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冰麵上的少年
一個凡俗間的小鎮裏，迎來了一個新麵孔，青年模樣，身著一襲白衣，如同書生，氣質平易近人。
如今已是隆冬之集，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天帶你一片銀裝素裹，可以看到一個個圓鼓鼓的小孩子在追逐嬉戲，家家戶戶內燃起了火爐，有溫熱氣息散到外麵，一派祥和。
楚恒踏步在這雪白天地間，他沒有感受到任何寒冷，嘴角微微含笑，眼前的一切，遠遠隔絕了強者之間的紛爭，紅塵氣息濃重。
在海底閉關已經三年，他終於修成九命神術與逆神仙指，走向大陸，在各處修著你區域和凡俗間，已經行走了一個多月。
這三年來，他始終關注著乾坤道界的局勢變化，除了太阿神域與摩羅仙國、聖盟時常發生衝突大戰，各方勢力仿佛都在這一刻紛紛沉寂下來。
誰都不清楚這三大勢力間，最終結局會是如何，但許多人已經察覺到暗流湧動，一個個不禁有些擔憂。
自從萬化傳承出世，整個乾坤道界就像是忽然間開始亂了起來，道體出世，無界塔再次展現在所有人視線中，永恒之鎧也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出場。
靈淵一行之後，不知有多少人獲得了混沌之氣，尤其是數位蓋世天尊，或許這個時候，這些人都在閉關進行感悟，才導致了各方勢力沉寂下來，大有一副看太阿神域、摩羅仙國與聖盟好戲的架勢。
對此，楚恒一直保持沉默，他沒有莽撞現身在人們的視野中，他需要等待一個機會，現在必須蟄伏著，待得到關於牧連齊雨的確切消息之前，他不會再出現。
雖然如今實力很強了，可他明白這點實力還遠遠不夠，他已經沒有了什麽退路，短時間內，除了走強大肉身這一條路，他別無選擇。
隻有當天地再一次亂起來，大戰爆發，局勢血腥，他才有機會踏著無數屍體節節攀升，走向可以主宰自己命運的舞台，去麵對那天地因果棋局，將之掀翻！
如今的他，心境愈發沉澱，沒有因為戰鬥力大幅度暴漲而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他選擇等待，等待一個即便他出現，也無懼一切力戰群雄的時機！
“二蛋，我們去堆雪人。”
楚恒耳邊傳來了小孩子的嬉戲打鬧聲，一個個滿臉紅彤彤，身上裹得嚴嚴實實，並不受這冰天雪地的寒冷影響，反而更加興奮，躍躍欲試。
他嘴角帶笑，在這個小鎮不斷前行著，漫無目的，看著敗家燈火，感受他們對於生活的種種感慨，權當是過眼雲煙。
小鎮不大，他花了小半個時辰便走出，踏上被冰凍的大河之上，走向遠方，風雪呼呼，他的背影顯得極為蕭索，緩緩消失在朦朧武器當中。
“咦……”
隻是很快，楚恒的腳步就頓住了，他目中露出一抹驚訝之色，在前方的一處喝水冰塊上，正有一名瘦削的少年匍匐著，渾身瑟瑟發抖，被凍得渾身發青。
這少年僅有十二、三歲，身上的衣衫根本無法擋住風雪與寒氣的衝擊，太單薄，他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仿佛哪怕鬆懈一下，就會徹底昏死在這裏。
他一眼便看出，少年的眼神充滿絕望和悲傷，幾乎所有皮膚都暴露在空氣中，緊緊貼在冰塊之上，簡直是難以想象，如此一個饑寒交迫的少年，竟會趴在這種地方一動不動。
楚恒緩緩走了過去，眉頭微皺站在其身後，沉吟半晌，他緩緩開口道：“小朋友，你在做什麽？”
如遭雷擊般，趴在冰塊上不停發抖的少年被嚇了一大跳，但他渾身似乎都被凍得僵硬，連轉過頭來的力氣都沒有。
“我……我……”
少年的聲音沙啞中，帶著幾分稚氣，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緊張，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想了想，楚恒俯下身伸出雙手，想要將對方扶起來，但下一刻，對方就拚命掙紮，想要拜托他的攙扶，口中連忙喊道：“不行，我不能起來，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絕對不能放棄，要不然……要不然娘親……娘親……”
聽著少年斷斷續續的話語，牙齒都在不停打顫，楚恒麵色微變，沉默在了那裏，他走到對方麵前蹲下沈子，開口詢問：“你若是再這樣趴著，過不了多久，仙人都救不了你。”
少年仍舊在發抖，他微微搖著頭，堅決道：“那也不行，若是我不能抓到鯉魚，娘親的病就治不好，所以……我一定要堅持下去！”
