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六）
風笑笑興高采烈，抹了一把小臉上的汗水與污泥，仰著臉望著雲江歡快地說道：「師兄，你看，咱們這塊地真不小呢，也肥，菜肯定長的很好！」
雲江雖然累極了，身上也有許多地方隱隱痛著，但心情卻也是不錯的，笑容淺淺，溫和地回道：「是呢，咱們定然可以種出許多好菜來。」
原先二人種菜，是因為風笑笑沒有辟穀，需得每日用菜飯，所以才種了許多菜蔬。但是如今風笑笑辟穀得成，已經不需要用菜飯了，那這種出的菜蔬該如何處理呢？
風笑笑心有所惑，便啟唇問了出來：「師兄，菜長成了，要給誰吃呢？我不吃，你也不吃，總放在菜地里會壞的。」
雲江卻笑了笑說道：「咱們可以把菜賣了，賣了錢可以給你添置一些好看的衣裙。」
風笑笑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了污泥的裙子，也笑了起來說道：「我喜歡這個裙子，我還要穿這樣的裙子！師兄，那咱們一起去集市賣菜好不好？我算盤打的可好了，我肯定不會算錯的！賀甲說凡間的集市可熱鬧了，特別特別的好玩，我一直都很想去。」
凡間的集市是什麼樣子，雲江從來沒有見過。這一次被迫入凡塵，他經歷了許許多多的苦難，卻從來沒有機會可以見識凡間的繁華，且他也已經不想再入凡塵了，便說道：「那個時候我估計已經不在了，便讓賀甲陪你去吧。」
風笑笑立即冷了臉，把手上的鋤子往地上一扔，仰著小臉冷聲說道：「師兄你說什麼話，我以為你讓我和你一起種菜，是你想開了，願意讓我做你的道侶，若你同意了，我真的做了你的道侶，我們倆一起修鍊，那個時候你怎麼可能會不在了，我們會一起活得長長久久！你說這個話，不就是意味著你還是不同意嗎！」
雲江低著頭看著風笑笑，伸手將她臉上的污泥輕輕的抹去，輕聲說道：「笑笑，我們倆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我陪你種了這麼多年的菜，難道你還沒有發現一個道理嗎？」
「什麼道理？」
雲江看了看周圍的土地，說道：「人生中有許多事情，只要你付出努力就會有收穫，但也有一些事情，即便你付出了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時間，但最終也只是徒勞無功，你可以讓白菜爬上架子嗎？你再怎麼施肥澆水，白菜也只能貼著地面長，永遠無法像胡瓜，像葫蘆那樣，爬上你架起的架子。」
「白菜就是白菜，它就是貼著地面長，它就是無法爬上架子，我為什麼要讓白菜爬上架子呢！師兄，你就是強詞奪理！」風笑笑小臉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累的。
雖然風笑笑的話有她的道理，但是雲江卻有雲江自己的道理，他又說道：「那我也是註定要死的，你為什麼非讓我活呢：」
「你！」
「笑笑，」雲江語重心長：「我已經不想再活下去了，笑笑你不懂嗎？我的身上沾滿了太多的罪孽，那麼多人因我而死，不管是不是出自於我的心意，他們的血都沾在我的手上，你讓我如何繼續苟活？」
風笑笑淚流滿面，哽咽著說道：「師兄，那你讓我怎麼辦？你如果不願意再活下去，那我呢？讓我陪著你一起死嗎？」
雲江心如刀絞，但是面上卻強做鎮定，撫摸著她的臉說道：「笑笑，人間還有許多值得你去做的事情，比如修鍊，比如種菜，你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孩子，你那麼善良，又那麼勇敢，即便師兄不在了，還會有其他的師兄來照顧你，保護你，你會很快從過去走出來。」
風笑笑哭著搖頭，說道：「不，我不要其他的師兄，我只要你，師兄我只要你！讓我做你的道侶吧，師兄我求你了！」
雲江也搖搖頭，他微笑著說道：「笑笑，我比你大了這麼多，在凡間，這個年紀差不多可以做你的父親了，我是不可能做你的道侶的，在未來，你的年紀再大一點，再成熟一點，你會遇到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修士，讓他來做你的道侶，這才是對的事情。」
「可是，可是那個修士，他未必會像你一樣，會像你一樣陪我修鍊，陪我種菜，那我怎麼辦才好？」
雲江的心都被他的師妹哭碎了，但是他的面上仍是微微的笑著，輕聲說道：「他為何一定要像師兄呢？他可以不像師兄的，只要像自己就好，你們可以一起修鍊，至於種菜，他要是不會種菜，你可以自己種呀，你種菜種的那麼好，等你種的菜成熟了，你讓賀甲陪著你去凡間賣了，添置一些你喜歡的衣裙，笑笑，你看這樣多好呀！」
是呀，這樣確實很好，風笑笑的未來一片明朗，她有最好的資質，她處在最好的師門，會有一群愛護他的師兄，她一定能活得非常的好。只不過風笑笑美好的未來里，將可能不會有雲江的存在。
風笑笑哭的不能自已。
瀚雲真人突然到來，見到兩個徒弟的神情心理大致已經猜到雲江的打算。他默不作聲，走到雲江和風笑笑的旁邊，說道：「雲江，昨日我與你說的話你想清楚了嗎？」
雲將轉身，面向瀚雲真人，先見禮再說道：「師尊，恕徒兒不能答應你。」
瀚雲真人氣極，卻顧及著雲江如今的狀態而沒有發作出來，只板著臉說道：「你秉性正直，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我知道與你來說很難接受，但是雲江你要知道，那些人死了，雖說牽連了你，但是主因卻在無名與恆野身上， 若要因此而讓你心生負累，尋死覓活的，那為師這麼多年也算是白教你了。」
瀚雲真人雖然說的在理，雲江心中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如今這情形，若他要活，必然要牽連到風笑笑身上，他怎能捨得讓風笑笑跟隨他擔上風險？
雲江說道：「師尊，我自己身上的問題我自己最清楚，您以為為我尋一個道侶與我雙修，便能解除困局，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我道力詭異，與我雙修會有極大的危險，我絕不能再牽連了別人。」
雲江又看向風笑笑說道：「笑笑，我是絕不能答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