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75 對話（下）
伊凡認識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好像叫做多恩·辛克雷斯。伊凡瞅了一眼跪趴在地上哼哼交換的多明戈，他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飛揚跋扈，大概他也清楚現在的局勢對於自己很不利，所以裝作重傷的樣子，隻把這個爛攤子扔給了伊凡。
“警官，我們要求釋放瓦克先生，不然的話，我也不清楚局勢會演變成什麽樣子！”多恩帶了一點威脅的口氣，這是康妮教給他的。剛才本來大家夥聚集在警察廳門口，康妮接到了伊凡的信號，於是讓多恩帶領工人們打傷了守門的警衛，敲碎了門口的玻璃，衝進了警衛大廳和辦公室。昨天下午在遊行的工人們和警察發生衝突之後，康妮和伊凡進行協商的時候，多恩就看出了他們兩個關係的不一般，這著實讓多恩心裏不是滋味。
多恩想到這裏，一腳踹開了麵前的椅子，衝著伊凡吼道：“我們要求釋放瓦克先生，你難道沒有聽見嗎？要不要我們把這裏一把火燒了？”隨著多恩的怒吼，擠滿了整個警察大廳辦公室的工人們也跟著哄鬧起來，有的甚至開始砸桌子了。
伊凡嚇了一跳，心裏納悶要不要這麽逼真啊，演戲嘛！伊凡連忙製止工人們進一步的魯莽行動，“你們放心，瓦克先生在我們這裏完好無損，待事情查清楚了之後一定會釋放的！”再怎麽滴也得裝得像一點，還是要走走形式的。伊凡接著說道：“大家不要衝動，衝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伊凡忽然間發現，自己怎麽變得和多明戈一樣官僚主義了，想著想著，抬起腳來狠狠地踹了多明戈一腳，“大家稍安勿躁，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什麽辦法？”工人中有一個人喊道，隨即，大家夥都跟著喊了起來。
“聽我說，聽我說……”
“大家少聽他廢話，衝進去，把瓦克先生救出來！”多恩跳上了一張桌子，踢飛了上麵的文件，振臂一呼，所有的人開始朝著臨時拘留的房間走過去。其中幾個顯然是輕車熟路，對於這裏的地形非常的了解，應該是常客了。
趁亂的空擋，趴在地上呻吟的多明戈瞅著沒人注意自己，悄悄地沿著桌子和牆壁之間的縫隙向著外麵匍匐而去。剛剛爬了三四米的距離，眼前出現了一雙特大號的腳丫子，濃烈的氣味從破了的布鞋腳尖露出來的大腳趾頭上散發出來，衝入多明戈的鼻腔。一瞬間，灼熱的刺激感覺從斷了的鼻梁骨沿著呼吸道湧進了肺腔，仿佛一團火似的在他的體內燃燒起來，連帶著身體其他部位的傷也跟著劇痛。
多明戈眉頭凝成了麻花，他慢慢地抬起頭來，順著這雙特大的腳丫子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的男子。多明戈僵硬的笑了笑，他自己也能感覺到自己的笑容是多麽的難看。多明戈還沒有說話，就感覺一雙大手扣住了自己的脊梁骨，直接把他提了起來。視線一直和高大男子的目光相平才停在了半空。
“你要去哪？”男子的聲音猶如粗口，一股腥臭的味道從他發黃的牙齒中間衝了出來，打在多明戈的臉上，讓他差一點吐出來。
“這位大哥，我去解個手！”多明戈找了一個爛的不能再爛的理由。
高大男子呲著牙嘿嘿笑了，“解手？我來幫你！”說著話，高大男子另外一隻手抬起來猛的扣住了多明戈襠部。多明戈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一陣劇烈地抽搐，然後就像是凝固了似的僵硬在了高大男子的手中。多明戈臉色瞬間從蒼白變成了黑紫色，一雙眼球也開始充血發紅，嘴裏的牙齒相互咬合著發出哢嗤哢嗤的聲音。
“怎麽樣，嘿嘿，舒服吧？我是專業的，專業治解手！”高大男子冷笑一聲，將多明戈扔在了地上，多明戈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隻是在落地的時候夾緊了雙腿。高大男子看著地上猶如雕像似的多明戈，抬起腳來踢了踢，見他一動不動，切了一聲，“沒意思！”然後轉頭向著審訊室旁邊的臨時拘留的房間走去，大家都過去了，肯定有好玩的。
高大男子離開之後，多明戈才騰出一隻手來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無聲地大叫。剛才男子的那一抓幾乎把他的兩顆卵蛋捏爆。多明戈在地上蹭著，改變了前進的路線，頑強地朝著報警鈴的開關衝過去。直到現在，多明戈才忽然發現，這麽多人闖進警察大廳，報警的鈴聲怎麽沒有響！結論隻有一個，有人提前破壞了警報鈴聲！