刹那間，楚恒整個人呆住了，腦海一片嗡鳴，像是有雷霆轟鳴，他的目光凝固當場。
“他趴在這裏……竟是要用自己的體溫，來融化這厚厚的冰層，抓到喝水裏麵的鯉魚，去為生病的娘親治病嗎……”
他喃喃自語，漸漸的，他的雙眼有些恍惚，從自己降生後，經曆過的爾虞我詐與慘烈爭鬥再多不過，他殺戮無數，受傷沾染了不知多少鮮血，已然成為了一尊冷漠的鐵血殺神。
本以為已經徹底堅硬的心髒，不會因為一時的觸動而變軟，如當時的牧連齊雨，他最多的也是憤怒與愧疚，如當初弟子小宇帶給他的感動，幾乎不曾有過。
可是這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遠遠低估了人性的善良，他麵前的少年，十二、三歲年華，身子瘦削，要用體溫去融化這厚厚的冰層，幾乎不可能。
他簡直無法想象，到底是什麽支撐著對方，即便承受一次次風雪與寒冷的衝擊，即便整個身子都為之凍僵，也始終趴在那裏，為的……也僅僅是想抓到一條鯉魚。
對於修士而言，轟開這冰層輕而易舉，但對於凡人而言，尤其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虛弱少年，幾乎沒有可能。
那瘦小的身軀，一這巨大的冰麵比起來，跳過微不足道，上天似乎已經為其劃下了死亡的烙印，注定了在這風雪交加的時刻，會有一個非常年輕鮮活的生命消逝。
“起來吧，你沒可能將冰麵融化去，帶我去見你娘親吧，說不定我可以治她的病。”楚恒深吸口氣，不知不覺間，他的鼻子竟微微發酸，語氣柔和下來。
卻見少年搖著頭，艱難道：“不行，娘親曾教導過我，隻要有決心，上天便會眷顧我，更何況，我家也沒什麽東西可以湧來作為治病的酬勞，更何況這下麵的冰，已經融化了不少，隻要堅持下去，就一定可以抓到鯉魚。”
聞言，楚恒再次沉默，他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倔，他心中暗歎一聲，怔怔地望著對方的身影，在這片天地是如何的渺小，上天……會眷顧他嗎？不，上天已然將這條路封死了！
楚恒想到了自己的弟子小宇，當初的那個少年，也是那麽倔強，無論如何都要隨他踏上無上之路，去博得那一絲生機，可以讓死去的父母從此複活。
同樣是難如登天的目標，但在這個年紀，卻都表現出讓他也都為之動容的心念，不得不感歎世間造化弄人，這無情天道，他楚恒一定要破之！
他就那麽站在原地，腳下少年苦苦支撐，在這冰天雪地中，都顯得那麽渺小。
楚恒的腳下彌漫出絲絲縷縷的血氣，微微有些熱度，直接透過冰層，在少年身體的正下方，開始飛速融解厚厚的冰層。
與此同時，他的心念一動，意識進入這條大河，強行掠來一條肥碩的鯉魚，放在了正飛快融解的冰麵下方。
哢嚓！哢嚓！
就在這時，少年黃飛鴻大喜過望，他身下的冰層開始出現裂紋，緊接著，他看到一條鯉魚正在不停掙紮，搖頭擺尾，一次次衝擊著冰麵，仿若如其娘親所所說，上天會眷顧他。
他非常吃力地，從龜裂的冰麵上爬起來，取出一個編織在鐵圈上的大網，用木杆的下端用力捶打冰麵，讓其破裂的速度加快。
“小心點，別掉下去，別到時候抓不到魚，讓自己丟了小命。”楚恒站在一旁笑著提醒。
少年喜笑顏開，可謂興奮到了極點，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無比緊張地盯著不斷變得清晰鯉魚，緊緊盯著，生怕對方跑了。
“它應該是被冰層凍住了，哈哈哈，絕對跑不了！”少年笑得更加歡喜了：“娘親的病能治好了。”
楚恒臉上含笑，看著對方小心翼翼將鯉魚網起來後，遞上去一個溫熱的水壺，道：“暖暖身子吧。”
說完，他便將溫熱的水壺放在對方麵前，轉身快速離去。
“謝謝你大哥哥。”少年用滿含感激的眼神，目送著楚恒消失在茫茫雪地中，而後提著水壺抱著鯉魚匆匆往小鎮方向走去。
很快，楚恒再次出現在少年破開冰麵抓鯉魚的地方，他目光死死盯著那個地方，他隻是走出不到二十個呼吸，那原本已經被破開的冰層，竟已再次徹底凍住。
他倒吸一口冷氣，眼神格外冰冷，不由得緩緩抬頭，看著這蒼莽世界，漸漸的，雙拳緊握在一起：“可笑這無情的天道，終有一日，我會踏破這輪回，超脫一切規則！”
可以想象，若剛才沒有他的幫助，那少年別說抓到魚了，就連能否活著離開都是一個未知數，上天豈會眷顧這樣一個螻蟻？
呆立良久，他才歎了一口氣，轉身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