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幡然醒悟
大河旁，楚恒怔怔出神，水麵上自己的模樣，已經無比蒼老，再過幾年；怕是要徹底沉眠於青青草原中。
他已經無法再與這片世界的力量相抗衡，無論這草原是否有盡頭，他終究無法得知，多年的前行和廝殺，讓他感受到深深的疲憊。
他的心已經麻木，這種無止境的殺戮，沒有任何意義，他不禁有些自嘲，枉自己當初還準備改變羊的命運，結果，他還是要敗給這裏的自然法則。
隱隱的，他已經猜到摩羅太子在這裏，代表的究竟是什麽，甚至還知曉其目的，但他無法改變自身的命運，因為從根本上，他就沒有這個機會，沒有這個希望！
“既然我的道沒有錯，可為什麽我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彼岸？哪怕給我一點希望也好……”他心中苦澀，不得不說，。摩羅太子的手段太過可怕，讓他根本找不到破局的破綻！
他不清楚，自己死後，是否也就意味著道的殞滅，若真是如此，那麽他距離希望已經不遠，這種悲哀，這種可望而不可求的憋屈，讓他憤怒的同時，也漸漸麻木、茫然。
“為什麽我看不到……我究竟錯在哪裏？”他捫心自問，從頭至尾，他都秉持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行走青青草原數十載，不曾輕言放棄，渡過無數危機，但現實給了他一記重擊，他的努力，他的堅持，似乎成為了無用功。
他相信，不久之後，會有大片野獸衝過來，將他撕成碎片，亦或者，恐怖自然災害降臨，將他徹底吞噬淹沒，他有些迷茫，死後結局會如何，他不敢去賭。
以至於他現在仍舊懷有一絲僥幸，腦海無數念頭劃過，一邊舔著傷口，一邊陷入沉思。
夜幕漸漸降臨，大河水流開始變得湍急，如同海潮般，水花一波高過一波，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水中裏的倒影漸漸模糊不清，可這對於楚恒而言，無法掀起絲毫波瀾，他仿若陷入某種魔怔，雙目神色渙散，這天地間的一切聲響，他都充耳不聞。
不久之後，大河之中，有一株青蓮伴隨起伏的水波被不斷衝刷著，在河水中不停搖擺，被浪潮拍打，似隨時都會沉入水底。
其上，更長有一株粉色蓮花，正含苞待放，支撐花苞的蓮柱一次次彎曲搖擺，很脆弱，水浪越來越凶猛，甚至，天空中哢嚓作響，有雷鳴聲回蕩。
狂風呼嘯，不知不覺間，這裏下起了大雨，河水水位不斷漲高，水流愈發湍急，楚恒被驚醒，連連倒退，很吃力地向高處走去。
他身上濕漉漉，風雨越來越大，他心中一陣煩躁，站在原地發呆，目光不由落在那株青蓮上，因為它很顯眼，整個河水就隻有它一個事物。
它浮浮沉沉，在水中掙紮，一次次被水浪衝擊拍打，搖搖欲墜，但蓮蓬很大，浮力也足夠，竟頑強地漂浮著，沒有沉入水底。
他不由麵露自嘲之色，自己不就像是這株青蓮嗎？在充滿惡意的青青草原苦苦掙紮，隻是他的力量太弱小，無法徹底改變自己，更無法逃脫大自然的懲罰。
他看得出，這青蓮應該隻撐不了太久，天氣變得更為惡劣，轉瞬間就已經是暴風驟雨，河水在上漲，水浪變得更為湍急，波濤洶湧！
好幾次，它都被打入水中，勉強能靠著浮力浮上來，隻是，它太單薄，沒有借力的地方，終究要在水中粉身碎骨，被徹底埋葬！
果不其然，不久之後，一根被水浪衝起的樹枝撞了過來，硬生生將支撐蓮花的蓮柱折斷，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直接跌落水中，沉下水中。
楚恒苦澀搖頭，這就是大自然的法則，弱小的青蓮根本無法與一整條大河以及惡劣的暴風雨抗衡，他亦是如此，最終會走向滅亡！
“若這就是我所向往的逆天之道，那麽……我真的具備逆天的力量嗎？麵對虛無縹緲、玄妙無上的天道，甚至是輪回，我是不是也會如這具身體和那株青蓮一樣，最終粉身碎骨？”
他再次陷入沉默，第一次，對大道產生質疑，他不願意去否認自己的道，因為那是一直支撐他走到現在的信念，隻是，他經曆了太多，見識了太多，也親身經曆青青草原綿羊的一生，才忽然有了一種錯覺。
道……真的存在嗎？
道……有盡頭嗎？
“從古至今，有沒有哪一位先賢走到了大道極致，成為那亙古不朽的絕代真仙？
“我的道，是自創輪回，我的道，是創造出屬於自己的世界，讓一切虛妄成為真實，若我的這條道是錯誤的，那……什麽又是正確的？”
他的目光，越來越茫然，任憑暴風雨狂猛衝擊著自己日漸衰弱的身軀，他太疲憊了，或許這個雨夜，他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永遠閉上自己的雙眼。