多明戈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極其重大且嚴重的問題，這說明在警察局內部出現了內奸。多明戈第一個懷疑對象當然是自己的下屬伊凡·浦西京。多明戈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這個家夥總是和自己作對，而且剛才還以下犯上，將自己的鼻梁骨打斷，這麽說來，這個家夥肯定是內奸！多明戈抑製住內心的興奮，奮力地朝著備用警報開關挪動。
突然，審訊室那邊傳來了高聲呼叫的聲音，多明戈朝那邊一瞧，隻見工人們簇擁著瓦克和那兩個同時被抓進來的家夥從樓道走了出來。瓦克麵帶微笑，和所有的工人們握手，並點頭致意。工人們激動地比見到了聖彼得還要興奮。
“多謝大家夥的好意，我非常慚愧能夠有這樣的殊榮。其實直到現在為止，我什麽都沒有做。也是因為這樣，我決定留下來。大家快點離開這裏吧！”
“尊敬的瓦克先生，您這是為什麽？大家夥廢了這麽大的勁兒才把您就出來，您真的不走？待會，再走就走不了了！”多恩·辛克雷斯有點著急的說道。
“大家聽我說，我之所以會被抓來這裏，是因為有些人認為我的理論威脅到了他們，所以想要製止我的行動。可是，你們，人民大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們比那些個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們更加有智慧，你們接受了我，並理解我，所以支持我，所以才導致了現在這件事情的發生。可是，今天，你們把我救出去，明天我可能又會被逮捕。就像我說的，他們不能夠理解我的理論，所以我要留下來，尋求一次公平對話的機會。我要說服那些個掌權者，那些個剝削者。必要的時候，我會流幹我的血液，去感染他們。我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
瓦克的一番話，讓喧鬧的大廳立刻安靜了下來。每一個人都眼眶濕潤，安安靜靜的聽著他的話，當他說完了，工人們還沉浸在他博大的胸懷中不能自拔，他們就像是風雨飄搖中的小船，終於看到了港灣似的，停泊下來久久不願離去。
“那我們也留下來！”多恩突然高聲喊道，所有的工人立即跟著附和，整個警察大廳響起了洪亮的聲音。
就在人們激情高漲的時候，一陣急促的刺耳的警報聲撕裂了人們的熱情，工人們刹那之間安靜了下來，隻有警報聲在大廳裏不斷的回蕩著。
“快跑，軍隊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剛才還高喊著要留下來和瓦克一起共度難關的工人猶如鹿群遭受狼群攻擊似的，盡在一秒鍾內就一哄而散，大家夥各顧各，四下尋找逃跑的途徑。整個警察大廳亂成了一團，一千多人相互推擠踩踏，一時間，死傷無數。
“大家鎮定，大家不要驚慌，有瓦克先生在這裏，我們沒有理由害怕！”和瓦克同時被抓進來的那個戴著眼鏡的會計吉爾伯林·喬布斯緊緊抓著瓦克的胳膊，免得他被驚慌的人群擠散，“大家不要驚慌！”
螺絲工人撒馬特·柯林臉上也露出了慌張的神色，畢竟外麵集結的是軍隊，比警察厲害多了。這時候，撒馬特在相互推擠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多明戈·福布斯嗎？就是他，在撒馬特第一天被抓進來的時候羞辱過他。恐懼迅速被憤恨取代，撒馬特指著人群中的多明戈喊道：“警察署的主任在那裏！”
撒馬特氣勢雄渾的一聲叫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人們順著柯林的手指看見了平日裏耀武揚威欺軟怕硬的多明戈，於是，所有人的怒火仿佛瀑布一樣傾瀉到了多明戈身上。
多明戈剛才還在竊喜，沒人發現是他啟動了備用開關，打開了警報聲。趁亂的時候，他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朝著門口走去。誰知道今天諸事不順，竟然被人認了出來。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多明戈猛地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兩個人，向前麵拚命的擠去。擠著擠著，眼前的視野開闊了很多，多明戈滿臉喜悅，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然而剛走了幾步，抬頭一瞧，幾十雙上百雙的眼睛圍成了一個圈子盯著自己。多明戈環顧，才發現，原來不是視野變開闊了，而是自己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