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完美社會
「我知道了!」
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從,這漸漸失去了人形的小女生的口中發出。
白光,原本只在她的雙瞳之中。
隨著她對那神來一筆,或者說,是對於純粹的知識,認識得越來越深的時候。
這道白光,便布滿了她渾身上下。
她,全身都,由里而外地透著這一道清幽的白光。
而很快,她整個人便成了一個發著光的等離子體。
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一顆尚為人形的微型恆星。
她這清幽卻又激耀的白光,無時無刻不在向著四周輻射出波動的能量。
倘若說恆星是由於熱核聚變的氫進入氦在其核心,爆炸從而釋放出能量貫穿在內部,最後再輻射到太空中。
那麼,屬於這個小女生的核聚變,恐怕便是她那顆依舊在不停地思考著的大腦了。
明白得越多,理解得越快,知曉得越透徹,她就越快變成發著光的離子態。
而那些來自於她,正向外輻射的能量,卻正是她已經理解透徹的知識。
就算這些正不斷向外輻射的知識,看上去也不過是從她的腦海中遺漏出來的。
但,這些知識卻給了她周圍的那些學者們,一束曙光。
不,遠不止一束!
一波又一波的輻射,在傳遞著她此刻理解得越發深邃的知識。
很快地,在這個組織內,本來已經無法再有理性的空間進行思考,宛若行屍走肉一般的學者們,一個又一個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知道了!」
一名穿著早已不是白大褂的老年人,中氣十足地,用這完全不符合他年齡的聲量叫喊著。
「我知道了!」
一位臉上寫滿了字跡,甚至還直接插著好幾支鋼筆的女士笑著說道,她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張原本俏麗的臉上,那些或是凝固或是正在滴落的血跡,正逐漸散發出清幽的白光。
「我知道了!」
更有一位本來已經赤身裸(防河蟹)體癱坐在地上,雙目無光的學者,此刻簡直就像是立地成佛了一般,讓他常年未經鍛煉的身體隱藏在近乎刺眼的白光之中,看得不再真切了起來。
當然,這些學者們的理性早就已經消耗殆盡了。
就算他們能夠接收到這輻射出來的知識,在沒有理性的情況下,思考這一行為本身豈不是如同空中樓閣一般,不推自倒么?
然而,現在這些學者們,以及那個最早失去人形的小女生。
它們早就已經不是在用理性,來思考問題了。
理性對於現在的它們來說,只是一個盡顯累贅的負擔。
拋卻了理性的它們,對於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也都迎刃而解了。
這些已經變成一顆又一顆微型恆星的學者們,盡情地向外宣洩著它們對於知識的感悟。
肉眼可見,一圈又一圈,巨大的白色光圈從它們周邊向外擴散而去。
這些光圈帶著這些頂尖學者們,那遺漏出來的知識,在這顆普普通通的行星上縱橫貫穿。
縱然,它們並不是真正的恆星。
做不到像真正的恆星那般,能夠一個核聚變就產生極為巨大的能量,並輻射到以光年為單位的距離。
但是,它們所處的位置,不過只是一顆行星。
一顆普普通通的行星。
來自它們的知識,很快地便,深入人心。
要知道,知識本身是不會去劃分三六九等的。
知識是公正的。
知識是無私的。
所有人在這知識之下,都是平等的。
哪怕,你並不理解它。
那也沒關係。
因為,它就在那裡。
等著你,徹底理解它。
當所有人都是這知識的一部分的時候。
這時,很自然地你也就理解它了。
這象徵著知識的白光。
在很短的時間之內,便傳滿了整個行星。
哪怕,其中有所恐慌。
哪怕,其中有所抵抗。
哪怕,其中有所畏懼。
但已經變成了微型恆星的人們,它們彼此之間所散發出來的輻射,相互影響,相互教授各自的知識,也就越發地加快了白光的速度。
很快地,所有人,都散發著屬於自己的那一束,耀眼的白光。
人類那瀕臨崩潰的社會秩序,單純就秩序本身而言,此刻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好的時刻。
所有人,都相互理解了。
所有人,都一應平等了。
所有人,都無私地將屬於自己的一切奉獻了出來。
這是多麼,完美的社會啊!
哪怕,它們已經稱不上算是人了。
在這顆普普通通的行星之上,到處都是這耀眼的白光。
與天上那些真正的恆星相比,甚至都還要來得更加得炫目。
而這顆本來不會根本發光的行星,終於也開始發出了光,跟它身上的這些密密麻麻的微型恆星們一般無二的白光。
整顆行星,也開始,變成等離子態了。
可是天上的群星們,像是害怕在這一場爭奇鬥豔的比拼中輸下陣去。
終於,它們也開始不再收斂自己了,那屬於它們的光芒,像是在宣洩一般,一股腦兒地全部都倒在了這顆小小的行星之上。
將這顆小小的行星,染成了超越人類所能想象的顏色。
所幸,此時,已經沒有人類了。
而這顆小小的星球,連同它身上的一切存在,便都沐浴在了這一片的輝煌之中——不管它是由內而外的,還是由外及里的。
自然,也包括了那曾經最高學術研究機構中的一個,小小的密室。
那密室,早就已經不再是密室了。
那所謂絕對性的防禦,也早已經被來自組織里的白光給溶解得一乾二淨得了。
極彩的光,將這位青年給完全淹沒了。
也就是在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了。
他看到了,在那白光肆虐之際。
哭喊的人群,疾馳的車輛,坍塌的高樓。
他看到了,在這極彩之光照耀的同時。
那燃燒的火焰,狂亂的海嘯,龜裂的大地,都變成黑白。
一切的一切,都靜止了。
就連那些光的顏色,也失去了意義。
畢竟,在這定格之中,連光粒子本身都無法運動了,自然也別提什麼波長了。
那曾經消逝不見的違和感,又回到了青年的身上。
遠勝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