“會不會世間所有人……包括那些先賢，包括無量之尊，也包括我……都被騙了？”猛然間，楚恒心中電光一閃，他想起了在鬼淵中明悟的一切，他又聯想起與林夢琪重演的那兩次虛幻，自己最後扮演時老的某種明悟。
他根據當時的情景，運用大衍道法，推演出無數種可能，到了最後，他露出的那種種複雜情緒，憤怒與、迷茫、苦澀等等，若這就代表著一種真相，或者說無限接近於真相……
“那麽這天道……本身就是一場騙局！”他的眼裏陡然精光爆射，原本心中對於“我是誰”這個問題有了大概的方向，而現在，這個方向更為清晰。
“乾坤道界的因果棋局，所有執棋者……或許不僅僅是那些站在最巔峰的人，還有一整個世界，這個世界的天道！”
他的呼吸漸漸急促，雖然隻是一個非常瘋狂而又大膽的待測，可他心跳加速，有些毛骨悚然，這種感覺十分強烈，以至於他不敢繼續想下去，因為……這個猜測背後所代表的的真相，或許會顛覆整個乾坤道界，顛覆所有修士的修行之道！
“原來……你們也不過是這場因果中的被欺騙者，如此一來，即便到了最後，你們怕是也永遠踏不出那一步！”楚恒臉上滿是譏諷之笑，第一次，對無量之尊充滿了不屑與憐憫。
隻是很可惜，即便他心中有了這樣一個驚世駭俗的猜測，卻也仿若霧裏探花，很是模糊，找不到迷霧背後的正確答案，也就代表著，他現在根本無法破局，要接受命運的安排，與自己的道一起，被埋葬。
“有些不甘心啊，我的道……怕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時老渴望的那個答案，或許也是這場滔天騙局背後的真相！”
他非常沉默，若非被困於摩羅太子的道法之中，他很想立刻在乾坤道盤中尋找通往真相的一些信息，然後再次降臨鬼淵，去徹底了結這一切的因果根源！
他趴伏在草地上，凝視波瀾壯闊的大河，聽著悶雷般的浪花衝擊聲，心中苦澀難掩，自己若是死了，那麽那些正在浴血奮戰的人，結局會如何？
他不敢去想，但又無可奈何，自己的修為，道的心境和層次，都要比摩羅太子差上不少，至今尚無法掙脫其道法束縛。
“嗯？”
忽然，他整個人愣住了，因為，就在前方大河中，於一人多高的浪尖上，他看到一抹粉紅，不由得大吃一驚，那竟是沉入河底的青蓮花苞！
此刻的花苞，已經綻放，足有二十多片粉色荷葉，緊密相連，漂浮於水麵上，隨波逐流，即便被淹沒水裏，也會很快浮上水麵。
甚至，若是與上障礙物，都無法將它粉碎，它太輕盈了，於怒狼之中輕飄飄飛舞，而且好巧不巧地，朝著楚恒所在方位緩緩靠近。
楚恒整個人呆住了，他死死盯著那漸漸接近的蓮花，美麗絕倫，心中忽然湧起陣陣雷霆閃電，更有火光熊熊火光沸騰，像是幡然醒悟。
“錯了，真的錯了……”他放生狂笑，眼裏的迷茫和低落一掃而空，一絲絲精光陡然浮現，即便身上狼狽不堪，即便他如今是羊的身軀，卻綻放出好似睥睨天下帝王般的威勢。
這一刹那，他如遭雷擊，眼前的一幕，使他從迷霧充斥的十字路口中拉了回來，博看雲霧見天日，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得以豁然開朗！
他笑著笑著，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猙獰，眸子更有滔天殺機，這不僅僅是針對摩羅太子，更針對整個世界，整個乾坤道界和天道以及輪回！
“原來……這一切都隻是一場騙局，將所有人都欺瞞！”他深吸口氣，身子再次變得挺拔，即便如今的他，已經年老體衰。
緩緩走出，他來到河邊，輕輕地，將已經飄到岸邊的蓮花捧起，放在眼前，雖然被水浪衝擊，可它依舊完好無損，更生機勃勃，粉紅欲滴！
“謝謝你，讓我認清了自己，也讓我認清了自己以後要走的路！”他的神情無比鄭重，雙手捧著這株蓮花，心中已經是波瀾起伏。
說完，他捧著蓮花朝著遠方走去，暴風雨中，他的步伐變得前所未有的穩重，眸子神采奕奕，方天若從一個頹廢的老羊，變成了年輕時期熱血沸騰的模樣！
“摩羅太子嗎……我已經知曉你在這裏，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這黃庭問道，很可怕，隻是……你錯就錯在選錯了對手！”
他的臉上逐漸浮現一抹冷冽之笑，他向前走去，漫無目的，亦或者，他已經不在乎什麽目的，不去思考青青草原是否有盡頭。
“那麽……我現在就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去與你做最後的爭鬥吧，倒想要見識一下，你的道，你的耐心，會達到什麽樣的程度！”
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雨夜之中，此刻的他，氣質變化太大，再一次進入青青草原，而手中，卻多出一株燦爛綻放著的美麗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