怒氣的說道:「是不是讓她摘下面具這給我們看一看就知道了!若她真是傷害我姑姑的兇手,那我定然是要報仇的,若是誰敢阻止我,我卻是要跟她拚命的。」
「好,既然你們想瞧,便讓你們看看!」朱七七私下裡攥緊了沈浪的衣袖,面上卻是一副不屑的模樣。
「好,就讓你們看看!」那火孩兒應了朱七七的要求,直接大喝一聲,反手就將面具揭了下來。
眾人下意識的將目光投了過去,俱是一驚,此女麵皮白暫光滑,如同嬰兒一般,確實不像成名幾十年的老嫗。
朱七七嬌笑著說道:「各位瞧清楚了嗎?她可不是什麼花蕊仙,那只是金不換想要逃跑故意弄出來的說辭罷了!」
說罷,她笑聲不停,一左一右的拉起了沈浪跟那火孩兒,直接向著門口處走過,躍過欒淑時,她能明顯的看出朱七七的緊張之意。
「且慢,莫放她走!」齊智大喝一聲道。
伴隨著這一聲「且慢」,朱七七的面色直接就變了,她拉著那火孩兒直接飛身而起,一下子就落到了外面馬匹的馬鞍上,同時對沈浪道:「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兩人的性命可都交到你手上了。」
而隨著齊智的這一聲大喝,直接讓柳玉茹跟天法大師靈醒了過來,想清楚了之前沒弄懂的關鍵,立馬飛身躍起,就要向著朱七七等人攻去。
欒淑轉過頭看去,只見沈浪雙臂反揮,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兩道掌風直擊二人的必救之處,罡風之凜冽,直接讓得天法大師和柳玉茹回身自救,這一停頓,沈浪三人便騎著馬匹狂奔而去了,原本隨朱七七來的那幾個護衛,也都駕起駿馬,在他們三人周圍形成保護的人牆。
天法大師跟柳玉茹皆是被那掌風掃的連連後退,眼中露出驚詫之色,那齊智見此連忙搶步上前道:「快追,快追,快去追啊!」
斷虹子道長跟徐若愚對視了一眼,心中皆是有些不情願,畢竟那落魄少年的武功著實厲害,他們跟那花蕊仙又沒什麼仇怨,又何苦去追呢,所以都將齊智的話當做沒聽見一樣。
「我見那人摘下面具後分明是個髫齡童子的模樣,不知前輩為何還要追她?」這卻是喬五俠正在詢問齊智。
齊智長嘆了一口氣,面色灰白,眼中閃過失望之色:「在她那層面具之下,為何不能再有面具呢?花蕊仙為十三魔之一,十三魔的易容術本就冠絕天下。
我原本只有三分懷疑,畢竟那童子雖武藝不錯,卻並未施展花蕊仙的成名絕技,但若那童子不是花蕊仙,以朱姑娘的驕傲,又怎會倉皇逃走呢?她這一逃走,反倒是叫我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原來如此」喬五恍然的說道。
之前天法大師跟柳玉茹硬接了沈浪的一掌,氣血翻湧不止,此時正立在大廳一旁平復氣息,而其他幾人似乎還陷在之前的變故當中沒有回神,故此大廳中一片寂靜。
花四姑突然開口問道:「我看剛才周姑娘似乎是故意激怒金不換,不知這其中是有何緣故?」
欒淑被別人看出自己的謀算,也並不慌張,反而十分坦蕩的承認了,並且解釋道:「花女俠不愧是女中諸葛,竟一眼看出了我的打算,不錯,我是故意激怒金不換讓他對我出手,好將他趕出仁義莊,只因我不這樣做,便有性命之憂。」
此言一出,大廳眾人又是驚,但欒淑不慌不忙,轉過頭來對徐若愚說道:「徐大哥,難道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是我拿著大哥的玉佩來找你嗎?」
「大哥他?」徐若愚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欒淑,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大哥他,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經去世了。」欒淑輕輕的吐出事情的真相,滾燙的眼淚一瞬間便從眼中落了下來,一串串的宛如珍珠一般。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哥他怎麼會去世呢?」徐若愚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
「不僅是大哥,爹爹,還有二哥,我們周家的男丁,都在這兩年裡死得乾乾淨淨的,我也是在兩個月之前才發現了事情的真相,竟然是我家僕人夥同外人算計我家財產,我求告無門,不得已之下,只能來找徐大哥了。」欒淑看樣子已經泣不成聲了,柳枝般的身段,伴隨著她的抽泣輕輕抖動,像是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倒在地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