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 接人
路楚恒一開始還是很不願意曲森這麽自作主張的，他覺得根本沒必要去曲森家裏，覺得曲森完全小題大做把事情想得太壞了，就算馬絨花膽大包天，那公寓畢竟跟停車場是不一樣的，買的就是舒適，安全，等等等等。
而且……而且曲森家裏還有個妹妹呢，他昨晚已經借過一宿了，不僅不方便，而且影響不好。
姑娘家家的，房子裏兩個大男人，怎麽說都有點不太過去。
再說，曲森煩煩的，肯定又要拉著他一塊兒泡澡，泡完一出來就是曲森房間，那張大大方方的床，絕對會順勢拉著他一塊兒睡。
拉了燈以後黑燈瞎火的，曲森萬一又……路楚恒抿緊雙唇，想下車，剛想打開車門，就聽見“啪”的一聲，曲森把所有的車門都鎖住了。
路楚恒有些不樂意，去或者不去，這種事情應該由他自己選擇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迫的塞上車。
盡管曲森是特地來接他的，但也不代表他就必須領這個情。
去曲森家就像進了狼窩一樣，他能答應嗎。
路楚恒朝駕駛座惡狠狠的瞪過去，發現曲森近在咫尺，他忙用手抵住了那道越壓越近的肩膀，曲森不為所動，長臂環住了路楚恒的腰，路楚恒迅速偏過頭，下意識停滯了呼吸。
但想象中的那種情景沒有發生。
曲森隻是默不作聲的幫他係好了安全帶，然後一副理所當然的啟動了車子。
路楚恒不自在的坐好來，心虛的咽口水，不過他沒忘記正事。
“送我回家可以，去你家不行。”
曲森似乎不太想搭理他，認真的開著車。
“你最好把我送回家。”路楚恒繼續說道。
曲森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的路，側臉英俊而堅毅，眉宇間是斂不住的冷峻，但是路楚恒並不把這些當回事兒，繼續吠吠，“你聽見沒，我要回家。”
曲森說：“那我去你家。”
路楚恒不耐煩了，他隻想獨處，“至於嗎你。”
“馬絨花又不能把我怎麽樣，他又不知道我家在哪兒。”
“你妹也在呢，我還跟你睡一屋，她一個小姑娘，你讓她怎麽想。”
“你讓你男朋友怎麽想，我拿什麽立場解釋。”
“難道馬絨花一天沒給抓著我就一天得住你家是嗎。”
“我就是想自己待著！”
“我……唔。”
曲森猛地刹住了車，慣性下路楚恒被安全帶勒得有點緊，一時說不出話來，抬頭看的時候是一處十字路口，上方亮著燦燦的紅燈，路楚恒氣不打一處來，這不是往他公寓的那條道，他當即火冒三丈，“你聽見沒！”他已經習慣朝曲森大喊大叫了。
“嗯。”
路楚恒態度緩和了一些，“那就掉頭。”
“嗯。”
這次還挺好說話的，路楚恒才放下心來閉目養神，之後車裏的空氣都很安靜。
曲森開車的時候好像不太愛說話，路楚恒這麽想著，眯了一會兒，他閉著眼時外界的光源刺激著眼皮，時強時弱，在他感覺到有朦朦朧朧的困意襲來的時候，四周的光源逐漸平穩，然後越來越暗。
他感覺到曲森停了車，睜開眼的時候曲森又俯身壓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湊的很近，路楚恒能聞到好聞的味道，這次他沒有刻意的偏過頭，但是呼吸還是不自覺的凝滯，沒一會兒安全帶便被解開了。
路楚恒看見曲森也下車，以為曲森打算送他上樓，本來想讓曲森就送到這兒的，不過看曲森特地來接他估計也是放不下心的，要送到家門口的話他也不是不給，隻不過明天沒車去上班，曲森肯定會過來捎他一道的。
下車的時候路楚恒才發覺剛才的都白想了，看著眼前這高大華麗的別墅，路楚恒忍住了一腳踹翻曲森車子的衝動。
曲森鎖好車後來到他麵前。
路楚恒懶得看他一眼，轉身背對著曲森，倚著車頭環抱手臂，不想進去。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會錯意還特別放心後發現事與願違的結果，這種似曾相識的憤怒讓他想起紅池那天晚上的真心話大冒險。
他也以為曲森不會親他了，雖然最後沒有真親，但性質還是不變的，間接接吻也是吻，他簡直服了自己，他竟然沒有跟一個和他打過啵的男人絕交。
今天晚上曲森又想整什麽幺蛾子。
“讓你住我家就那麽委屈嗎路楚恒。”
“不是委屈不委屈的問題，誰剛剛車上嗯嗯的應我呢，鬼嗎，憑什麽我要聽你的安排，我沒你我就一定會被馬絨花堵嗎，”路楚恒氣兒不帶喘，想到什麽說什麽，“你不是那什麽彎什麽來著的嗎，老那樣對我，就不能保持距……”
“彎的怎麽了，難不成我還能喜歡上你不成。”曲森很斬釘截鐵，“你怕什麽。”
“怕我喜歡你嗎。”
刮風了，路楚恒怔了怔，拉緊了領口。
“那你完全不用怕。”
