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隙間
嬰兒終究是死了。
在撐於這火刑台上,那個天使的注目之下,被這純潔的火焰給燒成了灰燼。
一絲兒,存在過的痕迹都燒沒了。
但,青年卻是再一次的醒了過來。
低著頭,打量著自己的身體。
果然,已經不是那一副孱弱到甚至連低頭都做不到的嬰兒之身了。
青年再一次回到了這,被那有著無數翅膀的天使所稱呼的樂園。
看樣子,這個樂園和他獨一無二的回溯,甚至是根那個答案都可能有著匪淺的關係。
至於答案是什麼,青年已經徹底不知道了。
這,不是所謂地遺忘,那麼簡單。
他,現在只知道,那個答案是切實存在的。
或者說,是切實存在過的。
其它的一切,他都不再知道了。
想到了這裡,青年的表情變得極為嚴肅,緊接著,他就重重地搖了搖頭。
不行,不能再繼續深想了!
他趕忙不再胡思亂想,停止了一切的思索。
這一張絕美的臉孔,也顯得有些獃滯。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他看著眼前這略微有些熟悉的空間。
光怪陸離。
迷霧叢生。
看上去,一切都跟他上一次的回溯,沒有任何的差別。
但,青年卻是皺起了眉頭。
因為,有一道又一道,不再柔和反而甚是放肆的亮光,直射著他。
而這些光,卻沒有任何的溫暖。
這種光,青年倒不陌生。
或者說,比擬於之前,這種類型的光,更是青年的老對手了。
尤其是在,所有人都還稱呼他為博士的地方。
青年被這些亮光照射著,走在這一片的迷霧之中。
迷霧沒有一點兒消散的趨勢,哪怕這些光,能直接穿透它們。
可這些迷霧依舊是濃厚無比,讓人無法辨別方向。
曾經那使人愉悅的清香,也不復存在了。
至少,青年是沒有聞到那些清香。
但好在,也沒有什麼額外的異味。
他看著這周身瀰漫著的迷霧,現在這地方,倒是能稱得上無色無味了。
也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那似有相同,又略微不同的,輕吟聲,傳到了青年的耳邊。
聖潔,不再。
反而在青年的耳中,聽出些許的褻瀆。
青年在這一道又一道的亮光之中,渡過這一片異常濃厚的迷霧,順著耳邊的聲音,摸索著過去。
他能感受到,腳下所踩踏著的,絕對不是那富有鮮活生命力的草地。
卻是一種陰濕,黏糊,溫滑的感觸。
但因為這周身的迷霧,哪怕他低下頭去看,卻也無法看得真切。
索性,他不再管這一切變化了。
心無旁騖地朝著那聲音的方向,走去,哪怕在這迷霧之中,已經沒有任何方向了。
無論是左右,抑或是對立體空間所言的上下。
他閉上了眼,面帶著一個無以言喻的詭異笑容,聆聽著那不再和諧的聲樂,渡步著。
青年的步伐,稱不上快,他閉著眼,已然感收不到時間的流逝。
那褻瀆的吟唱聲,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而青年也就這麼跟著它,上下左右,肆意穿行。
終於,那吟唱聲,再也聽不見了。
青年能夠察覺到,有什麼東西,站在他跟前,甚至能,感受到彼此之間的呼吸。
雖然,這兩者很可能,本身並不需要所謂呼吸。
青年睜開了眼睛。
那些迷霧,果然早已經消散了。
記憶中的青蔥草地,變得泥濘無比,像是無數剛被沖刷出來的淤垢一般,堆積在青年的腳邊。
更別說那些曾經投射著各種不同色彩的寶石礦質了,只怕這些在腳邊的塵埃,就是現在的它們了。
那些奇花異卉和它們所結成的果實,自然也是不復存在了。
連綠草都無法存活的環境,更不要說是其它的植物了。
河流早已乾涸,布滿了淤泥的河道,卻還能依稀可見。
一顆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
在這片空間的當中,孤零零地凋零著。
它那望也望不到邊的樹冠,頑強的發著,不再明亮的光芒,照耀著,
不,或許只能說,給這地方,覆蓋了一層,微薄的陽光。
當然了。
這一切,都跟青年無關。
他也根本不在意,這所有的變化。
青年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這近在跟前的天使。
那有著令人讚歎的美好面容,如今也是無法再看到了。
不再潔白,蒙上了一層陰影的羽翅遮住了它的臉龐。
它的身軀,更是早已變形,無法再像人類那一般,直立著。
無所畏懼的肉塊在迅速地分解著,又迅速地重組疊加著,讓它那被羽翅所遮擋的臉龐可以被支撐到跟青年處於同一水平線上。
它背後的那些無窮無盡的翅膀更是誇張地扇動著,只可惜,這地方,卻是不再有風被扇起。
同樣無窮無盡,線條狀的光翼,這些光翼,曾在青年的眼中,充滿了獨特韻味的美感。
如今卻是直接從光翼的結構中,獨立了出來,無數單一的線條在胡亂地扭動著,將這本就已經亂七八糟的地方,給鞭撻得更加不堪。
青年眼前的天使,張開了那在臉上僅存的血盆大口,問道。
「你是誰?一般人可沒有辦法來到這裡的。」
它的聲音,是如此的沙啞而難聽。
但好在,青年還是能聽懂它的話語。
他仔細盯著它,隨後儒雅地笑道。
「這裡,是哪裡?」
天使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應答道。
「這裡,是隙間。」
青年看不到那被遮擋住的臉龐如今是什麼表情。
「萬物所彌留的隙間。」
但,聽著它這話,想來應當不會是一副愜意的模樣。
「萬物所彌留的隙間?」
青年,露出了微笑。
「這裡,不是樂園么?」
已經變形得完全沒有原樣的天使,聽到青年所說的話。
稍稍愣神了一下,哪怕它的這張臉被一對小小的羽翅所遮擋著。
「樂園么,還真是讓我感到懷念的稱呼啊。」
它那張血盆大口,同樣笑道。
「可惜,現在,已經不是了。」
不知道,它是在笑什麼。
「如今,它只是隙間。」
語氣,甚是漠然。
「也只會是隙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