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苦命人
安慰？
想太多了。
博士當然沒有這閑情雅緻.……他，只是覺得有趣罷了。
而阿米爾呢，在聽到博士這話的瞬間，整個人都悚然了起來。
可就算整個人都處在驚懼的狀態之下，他卻依舊是順著博士那話頭……猛地轉過頭去，看向被他奮力救出的這一小隊神甫們！
他，聚精會神地看著這一張又一張，甚是熟悉的面孔。
沒錯呀！
這些都是他認識的教友！
他，知道他們的名字，他們的經歷以及他們和他之間的交際！
比如……這位就站在阿米爾身後的神甫，他叫作.……他叫作.……
阿米爾，頓時瞪圓了眼睛。
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位穿著神甫衣飾的「人」，叫作什麼！
不，不對！
不止這「人」是這樣。
再往後瞧去，這小隊里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便是那位高喊著「求之不得」的神甫，也是一樣！
那在阿米爾腦海中，所認知到這些人的經歷和跟他之間的交際，要是再仔細追思的話.……會發現那其實只是一團很籠統的概念——我，認識他；我，和他是教友；我，曾經和他見過面。
僅此而已！
實則在他的記憶中，沒有這些神甫里的任何一位！
所以，他們.……它們都是誰？！
一旦追究到細節處，這籠統的概念也就不攻自破，想通了此節之後……阿米爾對於這一小隊神甫們的熟悉感，便開始在逐漸地褪去！
像極了，在那村子的虛假里……見到真實畫面時的感覺！
阿米爾看著這些陌生的面孔，冷汗直流。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從哪裡開始出錯的？
是在進入到那小村莊之後，那些「村民」披上了這些神甫的衣物，跟著他逃了出來。
還是，更讓他心生荒誕而驚懼的另一種可能——在到這小村莊之前，於那白色無門建築處，集結匯合時.……就是這些「人」了。
阿米爾，當然不是光桿司令，這一眾的神甫，更是來自各個教派.……亦即，如今的眾神教派。
可在人員匯聚的時候，阿米爾可抽不出心力來進行督察。
作為主教的他，可得全心全意地投入在那一光團中的白色無門建築……搭建臨時的庇護所和將普通人傳送回去，自然是第一要務。
要是趁他一時不察，在這匯合之際.……這些跟在他後頭的神甫們，就已經是這些「人」的話——畢竟，說人都已經到齊的可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而倘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在那小村莊里，透過這些「人」的瞳孔，所窺見到的真實……
則，毫無疑問地是另一層偽裝作真實的虛假！
僥倖？
哪裡有什麼所謂僥倖？！
一切都被安排好了.……猶如，提線人偶一般！
若是，他沒有遇到博士的話——說著無巧不成書，和他偶遇的博士。
阿米爾的臉色，頓時就難看了起來。
「糟了！」
腦筋已經完全捋清楚了的他，不由得叫出了聲。
因為，他想到了.……在這公國外圍，那些被阿米爾和他的這些神甫們，所一起救下的平民們！
是否真的只是平民，現在也就值得商榷了！
但隨即，他又立馬冷靜了下來。
在那白色無門建築的另一邊，可不像他這般無能。
阿米爾，相信著那無門建築的另一邊.……至少，他相信他們教廷的那位聖女殿下，有能力解決這由他所帶來的麻煩。
但不論如何，在阿米爾眼前的這些神甫們，它們這身衣飾的主人，肯定還在那村子裡頭——就是不知道，是這一波隨著阿米爾而來，與他真正熟識的信徒們.……又或是在這之前，那一波又一波，早已失去了聯繫的先行者。
然而不管是哪種情況，這些衣飾的主人們.……恐怕都是凶多吉少，乃至於生死已定了。
眼見這一層的窗戶紙被捅破了，這些原本在博士面前，表現得有點手足無措到面面相覷的神甫們，此刻卻是換了一副態度。
「從他們的記憶中，多多少少……讓我們能夠聽到有關於您的傳聞。」
那位在阿米爾的記憶中，高喊著「求之不得」的神甫，對著博士如此說道。
「像您這等的存在，又何必跟我們這些苦命人置氣呢？」
阿米爾.……聽到了這些人，自稱苦命人，不由得眯起了眼來看著他，然後想到了在那村子中時，同樣是頂著這一張臉的村民，對他所問的話。
為什麼，村子曾經所信仰的那位主，沒有在眾神盛會的那一天，降臨下來拯救這村子的村民。
大概，這就是它們自稱為苦命人的緣由吧.……只是不知道，這問題是它自己想問的……還是特意披了一層神職者的皮后，再來向阿米爾問話。
「苦命人？」
博士聽到這位神甫的話，卻是瞟了它一眼。
「你們從未為人過。」
然後，搖頭晃腦地繼續這般說道。
「就不要提什麼苦命人了，這種粗淺手法只是徒添笑柄，讓人貽笑大方罷了。」
他，玩味兒地一笑。
在聽了博士的這番話后，阿米爾才猛然地反應了過來！
不，不對！
這下子，他才想了起來！
哪裡有什麼村子！
那地方在眾神盛會召開之前……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什麼小村莊！
這整個小村莊都是在這個公國的邪神影響之下，才誕生的！
眼見所有的迷惑，都被這位博士給勘破了，這些「神甫」們，終於褪去了它們身上的神甫衣飾，露出它們原本的樣貌來——一道道甚是模糊的細長人影，但要是仔細看得話……還是能從這些模糊的人影上看到，已然扭曲的五官。
直到這個時候，阿米爾才從這些扭曲的五官上，看到了似曾相識的面容——縱然只剩下一絲的熟悉，但他也知道……這些扭曲的五官，跟來自它們之前一直披在身上的那身神甫衣物，其真正主人們的五官，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緊接著，這些細長的人影便開始一隻又一隻，持續不斷地發出非人般可怖笑聲，徑直穿過了在它們身前的阿米爾，只是呼嘯著，一併朝向博士掠影飄去。