路楚恒看著地上的落葉發愣，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嘴唇發白，喉嚨裏的話被噎得死死的，他背對著曲森沉默了，看著那片落葉，喉頭一陣堵塞，堵得他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回神時那片落葉已經被風兒吹走了。
趕明兒一定要去看醫生，他有預感要心肌梗塞，堵得隱隱作痛，氣都不順了。
路楚恒太久沒眨眼，眼珠子幹幹澀澀，風來的時候夾著灰塵往他眼裏那麽一飄，立馬就紅了兩圈，不停發熱，他忙低下頭，揉了揉眼睛，結果越揉越癢。
曲森看著路楚恒垂著腦袋的背影，覺察不對，三兩步走上去看，一把抓住了路楚恒揉著眼睛的手腕，往下一扒拉，看見那兩眼淚花時，心髒一陣戳你，痛得吸不上氣，“我……”
我怎麽可能不喜歡你。
路楚恒癢得睫毛直顫，他抽回手，繼續用力揉著眼睛，喉嚨緊巴巴的，一句話都不想說，用螞蟻大小的聲音意思意思道：“沙子進眼睛了。”鼻子裏一陣酸，吸鼻涕的時候肩膀抽抽的，他覺著自己可能是病了，受點風就哪兒都難受得不行，才幾下就吸上了。
曲森還想說點兒什麽，路楚恒卻先開口了，“你家有眼藥水嗎。”
曲森頓了頓，“有。”
其實從來沒有過。
路楚恒再次拉緊了領口，繞開曲森，吸著鼻涕，抽著肩膀，徑直往前門走去了。
曲森說得對，他何必把這些事情看那麽重呢，曲森不過是玩玩，他較什麽真。
路楚恒剛進去的時候曲森親自取了一雙拖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路楚恒麵前，一點動靜都不敢有，路楚恒也沒猶豫，揉揉鼻子，直接換上了。
這時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傳來，曲曼莉一邊大喊著哥哥一邊衝進了兩人的視野。
“誒，恒哥，又見麵啦！咦，你，你病了嗎。”曲曼莉聲音的雀躍逐漸化為擔憂。
路楚恒雙眼通紅，睫毛濕潤，臉色非常差，嘴唇慘白慘白的，扯著一個很塑料的微笑，沒作聲，隻是搖搖頭，曲森就從後邊湊過腦袋觀察他的臉，路楚恒一個正眼也沒給，曲森想說些什麽彌補一下，鑒於花花還在，他最終又閉了嘴。
路楚恒：“眼藥水。”
曲森心裏緊了緊，“先洗澡吧，我去找找。”
曲森帶著路楚恒回了臥室，給路楚恒準備好衣服，讓路楚恒先洗了澡。
路楚恒坐在浴缸裏，看著水麵上漂浮的小黃鴨撞到了浮出水麵的膝蓋，他抬手，冷漠的把小黃鴨移開，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這死鴨子又陰差陽錯的撞上他的膝蓋。
他崩了，抓起小黃鴨，往牆麵一砸，小黃鴨發出被擠壓時可愛的氣聲，而浴室門剛好被推開，反彈的小黃鴨委屈的滾到了曲森的腳邊。
路楚恒看向小黃鴨，確認了來人後目光停住，不再上移，默不作聲的收回了視線，繼續泡著。
曲森彎腰，無可奈何的撿起小黃鴨，走到浴缸旁邊試試水溫，覺得有點不夠暖，剛想替路楚恒調一下，半中想起了什麽，壓抑住了心思，收回手，“別著涼了。”說完便出了浴室。
曲森沒有硬要和他泡一缸。
客廳裏看電視的曲曼莉看見曲森走到玄關處，重新穿上外套，還換了鞋，她剛想上前去問問，曲森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去買點兒東西，很快回來。”
關門聲落下，曲曼莉隻好躺回沙發上。
路楚恒眼睛難受，沒有泡久，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換上了曲森給他找的浴衣，出了浴室就是曲森的房間，他坐在床邊，曲森用來裝小眼鏡兒的盒子就在床頭的小櫃子上，此時門被推開，曲森提著個小袋子進來了，路楚恒隻看著小袋子，沒有看曲森。
曲森坐在他旁邊，取出了那盒眼藥水，發票也跟著抖出來，落到了路楚恒腳邊。
曲森拆完包裝後把眼藥水遞給路楚恒，發現路楚恒正拿著那張發票看得出神，他趕忙解釋道：“我剛剛是發現家裏的用完了，所以才去買的。”
路楚恒放下發票，其實無所謂，他接過曲森手裏的藥水，依舊沒有去看曲森的眼睛。
路楚恒滴眼藥水的操作很笨拙，曲森看著著急，讓路楚恒把眼藥水給他，路楚恒也沒拒絕，仰著頭難受，他直接躺到了床上。
曲森就坐在床邊，緩緩撐開路楚恒的眼皮，對準那黑黝黝的瞳仁，輕輕按壓藥身，擠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一瞬間，曲森的臉立刻就模糊了，另一邊也很快滴完，路楚恒閉上眼睛，藥水順著眼角劃到耳根。
就像眼淚一樣。
曲森靜靜看著路楚恒俊朗的眉眼。
路楚恒眼皮跳了跳，睜開了眼睛，曲森卻在一瞬間熄了燈，“我的房間最舒服，你睡吧。”
曲森輕柔的帶上房門，再也沒有進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