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廣善
密室內,硃砂描畫的陣法布滿了整個房間,從地板直通天花板。房間的四角各點了一根蠟燭,從四周發散的光源,照在兩個和尚身上,晃出了多個影子。
其中一個中年和尚,也是修為最高的和尚,正盤膝坐在陣眼中央,另一個和尚則坐在他的身後,低聲誦念著經文,為中年和尚護法。
通過系統的掃描,林花看見那從遠處過來的能量值,透過天花板的中心,經過陣法的運轉,由地板中心處的中年和尚吸收進體內。除卻這一部分,還有一部分的能量值用於了維持陣法的運轉上,剩下的則是又經過另一個更隱秘的陣法,轉移到了大殿後頭的一間禪房,供養著許多佛牌和平安符。
這也是為何這間寺廟的平安符這麼靈驗,可是那些聞名來求符的人卻不知道,這些平安符,是用無數孩童的壽命與精血換來的。
只是中年和尚非常的謹慎,這件事,他只告訴了自己的師弟和弟子,對於廟裡的其他和尚一概不提。
並且他吸**血從來都不會只對著一個孩子下手,而是同時對多個孩子下手,這樣不僅孩子的癥狀不嚴重,並且他還可以靠著給這些孩子「祈福」,而大量斂財。
中年和尚自己本身也剋制,他知道自己的舉動逆天而行,是邪魔妖道,若是被人發現端倪,怕是會被誅殺。因此在吸**血的時候,他都綳著一根弦,告訴自己,不可過貪,可是今天,他綳不住了。
不知為何,這些孩童他明明都非常熟悉了,就只是童男童女而已,可是他怎麼突然感覺到一股非常磅礴純粹的力量湧入呢?
只是有了些修為的中年和尚,尚且未摸到修仙的門檻,因此還對仙氣沒有概念,並不知道這股讓他血脈噴張,精神都為之一振的力量,是蘊含著空間靈力的。
中年和尚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在陣法中心搶奪這股力量,隨著這股力量的湧入,中年和尚的面容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他面部的皺紋變平,原本垂陷的皮肉也開始回彈。
為中年和尚護法的是他的師弟,廣善。
廣善並不知道今天的精血有什麼不一樣,但他時刻關注著師兄廣德的情況,因此非常敏銳的察覺到了廣德的變化。廣善雖然疑惑師兄會犯這種錯誤,不過他沒有開口打擾,而是默默發功,引導著還未被廣德吸收的能量,試圖將其分流出去。
嘗到了甜頭的廣德哪裡肯,他的大腦還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已經主動去跟廣善爭奪了,此刻的廣德就是半隻腳踏在走火入魔的邊緣。
廣善感覺到不妙,他不是廣德的對手,自然爭奪不過廣德,更何況廣德對這股力量有著發自內心的渴望,這是廣善無法比擬的。
「師兄!」
「無妨。」廣德正沉浸在身體被那股力量沖刷的愉悅感,「只管護法。」
廣善見廣德的身體沒有大礙,又想了想今日廣德雖然吸收了更多的能量,但是看著還在他的承受範圍內,於是就調整了策略,轉而協助著維持陣法的運轉。
可是漸漸的,廣善發覺自己原本只需要出一點力作為輔助,結果卻變成了他用力量去運轉陣法,要知道這樣一個陣法,還連結著另外一個供養平安符的陣法,再加上其中的轉換需要的消耗,讓廣善非常的吃力。
他已經被壓的沒有能力去查探廣德的情況了,因為他如果貿然停下,不止是廣德有危險,就連他自己也會被反噬。
「師兄,這陣不對勁,我快撐不住了。」
然而此時的廣德正沉浸在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里,無法自拔,耳邊的聲音被他自動的屏蔽了。
「師兄!」
廣善大喊,他能感覺到廣德索取的越來越多,因為他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了。
廣善睚眥欲裂,他看了看廣德的背影,感覺到自己快要到極限了,權衡再三,廣善決定撤回。
然而登上極樂的廣德哪裡肯?在察覺到能量流逝的瞬間,廣德便出手阻止了廣善,強壓著他繼續運轉陣法。
「師兄,我不行了,師兄,你饒了我吧!」
被按住的廣善一下子就猜出了廣德的意圖,這麼多年的師兄弟,他對廣德再了解不過了。廣德既有所動作,那就代表他知道陣法出問題了,可他還強按著自己,擺明了就是要讓自己當個犧牲品了。
「師兄,為什麼啊,師兄?你我兄弟二人這麼多年,我對你是忠心耿耿啊!」
廣善不放棄,仍舊希望能讓廣德回想起他們兩人的過去,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廣德卻露出了一個極其殘忍的微笑,「我的好師弟,就用你的命,為我繼續盡忠吧!」
說著廣德隨手一畫,在廣善的腳下又成立了一個陣法,這個陣法以廣善為陣眼,壓榨著他的力量去運轉整個大陣。
廣善的皮膚迅速老化,人也變得乾癟起來,痛苦使他發出陣陣哀嚎。此刻,他不僅知道了廣德修為大漲,也想起了師父曾經對他說的話。
廣善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眼前那被跳動的燭火映射在牆上的影子,忽然變成了夕陽下師父孤獨的背影。
那一年他十三,師父五十六,師兄十七。
那一年他羨慕師兄得到師傅的看重,佩服師兄經書背得滾瓜爛熟。
那一年他愚鈍,不懂人情世故,被一群小沙彌欺負,是師兄替他解圍,並將他帶在身邊,教他為人處世。
那一年他跟隨師兄的腳步,去雲遊四方,去普度眾生。
那一年師兄與師父起了爭執,他為師兄打抱不平,師父沒有生他的氣,而是摸了摸他的頭,儘管那是他正青春年少,意氣風發,而師父垂絛老矣。
那種粗劣又溫暖的質感,突然湧入心頭,儘管這些年來他早已忘記,可是此刻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
「廣善,為師為你取名為善,是謂『諸惡莫作,諸善奉行』,你原是善良寬厚的好孩子,善,亦是你本善。可是廣善,德,並非本德啊。」
師父的長相併不多和藹,可是那一天,師父的臉上寫滿了慈悲。
「善人者,實善己,不可換德,何況無德?」
那是的他不懂,後來的他不想懂,再後來他忘記了一切。
過往的種種如走馬燈一般在他眼前展現,褪去了年幼時無知的濾鏡,太多拙劣的伎倆在他的記憶中顯形。
廣善去了,也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